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宴沒去成，熱搜倒是上了蘇棠的剪刀尖扎進繡繃時，臺燈在她眼下投出陰影。
金線走偏了0.3毫米，在旁人眼里不過是發絲粗細的誤差，可她盯著那抹扭曲的弧度，
喉結動了動。“拆。”她對自己說，聲音輕得像落在繡繃上的線頭。剪刀尖挑開第一針，
絲線抽離的聲音像扯斷神經，繡了三天三夜的并蒂蓮在她手下一寸寸瓦解。陳月推門進來時，
滿地都是碎金，她正彎腰撿最后一片，腕間銀鐲碰在木桌沿上，叮的一聲。“棠棠！
華裳的晚宴！”陳月舉著手機沖過來，“七點開始，
你現在過去還來得及——”蘇棠抬頭看墻上的電子鐘。七點零五分。“趕不上了。
”她把碎金線攏進竹篾筐，“這單是王太太要的周歲宴禮服，她丈夫是華裳的老客戶。
”“可華裳今年要推高定線，晚宴是給設計師露臉的！”陳月急得跺腳，
“林晚那丫頭今天跟著去了，你猜她穿什么？跟你上周給王太太看的設計圖一模一樣！
”蘇棠的手頓在竹筐上方。金線從指縫漏下去，落進筐里發出細碎的響。“她偷了圖？
”“我哪知道！”陳月把手機塞到她面前，屏幕里是晚宴現場直播。聚光燈下，
林晚穿著月白色禮服，裙擺上的并蒂蓮用金線繡得流光溢彩——和蘇棠三天前拆的那幅，
連花蕊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各位，這是我工作室新推出的‘月宴’系列。”林晚攥著話筒，
眼尾泛紅，“要感謝棠棠姐平時教我，不然我哪能做出這么美的設計。”彈幕刷得飛快。
“林晚好溫柔！”“蘇棠的設計好幾年沒新意了吧？”“聽說林晚是蘇棠學妹，
這是要青出于藍？”蘇棠的指甲掐進掌心。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沖出門，
高跟鞋在走廊撞出急促的響。酒店大堂的水晶燈晃得人睜不開眼，
她在簽到處抓起一本宣傳冊——封面上印著那幅月白色禮服，設計師一欄寫著“林晚”。
手機在兜里震個不停。陳月發來二十條消息，
全是熱搜截圖：#林晚高定首秀# #新生代高定鬼才# #蘇棠后繼有人？
# 最后一條是私信鏈接，點開是營銷號通稿：“業內人士曝蘇棠近年沉迷傳統工藝，
設計缺乏創新，工作室全靠新人撐場面。”蘇棠捏著宣傳冊的手青筋凸起。她轉身往回走，
高跟鞋跟卡在大理石縫里，差點栽進綠植叢。路過宴會廳時，里面爆發出掌聲，
林晚的聲音飄出來：“其實這幅設計我改了三次，就為讓金線更貼合人體曲線……”改？
蘇棠冷笑。她的設計圖背面有鉛筆寫的“棠錦·初版”，那是她用左手寫的，
連陳月都不知道的標記。回到工作室時，后頸全是汗。陳月追進來，
把空調開到最低：“要報警嗎？我去調監控——”“不用。”蘇棠扯下項鏈，
金墜子砸在桌面，“她要的是我的口碑，我給她。”她掀開布料柜，抽出一匹湖藍色真絲。
指尖撫過絲線，記憶突然涌上來：十二歲那年，母親捏著她的手挑針，“蘇繡要藏鋒，
針腳要像春雪化在泥里，看著無痕，實則扎進骨血。”“這次，我用蘇繡做高定。
”蘇棠摸出繡針，在燈光下照出冷冽的光，“每一針都0.1毫米，她學不會的。
”顧昭是在整理相機卡時發現那張照片的。晚宴后臺，林晚背對著鏡頭，
手里攥著半張設計圖，另半張被她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他放大看，
碎紙片上隱約能看到“棠錦·初版”的鉛筆字。“有意思。”他笑了笑，
翻出蘇棠的聯系方式——下午拍嘉賓簽到時，他特意要的。手機屏幕亮起，顯示已撥出。
蘇棠盯著來電顯示上的“顧昭”，猶豫三秒接起。“蘇設計師。”電話那頭傳來低笑，
帶著點調侃的溫柔，“我拍到了一點……有趣的東西。”第2章 拍照的來搗什么亂？
顧昭把相機卡往老周桌上一推時，修圖師正用保溫杯抿枸杞茶。“幫我把這張細節拉一下。
”他湊過去，指尖點著屏幕里穿米色套裝的背影，“重點是她手里那張紙和垃圾桶里的碎渣。
”老周眼鏡滑到鼻尖，瞇眼盯了半分鐘：“行是行...這女的誰啊？你拍晚宴不拍明星，
倒追著個小助理？““不是助理。”顧昭拖了把椅子坐下，看老周調出專業軟件，
“她改了別人的設計圖，扔進垃圾桶的半張紙，寫著‘棠錦·初版’。
”老周操作鼠標的手頓了頓：“棠錦？蘇棠那個品牌？”“對。”顧昭摸出拍立得晃了晃，
“下午拍簽到時，蘇棠在走廊摔了一跤，蹲在綠植叢里撿東西。
我拍了張她低頭的側面——睫毛上沾著葉尖的水珠，像被雨打蔫的玉蘭。“老周突然笑出聲，
把處理好的照片推回來：“你小子，拍紀實拍魔怔了？人家蘇設計師出了名的冷臉，
上回采訪她，問三個問題回一個字。“他敲了敲屏幕，”這照片夠清楚了，
要我說是直接發她郵箱——““當面給才有誠意。”顧昭把相機卡收進帆布袋，“老周，
你說她要是知道有人幫她抓小偷，會不會...嗯，笑一下？
”老周端起保溫杯搖頭：“我看懸。”“棠錦”工坊的門鈴響時，蘇棠正在拆新到的真絲料。
她扯掉膠紙抬頭，看見穿淺灰連帽衫的男人倚在門框上，手里舉著個牛皮紙袋，
笑眼彎成月牙：“蘇設計師，我是顧昭。”蘇棠把布料往工作臺一扔，
指尖還沾著線頭：“直說。”顧昭沒動，從紙袋里抽出照片推過去：“昨晚晚宴后臺，
你學妹林晚改你設計圖的證據。”蘇棠的呼吸頓了頓。照片里林晚的背影被放大，
指節發白攥著半張圖，垃圾桶里碎紙片上的“棠錦·初版”五個鉛筆字，
正是她左手寫的標記。“為什么給我？”她抬眼，目光像針尖，“炒作？要分成？
”“我拍過火災現場的消防員，拍過菜市場吵架的老夫妻。”顧昭拉過旁邊的木凳坐下，
“他們臉上的汗，吵架時飛起來的蔥葉，都是真的。”他指了指照片，
“你設計圖上的字是真的，她偷改也是真的——我只是想記錄真實。”蘇棠沒接話，
低頭又看了眼照片。暖黃的燈光落在她發頂，把碎發染成蜂蜜色。顧昭摸出相機，
“咔嚓”一聲。“你——”“工作照。”他晃了晃相機屏幕，
照片里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記錄蘇設計師認真的樣子，不算侵權吧？
”蘇棠抿了抿唇，把照片塞進抽屜：“謝了。”“該說謝的是我。”顧昭站起來，
帆布包蹭過工作臺，“你讓我拍到了今年最有故事性的畫面。”他推開門時，
蘇棠的手機響了。華裳集團的張總在那頭咳嗽：“小蘇啊，
林晚說你最近狀態不好...不過她發的設計圖確實有問題，
金線走向不符合人體工學——”“我有新方案。”蘇棠打斷他，指尖敲了敲抽屜，
“用蘇繡改良原設計，金線走法按蘇繡’纏針‘來，0.1毫米一針。三天時間，
我給您看樣衣。“電話那頭沉默兩秒：“行，我信你。”林晚是在茶水間聽說的。
她捏著馬克杯，指甲掐進杯壁：“三天？蘇棠當高定是快時尚嗎？“她轉頭對實習生笑，
”小夏，等她交不出貨，記得幫我拍個視頻——就拍她對著布料掉眼淚的樣子，
我發朋友圈安慰她。“工坊里，蘇棠把湖藍真絲鋪在繡繃上。月光從天窗漏下來，
照得絲線泛著珍珠光澤。她摸出繡針，針尖在燈下劃出銀弧。手機在桌面震動，
是顧昭發來的消息：“需要幫忙嗎？我可以當人形燈架。“蘇棠沒回。她低頭穿線，
針尾的金線在掌心繞了兩圈。工作臺角落，顧昭拍的那張工作照被壓在鎮紙下，
照片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顧昭靠在攝影棚窗邊，手機屏幕亮著。
他剛把蘇棠低頭穿針的背影設為壁紙，老周端著保溫杯湊過來：“行啊小子，
這照片比你上次那個什么‘城市溫度’獲獎作品還生動。”“那是。”顧昭把手機揣進兜里，
“她繡一針，我就拍一張。等她做完那件禮服——“他笑了笑，
”我要拍她穿上自己設計的裙子，在聚光燈下的樣子。“工坊的時鐘指向凌晨兩點。
蘇棠的繡繃上，第一朵纏枝蓮的輪廓已經顯形。針腳細得像蛛絲，在真絲上織出流動的光。
她揉了揉發酸的后頸，瞥見鎮紙下的照片，突然彎了彎嘴角。窗外起風了，
吹得布料柜的門輕輕晃動。里面掛著的樣衣沙沙作響，
像在應和某種即將破土的力量第3章 針尖上的光，
鏡頭下的她蘇棠在繡繃前坐了整整72小時。陳月把涼透的豆漿推到她手邊時，
鎮紙下的照片邊緣已經卷起毛邊。“姐，喝口熱的。”她扯過椅子坐下，
盯著蘇棠指尖——金線在真絲上走得比鐘表齒輪還準，“林晚那小丫頭片子到處說你瘋了，
說三天根本做不出高定。”蘇棠沒抬頭，
針尖在纏枝蓮的花蕊處頓住：“她見過0.1毫米的金線嗎？”陳月樂了，
抄起熨斗壓過裙擺：“明兒發布會，我準備了三瓶去毛球劑。”她忽然湊近，
“你這針腳...跟我奶奶那床傳了三代的蘇繡被面似的。”“本來就是。
”蘇棠把最后一片花瓣收針，“我媽把祖奶奶的繡譜翻出來了，說纏針要‘針針藏，
線線轉’。”她揉了揉發酸的后頸，金線在掌心勒出紅痕，“幫我把樣衣拿過來。
”顧昭是發布會當天進的后臺。他背著相機包站在門口，看蘇棠踮腳調整肩線，
發梢掃過鎖骨。“顧老師。”陳月舉著蒸汽熨斗沖他晃，“拍重點啊，咱姐這金線，
得讓鏡頭里都泛光。”蘇棠回頭，眼尾還帶著熬夜的紅：“你怎么來了？
”“張總說需要紀實攝影。”顧昭舉起相機，鏡頭對準她捏著金線的手——指腹有層薄繭，
是常年握針磨出來的，“可以拍嗎？”蘇棠沒說話，低頭繼續調整腰封。
顧昭的快門聲輕得像心跳：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用鑷子撥正金線時手腕微微發抖，聽到門外傳來記者喧嘩聲時，睫毛突然顫了顫。“顧老師？
”助理小夏從門外探頭，“林晚說要幫忙搬模特道具。”顧昭放下相機，
正看見林晚端著托盤往模特方向走。托盤里的礦泉水瓶碼得整整齊齊，可她走得太急，
裙角掃過模特架時，突然踉蹌了一步。“小心！”蘇棠撲過去，護住模特身上的禮服。
林晚的托盤“哐當”落地，她蹲在地上，
啪嗒啪嗒掉：“對不起...我、我就是想幫蘇棠姐姐分擔...”陳月扯著蘇棠后退兩步，
盯著墻上的監控屏：“分擔？”她按了下回放鍵，
畫面里林晚的腳尖分明勾住了模特架的底座，“小夏，把監控拷貝給張總。
”林晚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抬頭時，眼尾的紅還沒褪，可沒人再看她——蘇棠已經轉身，
將禮服最后一顆盤扣系好。發布會的聚光燈亮起時，顧昭的相機卡擦卡擦響個不停。鏡頭里，
蘇繡纏枝蓮在真絲上流轉，金線像活了似的，隨著模特的步伐泛出碎鉆般的光。
記者舉著話筒往前擠：“蘇設計師，這件禮服的蘇繡工藝——”“是祖奶奶傳給我媽的，
我媽傳給我的。”蘇棠接過遞來的鮮花，目光掃過臺下，“傳統工藝從來不需要被拯救，
它只是需要被看見。”顧昭擠到第一排，舉起拍立得。相紙慢慢顯影，
上面是他凌晨在工坊偷拍的蘇棠：她趴在繡繃上睡著，睫毛沾著金線碎屑，
旁邊歪歪扭扭寫了行字：“下次換我幫你截胡命運。”蘇棠的目光掃過來時，
他沖她眨了眨眼。相紙還沒完全顯影，可他知道她一定能看見那句話——就像他知道，
當她嘴角微微揚起時，他們之間的故事，才剛剛開始。第4章 后臺的花，
拍立得的心跳發布會結束的后臺有些亂。模特剛換下禮服，助理們抱著衣架往倉庫跑，
蘇棠站在試衣鏡前，指尖還沾著金線碎屑。顧昭舉著那張拍立得湊過來時，
她正低頭理袖口的纏枝蓮繡樣，眼尾的紅還沒褪盡。“剛拍的？
”她盯著相紙上逐漸清晰的輪廓——是凌晨三點的工坊，她趴在繡繃上睡著，睫毛沾著金粉，
旁邊歪歪扭扭的字跡還沒干透。顧昭的笑里帶著點得逞的雀躍：“上次截胡你客戶，
這次截胡你睡顏。”蘇棠剛要開口，試衣間的門被人推開。季然踩著細高跟走進來，
手里捏著平板：“顧昭，‘城市溫度’主策名單定了。”她劃開屏幕，
“你是唯一入圍的獨立攝影師。”顧昭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接過平板掃了眼，又抬頭看蘇棠，
喉結動了動：“我得回去整理作品集。”說著把拍立得塞進她掌心，“先幫我收著，
等我贏了，給你看真正的作品。”蘇棠低頭，相紙還有點溫熱。
照片邊緣的字跡被她指腹蹭得有些模糊，但“下次換我幫你截胡命運”幾個字依然清晰。
她捏著相紙的手緊了緊，耳尖慢慢泛起薄紅。顧昭的攝影棚在老城區二樓。他推開門時，
老周正趴在修圖臺前打盹，保溫杯里的枸杞水散著熱氣。“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