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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jié)

    發(fā)表時間: 2025-06-01 22:30:23

    第一章 幸運蛋的詛咒我叫林默,我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襯托我哥林峰的光芒萬丈。

    這種感覺,在我十六歲那年,達(dá)到了一個令人窒息的頂峰,像一把無形的鉗子,

    緊緊扼住了我的咽喉。那天,是我哥林峰參加全市青少年小提琴大賽決賽的日子。

    富麗堂皇的音樂廳內(nèi)座無虛席,聚光燈如白晝般刺眼,將舞臺中央映照得如同圣殿。

    我爸媽坐在我身邊,緊張得手心全是汗,他們攥著我的胳膊,力道之大,

    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終于,輪到林峰上場了。

    他穿著我媽連夜用蒸汽熨斗精心熨燙的白色燕尾服,像個從童話里走出來的王子,

    優(yōu)雅而自信。然而,他失誤了。在一個極其炫技的華彩樂段,一個高難度的琶音,他拉劈了。

    那刺耳的、走了調(diào)的音符,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又像一聲尖銳的嘲笑,

    精準(zhǔn)無誤地插進(jìn)了我媽的心窩,也瞬間撕裂了音樂廳內(nèi)凝固的空氣。比賽結(jié)果可想而知,

    林峰只拿了第三。評委剛宣布完名次,我媽就像一頭被觸怒的母獅,在周圍人驚愕的目光中,

    猛地從柔軟的絲絨座椅上彈射起來。她的目標(biāo)不是臺上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林峰,而是我。

    彼時,我正擰開一瓶礦泉水,準(zhǔn)備遞給喉嚨發(fā)干的父親。“啪!”一聲脆響,

    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我媽一巴掌狠狠拍在我的手背上,力道之大,讓我的手瞬間麻木。

    礦泉水瓶脫手飛出,在鋪著猩紅地毯的過道上狼狽地滾了幾圈,透明的液體潑灑一地,

    像我瞬間破碎的自尊,狼藉不堪。“林默!都怪你!早上讓你給哥哥煮的幸運蛋,

    你是不是忘了放糖?!你哥最愛甜的!你誠心不想他好是不是?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喪門星!

    掃把星!”她尖利的聲音如同潑婦罵街,回蕩在寂靜的會場,

    每一個字都像鞭子一樣抽在我臉上。所有人的目光,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看熱鬧的目光,

    都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燒得我體無完膚。我爸鐵青著臉,

    一把將我從座位上粗暴地拽起來,像拖著一件礙眼的垃圾,

    將我拖到后臺一個堆滿演出道具和廢棄譜架的昏暗角落。他壓低聲音,

    那聲音里充滿了壓抑的怒火,像一頭即將爆發(fā)的困獸:“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養(yǎng)你有什么用!趕緊去給你哥道歉!”而林峰,

    我那被全家捧在手心、被視為未來音樂之星的哥哥,只是冷冷地從我身邊走過,

    仿佛我是空氣中一粒礙眼的塵埃。他用那雙漂亮的、曾被無數(shù)人贊美過的眼睛瞥了我一眼,

    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晦氣。”那聲音冰冷刺骨,像數(shù)九寒冬的冰凌,瞬間將我凍僵。

    我站在那里,渾身冰涼,仿佛掉進(jìn)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窟。那一刻,世界在我耳邊嗡嗡作響,

    所有光鮮亮麗的背景都模糊成了諷刺的色塊,只有母親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清晰得像一把刻刀,深深刻進(jìn)了我的記憶。我清晰地意識到,在這個家里,我存在的價值,

    可能還不如一顆被遺忘放糖的“幸運蛋”。第二章 餐桌上的隱形人我們家不算大富大貴,

    用我媽的話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康之家。可這份“小康”,似乎與我天生絕緣。

    所有的資源,所有的關(guān)愛,所有的期盼,都毫不吝嗇地、理所當(dāng)然地傾注在了我哥林峰身上,

    仿佛他才是這個家唯一的血脈延續(xù),唯一的希望寄托。

    林峰的房間是家中最大、朝向最好的南向主臥,陽光可以毫無阻礙地灑滿整個房間。

    里面擺著一架烏黑锃亮的三角鋼琴,書架上塞滿了各種原版樂譜和音樂大師的厚重傳記。

    他的衣柜里,四季名牌服裝掛得整整齊齊,限量款球鞋多得能開個小型展覽。而我,

    則蜷縮在北邊最小的一間房,陰冷潮濕,

    只有一張吱呀作響的單人床和一張桌面布滿劃痕的舊書桌。我的衣服,

    大多是親戚家孩子穿剩下,洗得發(fā)白,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舊時光的霉味。餐桌,

    是檢驗家庭成員地位最直觀、也最殘酷的場所。每次家里燉雞,

    那只最大、最完整、烤得滋滋冒油的雞腿,永遠(yuǎn)雷打不動地會出現(xiàn)在林峰的青花瓷碗里。

    我媽會笑瞇瞇地,用一種近乎諂媚的語氣說:“峰峰多吃點,練琴費腦子,要好好補(bǔ)補(bǔ),

    將來才能為我們林家爭光。”有時,鍋里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肉都剔得差不多的雞翅尖,

    我爸會用筷子夾給我,帶著一種施舍般的語氣,仿佛那是對我莫大的恩賜:“喏,這個給你,

    別說爸媽偏心,都是一家人。”有一次,我看著林峰碗里那個油光锃亮、香氣撲鼻的雞腿,

    偷偷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小聲地,像蚊子哼哼一樣問:“媽,

    我也……我也想吃雞腿……”我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手中的筷子“啪”地一聲重重拍在紅木餐桌上,

    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林默你怎么這么不懂事!你哥要比賽,要長身體,正是需要營養(yǎng)的時候!

    你是女孩子,吃那么多肉干什么?小心長胖了,將來嫁不出去,丟我們林家的人!

    ”林峰在一旁得意洋洋地啃著雞腿,嘴角沾滿了油漬,他抬起頭,

    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我,那眼神里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輕蔑和嘲諷。那一刻,

    明白了網(wǎng)絡(luò)上那個冰冷的詞匯——“重男輕女”——在現(xiàn)實生活中是如何具體而微地演繹的。

    它不是一句空洞的口號,而是餐桌上一個雞腿的歸屬,是母親眼神里一閃而過的厭煩,

    是哥哥嘴角那一抹得意的油光。林峰的零花錢,永遠(yuǎn)是我的數(shù)倍,甚至數(shù)十倍。

    他可以隨心所欲地購買最新款的游戲機(jī),

    和他的那些“精英朋友”們出入本市最高檔的餐廳聚餐,眼睛都不眨一下。而我,

    每個月的零花錢少得可憐,買一本急需的參考書都要在書店里猶豫半天,

    盤算著會不會影響下周的伙食。有一次學(xué)校組織春游,需要交一百塊錢的費用。

    我攥著那張通知單,手心都攥出了汗,鼓足了畢生的勇氣向我媽開口。她當(dāng)時正拿著計算器,

    鎖地計算著林峰下個月小提琴考級的報名費、請名師輔導(dǎo)的費用、以及定制演出禮服的開銷,

    每一筆都是天文數(shù)字。聽到我的請求,她的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個更深的疙瘩,

    像被針扎了一下。“春游?又想著亂花錢!你哥考級多重要你不知道嗎?

    家里哪還有閑錢給你去瞎玩?不去!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她不耐煩地?fù)]了揮手,

    像要趕走一只嗡嗡叫的討厭的蒼蠅,語氣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

    “可是……同學(xué)們都去……”我小聲地,幾乎是乞求般地辯解,聲音細(xì)弱得像風(fēng)中的燭火。

    “同學(xué)都去你就得去?他們家是有礦還是印鈔票的?咱們家什么條件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

    別一天到晚想那些有的沒的,有那閑工夫不如去幫你哥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琴譜整理一下!

    ”我爸在一旁適時地幫腔,語氣嚴(yán)厲得像教導(dǎo)主任,

    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一樣敲打在我的心上。最終,我沒能去成那次春游。那天,

    同學(xué)們的朋友圈里曬滿了各種歡樂的合影和美麗的風(fēng)景照,

    而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空蕩蕩的教室里,看著窗外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陽光,

    感覺自己像個被整個世界遺棄的孤兒。這種感覺,

    就像被一把無形的“零花錢刺客”精準(zhǔn)狙擊,無處可逃,無力反抗,

    只能任由那份失落和委屈將我淹沒。林峰的生日,是我們林家一年一度的盛事,

    其隆重程度不亞于過春節(jié)。我媽會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精心張羅,

    從預(yù)定本市最高檔、最昂貴的法式蛋糕,到在星級酒店包下整個宴會廳,

    再到擬定邀請親朋好友的名單,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力求完美。生日宴當(dāng)天,

    林峰會收到堆積如山的禮物,在眾人的祝福和贊美聲中笑得合不攏嘴,儼然是這個家的中心,

    是所有人的焦點。而我的生日,則像日歷上一個毫不起眼的、可以被隨意忽略的普通數(shù)字。

    有時,它甚至?xí)粡氐走z忘。有一年,我的生日那天,破天荒地,我媽在晚飯時,

    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哦,對了,小默今天生日,晚上我給你煮碗長壽面吧,討個吉利。

    ”我當(dāng)時幾乎是受寵若驚,心里像投入了一顆小石子,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細(xì)微的漣漪,

    燃起了一絲平日里不敢奢望的小小的期待。結(jié)果,晚飯還沒開始,

    林峰突然說想吃樓下那家新開的、人均消費不菲的日式料理。我爸媽二話不說,

    立刻像得了圣旨一般,興高采烈地帶著他出了門,將我生日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仿佛那只是白天隨口一提的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

    看著桌上那碗原本為我準(zhǔn)備、此刻卻已經(jīng)坨了、涼透了的長壽面。

    面條散發(fā)著一股冰冷而絕望的堿味,像我當(dāng)時的心情,一點一點地沉下去,沉到無底的深淵。

    我媽臥室里有一個上了老式銅鎖的紅木抽屜,鑰匙她從不離身,寶貝得像是什么稀世珍寶。

    有一次,她去浴室洗澡,水聲嘩嘩作響。我鬼使神差地,偷偷溜進(jìn)她的房間,

    用一根平時用來盤頭發(fā)的發(fā)卡,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撬開了那個銅鎖。撬鎖時,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樣,生怕被發(fā)現(xiàn)。

    抽屜里除了一些她年輕時戴過的、款式早已過時的舊首飾,

    還有一本封面已經(jīng)泛黃、邊角都已磨損的病歷本。我顫抖著手翻開,

    上面赫然寫著林峰的名字。診斷結(jié)果是一串我看不懂的醫(yī)學(xué)名詞,

    但下面用紅筆醒目地標(biāo)注著:某種罕見的血液病,需長期依賴輸血維持生命。病歷本的旁邊,

    壓著一張我的出生證明,上面我的血型那一欄,被同樣用紅筆重重地圈了出來——RH陰性。

    我還沒來得及細(xì)看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就聽到浴室的門“吱呀”一聲響了。

    我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將東西胡亂塞回原位,勉強(qiáng)鎖好抽屜,像做賊一樣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母親走出來時,眼神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帶著一絲不易察可的審視和躲閃,

    但她什么也沒說,只說那是她年輕時亂寫的,不值一提。

    在一次次的區(qū)別對待和細(xì)枝末節(jié)的暗示中,我完成了第一次痛苦的認(rèn)知轉(zhuǎn)變。

    從最初的困惑不解、委屈不甘,到逐漸認(rèn)清現(xiàn)實的殘酷與冰冷。

    我不再奢求那遙不可及的公平,只是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像一株在墻角卑微生長的苔蘚。

    心里那顆反抗的種子,在絕望的、沒有陽光的土壤里,卻悄悄地、固執(zhí)地開始萌芽。我知道,

    在這個家里,我或許不僅僅是一個用來襯托我哥優(yōu)秀的“工具人”,我的存在,

    可能還承載著某種更深層、更不為人知的“價值”。

    第三章 微弱的星光與無情的碾壓上了高中,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將所有的精力都瘋狂地投入到學(xué)習(xí)中。成績單上那些鮮紅的數(shù)字,是我唯一能掌控的東西,

    也是我對抗這個冰冷家庭的無聲武器。我渴望考上一所離家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大學(xué),

    逃離這個讓我窒息、讓我感覺不到一絲溫暖的環(huán)境。

    我像一只受了重傷、蜷縮在角落里的小獸,拼命地想為自己舔舐傷口,尋找一線微弱的生機(jī)。

    我唯一的慰藉,是學(xué)校圖書館那個最偏僻的角落里,

    那些落滿了灰塵、鮮有人問津的文學(xué)名著。在那些泛黃的書頁構(gòu)建的世界里,

    我能暫時忘記現(xiàn)實的殘酷與不堪,與那些偉大的、孤獨的靈魂進(jìn)行跨越時空的對話。

    我開始偷偷地寫一些東西,一些只有我自己能看懂的、充滿了壓抑情緒的文字,投給校刊。

    偶爾,也能發(fā)表一兩篇豆腐塊大小的文章,得到幾句微不足道的稿費,那幾張薄薄的鈔票,

    卻像黑暗隧道盡頭透出的一縷微光,照亮了我灰暗的生活。我甚至天真地幻想過,

    如果有一天,我能像那些書里的作家一樣,靠自己的筆桿子,過上體面而獨立的生活,

    是不是就能徹底擺脫這個家的陰影?是不是就能得到父母哪怕一絲一毫的認(rèn)可和關(guān)注?

    鉤子強(qiáng)化:我的努力,真的能改變我的命運嗎?或者,我注定要成為林峰光環(huán)之下,

    那個永遠(yuǎn)黯淡無光的背景板,一生都活在他的陰影里?林峰在音樂的道路上越走越順,

    憑借著遠(yuǎn)超同齡人的天賦和家里不計成本的投入,他順利考上了國內(nèi)頂尖的音樂學(xué)院附中。

    從此,他整日里不是在琴房揮汗如雨,就是在去參加各種國內(nèi)外比賽的飛機(jī)上。家里的氣氛,

    也隨著他捧回的一個個金光閃閃的獎杯而愈發(fā)喜慶和喧囂。只是,這份喜慶與喧囂,

    都與我無關(guān)。我依舊是那個在飯點準(zhǔn)時做好飯菜,然后默默退回自己那間陰冷小屋的透明人。

    沖突再升級:高考志愿的風(fēng)波高考填報志愿時,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瞞著父母,

    偷偷地、堅決地在第一志愿填報了南方一所離家千里之外的重點大學(xué)的中文系。

    當(dāng)那封印著大學(xué)校徽的錄取通知書,像一只白色的鴿子,飛進(jìn)我們家時,

    一場預(yù)料之中的軒然大波,瞬間爆發(fā)了。“林默!你瘋了是不是!腦子進(jìn)水了?

    報那么遠(yuǎn)的學(xué)校干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一個人跑到那么遠(yuǎn)的地方,誰照顧你?

    出了事怎么辦?”我媽拿著那封薄薄的錄取通知書,氣得渾身發(fā)抖,

    聲音尖銳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我想去學(xué)我喜歡的專業(yè),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第一次正面反駁她的意愿。“你喜歡的專業(yè)?你懂什么叫喜歡?

    你懂什么叫未來?你哥馬上也要考大學(xué)了,以他的水平,肯定是去首都最好的音樂學(xué)院!

    你就在本地老老實實讀個師范,將來當(dāng)個小學(xué)老師,工作穩(wěn)定離家又近,

    還能時不時回家照顧照顧你哥,多好!多省心!”我爸在一旁用力地敲著桌子,

    語氣不容置疑,仿佛他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我未來幾十年的全部人生。“我不想當(dāng)老師!

    我也不想一輩子給他當(dāng)保姆!當(dāng)他的附屬品!”我積壓了十幾年的委屈、憤怒和不甘,

    在這一刻,如同火山爆發(fā)般噴涌而出,“從小到大,什么都是他優(yōu)先!吃的穿的用的,

    我哪一樣比得上他?憑什么我的未來也要為他犧牲?憑什么我就要成為他成功路上的墊腳石?

    ”“反了你了!你這個不孝女!”我媽揚(yáng)手就要打我,被我爸一把攔住了,

    但他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滿了失望和憤怒。“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這么自私?

    ”我媽指著我的鼻子,痛心疾首地罵道,“我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難道不明白嗎?

    你哥將來出息了,成了大音樂家,名揚(yáng)四海,你臉上不也有光嗎?他功成名就了,

    還能虧待了你這個親妹妹不成?真是被我們給CPU傻了,一點好賴話都聽不進(jìn)去!

    不知道感恩!”“為了我好?”我冷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絕望和嘲諷,

    “你們只是怕你們的寶貝兒子將來沒人伺候飲食起居,

    怕你們的‘長期飯票’少了個可以隨意使喚的免費‘賢內(nèi)助’吧!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激烈、如此徹底的反抗。結(jié)果自然是被禁足,

    被輪番上陣地進(jìn)行“思想教育”,被指責(zé)為“白眼狼”、“不孝女”。最終,

    他們或許是覺得我“翅膀硬了,管不住了”,

    或許是懶得再在我這個“沒有價值”的女兒身上浪費口舌,還是拗不過我的堅持。

    個附加條件:我必須每個月把國家發(fā)的助學(xué)金和自己勤工儉學(xué)賺來的生活費省下一半寄回來,

    因為“你哥學(xué)音樂花銷太大了,家里經(jīng)濟(jì)緊張”。大學(xué)校園里,我像一只掙脫了牢籠的小鳥,

    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我如饑似渴地讀書,積極參加各種文學(xué)社團(tuán)的活動,

    我的寫作才華逐漸顯露出來。大二那年,我的一篇關(guān)于原生家庭創(chuàng)傷與自我救贖的短篇小說,

    竟然獲得了全國大學(xué)生文學(xué)創(chuàng)作比賽的一等獎,獎金有五千塊。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高光時刻”,

    是我憑借自己的努力贏得的、不摻雜任何家庭因素的認(rèn)可。我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

    第一時間打電話回家,迫不及待地想和父母分享這份突如其來的喜悅,或許,潛意識里,

    我還抱有一絲微弱的、不切實際的期待,期待他們能為我感到一絲驕傲。電話那頭,

    我媽聽完我的敘述,沉默了幾秒鐘。那幾秒鐘的沉默,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然后,

    她用一種平淡得近乎冷漠的語氣說:“哦,知道了。挺好的。對了,

    你哥最近看上了一把新的小提琴弓,是德國一位制弓大師手工制作的,要一萬多塊錢呢。

    你那個獎金,先打五千塊錢過來吧,剩下的我們再想辦法湊湊。”那一瞬間,

    我仿佛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摻著冰碴的冷水,從里到外涼了個透徹。

    所有的喜悅、所有的激動、所有的自豪,都在她那句輕描淡寫的話語中,化為烏有,

    只剩下無盡的悲涼和絕望。我的成就,在他們眼里,依然只是為林峰服務(wù)的提款機(jī),

    是我存在的又一個可以被利用的“價值”。那一刻,我仿佛聽見心底什么東西“咔嚓”一聲,

    碎了,再也拼不起來了。那個暑假,我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回到那個冰冷的家。一天晚上,

    我起夜去衛(wèi)生間,路過父母緊閉的房門時,無意中聽到里面?zhèn)鱽硭麄儔旱土寺曇舻臓巿?zhí)。

    “……峰峰最近身體好像又不太好,臉色總是那么差,

    不是說……最好還是備著點……以防萬一……”我媽的聲音里充滿了難以掩飾的焦慮和擔(dān)憂。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這事兒能瞞多久?

    小默她……她遲早會知道真相的……”我爸的聲音則顯得有些疲憊和無奈,

    還夾雜著一絲煩躁。“RH陰性……小默的血型……當(dāng)年……”我媽的聲音更低了,

    后面的話我沒太聽清。我悄悄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間,心臟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幾乎無法呼吸。我媽抽屜里那本關(guān)于林峰罕見血液病的病歷,

    和我那張被紅筆圈出血型的出生證明,像電影畫面一樣,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

    他們到底在隱瞞什么天大的秘密?我的血型,和我哥的身體狀況,

    到底存在著怎樣不為人知的、令人恐懼的聯(lián)系?我的第二次認(rèn)知深化,

    就在那個冰冷的電話和父母含糊不清的對話中,以一種殘酷的方式完成了。

    我對人性的復(fù)雜和命運的無常有了更深刻、也更絕望的體悟。

    我不再對他們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內(nèi)心只剩下一種強(qiáng)烈的、想要立刻逃離的欲望。

    這個所謂的家,對我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冰冷的、不斷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黑洞,

    隨時準(zhǔn)備將我吞噬,連骨頭渣都不剩。我隱隱感覺到,我身上所謂的“價值”,

    可能遠(yuǎn)比我想象的更加沉重,也更加血腥。第四章 血色真相與最后的審判大學(xué)畢業(yè)后,

    我義無反顧地留在了那座離家千里的南方繁華都市,在一家小型出版社找了一份編輯的工作。

    我拼命工作,省吃儉用,努力攢錢,

    只想離那個讓我感到窒息、充滿謊言和算計的家越遠(yuǎn)越好。我?guī)缀鯏嘟^了和家里的所有聯(lián)系,

    除了我媽偶爾會打來電話,電話的內(nèi)容永遠(yuǎn)千篇一律,萬變不離其宗:“你哥要買房了,

    首付還差一點,你這個月能不能多支援一點?”“你哥要去歐洲參加一個重要的音樂節(jié),

    需要一筆置裝費和差旅費,你看……”我學(xué)會了麻木地應(yīng)付,或者在聽到“你哥”兩個字時,

    就直接找借口掛斷電話。直到那天,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鍥而不舍地打了進(jìn)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電話接通后,里面?zhèn)鱽淼模?/p>

    是我爸焦急萬分、甚至帶著明顯哭腔的聲音:“小默!我的女兒!你快回來!

    你哥……你哥他不行了!快不行了啊!”我的心頭猛地一震,

    一種強(qiáng)烈的不祥預(yù)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迅速蔓延至全身。

    當(dāng)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老家那所最好的醫(yī)院時,林峰正躺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里,臉色蠟黃如紙,

    嘴唇干裂發(fā)紫,渾身上下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

    連接著旁邊發(fā)出單調(diào)滴答聲的生命維持儀器。醫(yī)生告訴我,是急性肝衰竭,病情極其危重,

    唯一的希望就是盡快進(jìn)行肝移植手術(shù)。我爸媽守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的玻璃窗外,

    一夜之間仿佛蒼老了十幾歲。看到我,我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不顧一切地?fù)淞诉^來,緊緊攥著我的手,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小默!我的好女兒!

    你終于回來了!你救救你哥!你一定要救救他啊!醫(yī)生說了,你是他的親妹妹,是直系親屬,

    配型成功的幾率是最大的!你救救他,他是我們林家唯一的希望啊!

    ”我爸也紅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卑微的溫和語氣對我說:“小默,以前……以前是爸媽不對,

    對你關(guān)心不夠,讓你受委屈了。但你哥……他畢竟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啊!血濃于水啊!

    只要你肯捐肝救他,以后爸媽什么都聽你的,把家里最好的東西都給你!我們給你彌補(bǔ)!

    ”看著他們聲淚俱下、痛不欲生的“表演”,我的內(nèi)心卻出奇地平靜,

    平靜得像一潭沒有絲毫波瀾的死水,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那些曾經(jīng)被我刻意忽略的細(xì)節(jié),

    那些被他們巧妙掩蓋的伏筆,在這一刻,像無數(shù)塊散落的拼圖,

    在我腦海中飛速地自動組合、拼接,最終呈現(xiàn)出一個血淋淋的、令人作嘔的真相。

    我想起了我媽那個上了鎖的抽屜里,那本關(guān)于林峰罕見血液病的病歷,

    和我那張被紅筆重重圈出血型的出生證明。我想起了他們和我姑姑打電話時,

    壓低了聲音提到的“RH陰性”、“小默的血”、“幸好當(dāng)初生了她”。

    我想起了他們在我高考后那個暑假,

    房間里爭吵時泄露出的“峰峰身體不好”、“最好還是備著點”、“小默的血型不能浪費”。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內(nèi)心翻涌的惡心和憤怒,平靜地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

    清晰無比地問道:“爸,媽,我哥他……是不是RH陰性血?

    ”他們臉上的悲痛和焦急瞬間僵住,像被人按下了暫停鍵的電影畫面。

    我爸的眼神開始慌亂地躲閃,不敢與我對視。我媽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卻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只是徒勞地翕動著。我笑了,

    那笑聲在空曠而寂靜的醫(yī)院走廊里顯得格外凄厲和諷刺,

    笑得眼淚都控制不住地涌了出來:“所以,當(dāng)年你們生我,根本就不是因為什么意外懷孕,

    也不是因為你們真的想要一個女兒,而是因為我哥從小體弱多病,

    是罕見的、需要長期輸血的RH陰性血。

    你們需要一個可以隨叫隨到、血型與他完全匹配的‘移動血庫’,一個‘備用血袋’,

    對不對?”“后來,他長大了,血液病通過藥物暫時得到了控制,

    但你們又害怕他萬一將來出現(xiàn)什么器官衰竭的意外,需要進(jìn)行器官移植。所以,

    我這個‘備用零件庫’就一直被你們‘精心呵護(hù)’地養(yǎng)著,以備不時之需,對嗎?

    ”“我媽那本上了鎖的日記里,記錄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對我的母愛,

    而是我作為他‘救命稻草’的各項生理指標(biāo)和潛在‘價值’吧?

    你們從小到大對我哥那種近乎病態(tài)的無限偏愛,

    和我所遭受的那些近乎殘忍的漠視、壓榨和不公,都只是因為,

    在他身體健康、暫時不需要我‘奉獻(xiàn)’的時候,我這個‘備用品’,在你們眼里,

    根本就一文不值!”“現(xiàn)在,他的肝不行了,

    你們終于又想起了我這個‘行走的器官捐獻(xiàn)者’,開始對我許諾‘最好的’,

    開始對我表演什么感天動地的‘父愛母愛’了?”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尖刀,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扎進(jìn)他們那顆自私而丑陋的心臟。

    我爸的臉由紅轉(zhuǎn)白,又由白轉(zhuǎn)青,最后變成一種難看的豬肝色,嘴唇哆嗦著,想反駁,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發(fā)出“嗬嗬”的粗重喘息聲。

    我媽則“撲通”一聲癱坐在冰冷的醫(yī)院地板上,抱著我的腿,泣不成聲,

    是你想的那樣的……我們也是愛你的……只是……只是你哥他……他太可憐了……”“愛我?

    ”我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那笑聲里充滿了無盡的嘲諷和絕望。

    我用力甩開她緊抓著我褲腿的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張布滿淚痕和悔恨的臉,

    “你們愛的是我能給他輸血,能給他捐肝的‘利用價值’!你們從小到大PUA我,

    CPU我,讓我覺得我活著就是為了他而存在的!你們說我‘不懂事’,說我‘白眼狼’,

    說我‘冷血無情’!現(xiàn)在,輪到你們來求我這個‘白眼狼’了?真是天大的諷刺!

    ”我轉(zhuǎn)過頭,透過重癥監(jiān)護(hù)室的玻璃窗,

    看著病床上那個奄奄一息、曾經(jīng)是我整個童年噩夢的始作俑者——林峰。

    他似乎聽到了外面的爭吵,虛弱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眼神里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存的乞求,

    還有一絲我從小看到大的、早已習(xí)以為常的、不易察覺的怨毒——他大概是在怨我,

    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樣,乖乖地、毫無怨言地奉獻(xiàn)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器官。我收回目光,

    再次看向我那對名義上的父母,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

    用盡全身力氣宣告了我的判決:“我。不。會。捐。”“我的價值,我自己說了算。

    我的身體,我做主。你們,誰也別想再控制我,利用我!

    ”第五章 無聲的葬禮與永恒的烙印我爸氣得渾身發(fā)抖,像一片在狂風(fēng)中即將墜落的枯葉。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我的鼻子,用盡全身力氣破口大罵:“你……你這個不孝女!畜生!

    冷血動物!我們真是白養(yǎng)你這么多年!你會遭報應(yīng)的!你一定會遭報應(yīng)的!

    ”他的咒罵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卻顯得那么蒼白無力。我媽則徹底哭倒在冰冷的地上,

    不停地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作孽啊……我這是作了什么孽啊……報應(yīng)啊……這都是報應(yīng)啊……”她的哭聲凄厲而絕望,

    卻引不起我絲毫的同情。我沒有再看他們一眼,沒有再聽他們一句廢話,決絕地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的咒罵、哀求、哭泣,像無數(shù)根無形的毒針,密密麻麻地刺向我的后背。但我沒有回頭,

    一步也沒有。我知道,從我邁出醫(yī)院大門的那一刻起,我與這個所謂的“家”,

    與這對所謂的“父母”,就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林峰最終還是沒能等到合適的肝源,

    在我離開醫(yī)院大約一個月后,在一個陰雨連綿的清晨,帶著無盡的遺憾和不甘,停止了呼吸。

    我沒有回去參加他的葬禮。我只是在心里,

    為那個曾經(jīng)鮮活的、卻被病態(tài)的愛和自私的期望扭曲了的年輕生命,默哀了三分鐘。后來,

    從一個關(guān)系比較疏遠(yuǎn)的遠(yuǎn)房親戚的口中,我斷斷續(xù)續(xù)地聽說了葬禮上的一些情景。據(jù)說,

    我媽在葬禮上哭得死去活來,幾度昏厥過去,

    逢人便聲淚俱下地痛訴我的“不孝”與“冷血”:“我那個女兒啊,心比石頭還要硬!

    鐵石心腸啊!親哥哥病得那么重,她都不肯救,眼睜睜看著他死啊!我真是養(yǎng)了個白眼狼!

    早知道她這么狠心,當(dāng)初……當(dāng)初我就不應(yīng)該把她生下來!讓她來禍害我們一家人!

    ”而我爸,則在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頭發(fā)全白了。在葬禮上,他沉默寡言,

    只是不停地、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失去了靈魂。他們永遠(yuǎn)不會承認(rèn),

    是他們那扭曲的愛和極致的自私,親手導(dǎo)演了這場家庭悲劇。

    他們用病態(tài)的溺愛“殺死”了林峰,也用無盡的漠視與利用,

    “殺死”了我心中對親情最后一絲的眷戀和期待。我徹底換了城市,換了工作,

    也換了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我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心理學(xué)的學(xué)習(xí)和研究中,廢寢忘食,

    終于考取了心理咨詢師的資格證。我開了一家小小的心理咨詢工作室,

    努力幫助那些同樣在原生家庭中受到傷害、被情感綁架、在痛苦中掙扎的人們,

    也試圖在療愈他人的過程中,一點一點地拼湊起自己那顆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但我知道,

    有些傷口,一旦形成,就注定會成為永恒的烙印,伴隨我一生,無法徹底痊愈。

    我不再期待那虛無縹緲的愛,不再相信那所謂血濃于水的親情神話。我只是活著,

    努力地活著,像一株在被遺棄的、沒有陽光雨露的貧瘠角落里,憑借著自身微弱的力量,

    努力向著一絲微光頑強(qiáng)向上生長的野草。我的最終“頓悟”是:所謂的“價值”,

    如果是被他人賦予和定義的,那么它隨時都可能因為不再被需要而被無情地剝奪和拋棄。

    真正的價值,只能來源于堅定的自我認(rèn)同和對生命意義的獨立求索。我這一生,

    都在被他們嫌棄我的“利用價值”不夠高,不夠純粹,而現(xiàn)在,我只想為我自己,

    活出獨一無二的“存在價值”。至于那個曾經(jīng)的家,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不過是我“原生家庭PTSD”檔案里,一個永遠(yuǎn)無法愈合、時常隱隱作痛的膿瘡。

    夜深人靜時,我偶爾還是會想起很多年前,樓下那個小餛飩攤昏黃而溫暖的燈光,

    那是我前半生黑暗歲月中,唯一感受過的、不帶任何附加條件的、純粹的善意和暖色。可惜,

    那點微弱的暖,終究照不亮我那被嫌棄了大半生的、“血包”般的人生。

    但我會帶著這份永恒的烙印,努力地,為自己,好好活下去。

    第六章 塵封的信件與不速之客時光荏苒,白云蒼狗,七年光陰如指間細(xì)沙,

    悄無聲息地滑過。我,林默,

    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在原生家庭的陰影下瑟瑟發(fā)抖、任人宰割的小女孩。

    我在那座繁華喧囂的南方都市扎下了根,憑借著自身的努力和對心理學(xué)近乎偏執(zhí)的熱愛,

    成為了一名在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的心理咨詢師。我擁有了自己的工作室,窗明幾凈,

    落地窗外是車水馬龍的都市景象,

    室內(nèi)則擺滿了各種綠意盎然的植物和專業(yè)厚重的心理學(xué)書籍。無數(shù)顆受傷的心靈,

    在我的引導(dǎo)下,逐漸走出內(nèi)心的陰霾,重拾生活的勇氣。我以為,

    我已經(jīng)將那些不堪的過去遠(yuǎn)遠(yuǎn)拋在了身后,那些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的記憶,

    如同沉入萬丈深淵的石塊,再也不會浮出水面,驚擾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

    直到那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封沒有署名寄件人、也沒有寄件地址的信。

    牛皮紙的信封已經(jīng)有些微微泛黃,邊角處也因長途跋涉而略顯磨損,

    帶著一股久未開啟的、淡淡的塵封氣味。我的心,沒來由地,

    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了一下,漏跳了一拍。我用拆信刀劃開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紙。

    熟悉的、略帶潦草的字跡映入眼簾,是我的母親。信的開頭,

    是長篇累牘的、充滿了悔恨和思念的文字,字里行間都刻意營造出一種遲來的、深沉的母愛。

    她說她和我爸年紀(jì)都大了,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尤其是我爸,去年不幸查出了尿毒癥,

    每周都要去醫(yī)院做痛苦的血液透析,家里的積蓄早已像流水一樣花光,

    現(xiàn)在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她說,自從林峰走后,他們才真正明白,當(dāng)初對我有多么不公,

    有多么虧欠,他們?nèi)杖找挂苟荚跓o盡的悔恨和自責(zé)中度過。信的末尾,

    她用一種近乎哀求的、顫抖的筆跡寫道:“小默,我的女兒,我知道我們以前對不起你,

    我們罪孽深重,我們不求你能原諒我們,只希望……你能發(fā)發(fā)慈悲,回來看我們一眼,

    你爸他……他病得很重,他真的很想你,

    天天都在念叨你的名字……”薄薄的信紙從我微微顫抖的指尖滑落,

    像一片在秋風(fēng)中凋零的枯葉,輕飄飄地落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我渾身僵硬,如墜冰窟,

    那些被我刻意塵封的記憶,如同掙脫了枷鎖的猛獸,再次洶涌而至。

    那些被壓抑了太久的憤怒、委屈、絕望、惡心,像潮水般再次攫住了我的心臟,

    讓我?guī)缀醮贿^氣來。“呵,尿毒癥?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我發(fā)出一聲干澀沙啞的冷笑,聲音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當(dāng)年,

    他們?yōu)榱私o林峰“備用”一個健康的腎源而處心積慮地生下我,如今,

    我爸自己卻患上了這種同樣需要換腎才能根治的疾病。

    這算不算是命運開的一個黑色到極致的玩笑?“又是這套‘道德綁架’的2.0升級版本嗎?

    ”我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自言自語,腦海里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七年前,

    我媽在醫(yī)院走廊里聲淚俱下地指責(zé)我“冷血無情”、“鐵石心腸”的丑陋模樣。

    她現(xiàn)在這封信里字字泣血的悔過和深情呼喚,又有幾分是出自真心?接下來的幾天,

    我心神不寧,寢食難安。工作室的日常工作還在有條不紊地繼續(xù)著,

    我依舊微笑著傾聽每一位來訪者的煩惱和痛苦,給出專業(yè)的分析和建議,但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的內(nèi)心早已亂成了一鍋粥。我的理智,我多年來形成的自我保護(hù)機(jī)制,都在尖銳地告訴我,

    這很可能又是一個精心策劃的圈套,他們只是想再次利用我的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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