1 樂不思蜀的覺醒咸熙元年,洛陽城的秋風裹挾著金粉般的銀杏葉,
灌進“中山寨”的朱漆門。我盯著案幾上的葡萄美酒,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具身體的主人剛說完“此間樂,不思蜀”,
此刻正對著司馬昭的笑面虎們笑得憨傻?!氨菹抡媸腔磉_之人。
”司馬昭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掃過我腰間的玉玨。那是父皇劉備臨終前賜的,
刻著“漢”字的邊角已被我磨得發亮。喉間泛起腥甜,我想起三小時前,
自己還在圖書館啃《三國志》,下一秒就被閃電劈中,再睜眼已是這副委頓身軀。
腦海中閃過原主的記憶:景耀六年,鄧艾偷渡陰平,父皇托孤的丞相諸葛亮已病逝二十年,
姜維獨木難支,而我親手開城投降,將蜀漢江山拱手相讓。“臣妻病重,懇請回府探視。
”我突然伏地叩首,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顫音。司馬昭挑眉,身后的賈充向前半步,
手按劍柄。“準了?!彼抉R昭揮揮手,眼中閃過狐疑。我起身時故意踉蹌,
卻在袖中攥緊了方才偷藏的青銅鎮紙——這是離開這金絲牢籠的第一步。馬車碾過青石板路,
我掀開窗簾縫隙,看見街角賣糖葫蘆的老漢,腰間別著的竟是蜀漢樣式的火鐮。
指甲掐進掌心,我在心底默算:距鐘會之亂還有三個月,距司馬昭暴斃還有兩年,而我,
劉嬋,要在這亂世中重新擦亮“漢”字大旗。“去丞相府?!蔽覊旱吐曇魧嚪蛘f。
車夫身體一僵,
手中馬鞭差點跌落:“陛下......丞相府已被查封多年......”“照辦。
”我摸向袖中鎮紙,觸感冰涼如諸葛亮的羽扇。前世讀《襄陽耆舊記》,
記得丞相臨終前在定軍山埋下一箱兵書,若能找到......夜幕降臨時,
我站在丞相府斷壁殘垣前。月光穿過坍塌的飛檐,在青苔覆蓋的地磚上投出斑駁光影。
指尖撫過“淡泊明志”的匾額殘片,忽然觸到凸起的紋路——是個“亮”字的筆鋒。
“陛下小心!”隨行的老宦官突然壓低聲音。我轉身時,瞥見墻頭上閃過一道黑影,
月光在那人腰間的環首刀上折射出冷光。“誰派你來的?”我握緊鎮紙,
卻在看清刺客面容時瞳孔驟縮——那是張翼的親衛,三個月前剛隨姜維投降。
刺客顯然也沒想到我會反問,
刀鋒頓了頓:“昏君......你忘了丞相遺訓......”“遺訓?”我向前半步,
鎮紙劃過他咽喉時帶起血珠,“丞相遺訓是‘北定中原’,而你,卻在為弒君者賣命。
”刺客倒地的瞬間,我在他衣襟內側摸到半片虎符。青銅質地,
刻著“討逆”二字——這是諸葛瞻戰死綿竹時遺失的信物。
老宦官渾身發抖:“陛下......這......”“收好。”我將虎符塞進他袖中,
“明日起,你替我聯絡舊部,就說......”我望向北斗七星的方向,
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陌生的狠厲,“漢昭烈帝之子,要重開祁山之路。
”2 出師表的暗碼五更天的甘露寺,香灰在燭火中浮沉。我望著案頭泛黃的《出師表》,
指尖劃過“臨表涕零”四字,忽然發現“零”字的最后一筆比其他字跡深三分。
用鎮紙輕輕敲擊,墻壁發出空響。老宦官舉著燭臺湊近,
石壁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丞相的筆跡,記載著定軍山秘庫的方位,
以及......連弩改良圖紙?!氨菹拢@是......”老宦官的聲音顫抖。
“元戎弩的升級版?!蔽叶⒅鴪D紙上的齒輪結構,前世在博物館見過復原品,
此刻卻能親手改良,“告訴工匠,將弩臂換成精鐵,箭矢淬毒,三日內造出樣品。
”晨光初現時,我在偏殿召見了郤正。這個曾教我《申子》《韓非子》的侍中,
此刻正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衫,眼中滿是憂慮:“陛下召臣,可是為了司馬昭的宴飲?
”“不止。”我推過去一卷竹簡,“你看這個。”郤正展開,
瞳孔驟縮:“這是......《蜀科》修訂稿?”“舊《蜀科》太重刑法,
”我撥弄著案頭的算籌,“如今要收人心,需寬嚴并濟。你看這里,
將‘盜糧者斬’改為‘補三倍罰’,
......”郤正忽然伏地叩首:“陛下......您何時......”“從今日起。
”我打斷他,“派人去南中,告訴孟獲,若肯助我興漢,許他世襲永昌太守。
再傳書給沓中屯田的姜維,讓他秘密訓練三萬精兵,以‘屯田’為名向武都郡靠攏。
”郤正起身時,袖口拂過案上的《出師表》,圖紙角露出的連弩結構讓他眼神一凜。我知道,
這個曾在司馬昭宴會上替我圓場的謀士,此刻終于在我眼中看到了一絲“漢家天子”的鋒芒。
三日后,定軍山秘庫開啟。當工匠們抬出那架漆黑的連弩時,陽光穿過機括的縫隙,
在我手背投出菱形光影。老宦官捧著虎符,
聲音里帶著哭腔:“丞相果然留了后手......”“這不是后手,是先手。
”我撫摸著弩身的“亮”字刻痕,“司馬昭以為我沉迷酒色,鐘會以為姜維獨木難支,
而我們,要在他們最輕敵的時候......”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喧嘩。我握緊連弩,
聽見甲胄摩擦聲由遠及近——是司馬昭的心腹賈充,帶著五百甲士闖進宮來。
“陛下深夜召見工匠,可是在做什么違禁之物?”賈充的鋼刀出鞘三寸,目光落在連弩上時,
瞳孔驟縮。我站起身,連弩機括輕響,箭矢穩穩抵住他咽喉:“賈大人可知,這是什么?
”賈充額角滲出汗珠:“不過是......普通連弩......”“錯了。
”我微笑著轉動弩身,月光在淬毒的箭尖上流轉,“這是元戎十矢弩,
射程比尋常連弩遠三倍,而且......”我忽然壓低聲音,
“聽說司馬昭最近頭疼得厲害,不知這毒箭能不能治?”賈充臉色煞白,鋼刀“當啷”落地。
我朝老宦官使眼色,后者立刻帶著工匠將連弩拆解藏好。“告訴司馬昭,
”我用袖口擦去賈充臉上的冷汗,“就說朕昨晚夢見了丞相,
他說......”我望向窗外漸亮的天空,“天命有歸,漢祚未絕。
”3 祁山雪的號角景元五年春,洛陽城飄起罕見的桃花雪。我站在司馬昭的宴席上,
袖中藏著改良后的連弩零件,聽著席間文人對蜀漢的譏諷。
“聽說劉禪在府邸種了滿園芙蓉花?”“可不是,
還說要效仿花蕊夫人......”我咬碎口中的葡萄,甜汁混著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司馬昭舉著酒樽走來,身后跟著盛裝的舞姬,腰間玉佩正是當年我獻給郭皇后的壽禮。
“陛下近日可好?”他的笑容像冰面上的薄紗,“聽聞你常召見舊臣,
莫不是......”“不過是念舊罷了。”我舉起酒杯,酒液在桃花雪中泛著冷光,
“昭明兄可知道,蜀地的雪比洛陽的干凈?”司馬昭眼神一寒,正要開口,
殿外突然傳來急報:“啟稟大將軍!雍州刺史諸葛緒上表,說沓中出現蜀軍異動!
”我握緊酒杯,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三個月前密令姜維“屯田練兵”,
終于在今日成了司馬昭的眼中釘。“慌什么!”司馬昭拍案而起,“姜維不過是困獸猶斗,
傳我將令——”“且慢。”我忽然開口,“昭明兄不如聽聽我的建議?”滿座皆驚。
司馬昭瞇起眼,示意我繼續。“姜維善戰,若強攻沓中,必損兵折將?!蔽移鹕碜呦虻貓D,
指尖點在陰平道上,“不如派鄧艾率軍從狄道出發,經陰平小路直取江油,斷其糧道,
屆時姜維必敗?!彼抉R昭身后的賈充冷笑:“陛下倒是深諳兵法,
莫非想借我軍之手除去舊部?”我轉身時,
袖中連弩零件輕輕擦過司馬昭腰間玉佩:“賈大人忘了,我已是大魏的安樂公,
蜀漢的存亡......與我何干?”司馬昭盯著我,忽然大笑出聲:“好!就依陛下所言!
來人,傳鄧艾進殿!”我退到陰影里,看著鄧艾魁梧的身影踏入殿中,
心中默算日期——歷史上鄧艾偷渡陰平是在景耀六年,而現在,提前了兩年。
這顆本該刺向蜀漢的毒箭,即將成為我反制的棋子。三日后,鄧艾率軍出征。我站在城樓上,
看著他的軍隊消失在桃花雪中,忽然想起《三國志》里他被誣謀反的結局。
指尖撫過袖中連弩零件,我低聲道:“鄧將軍,這一去,怕是要換個活法了?!碑斖?,
老宦官帶回密報:“陛下,姜維已按您的吩咐,在武都郡設下埋伏,
只等鄧艾深入......”“不夠?!蔽掖驍嗨?,展開從秘庫取出的《八陣圖》殘卷,
“讓姜維派人給鄧艾送去‘降書’,就說蜀漢舊部不滿劉禪投降,愿作內應。
”老宦官瞪大眼:“陛下這是......”“兵法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我用朱砂在地圖上圈出沓中,“鄧艾自負深諳奇襲,定會以為我們毫無防備。
而當他兵臨城下時,看到的不是投降的懦夫,而是......”“而是重整旗鼓的漢軍!
”熟悉的聲音從梁上響起。我抬頭,看見一道青影躍下,來人頭戴綸巾,腰間配劍,
正是本該在沓中的姜維?!安s!”我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
“你怎么......”“郤正傳來密信,說陛下要重興漢室?!苯S單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