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有個代代相傳的祠堂,每年選一名未婚少女進去“凈身”。
出來的女孩會變得溫順乖巧,三個月內必嫁人。今年輪到我妹妹,我趁夜撬開祠堂地磚,
發現一條密道。腐臭中傳來鐵鏈聲,盡頭鎖著去年“凈身”的女孩:“快跑!凈身是騙局,
我們被灌藥洗腦...”身后突然響起族長冷笑:“祠堂秘密,活人帶不走。
第一章雨是后半夜停的。潮濕的土腥氣混著線香的灰燼味,沉甸甸地淤在林家祠堂的天井里,
散不去。林風蜷在供桌巨大的陰影下,指尖摳著青磚縫里冰冷的泥,耳朵緊貼地面。
遠處村莊的狗吠早已歇了,只有祠堂深處那若有若無的、仿佛從地底滲出來的嗚咽,
像根生銹的針,一下下扎著他的神經。三天前,
神婆枯藤般的手在火盆跳躍的光影里一陣亂抖,最后直直指向了妹妹林小雨。
族老們溝壑縱橫的臉上頓時綻開如釋重負的笑容,仿佛懸了一年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凈身禮定在七天后。“哥,”小雨那晚縮在他窄小的木板床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手指死死攥著他洗得發白的衣角,“我...我怕。秀云姐去年進去前,眼睛多亮啊,
會唱山歌,還敢跟收糧的販子吵架...可出來以后...她眼神木木的,見人就笑,
讓嫁隔壁村那個瘸子就嫁了...像換了個人...” 冰涼的眼淚洇濕了林風的肩頭。
祠堂的傳說像一張無形的巨網,罩著這個與世隔絕的山坳。
每年選一個未婚少女進去待上一夜,接受“祖靈的滌蕩”。出來的女子,
無一例外變得柔順、寡言、低眉順眼,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無半點違逆,不出三月,
必風風光光嫁出去。這是村子的“福氣”,是祖宗傳下的“規矩”。
沒人敢問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么,如同沒人敢直視祠堂深處那片永恒的幽暗。林風不信。
他是村里唯一考上大學又硬扛著父親打斷的扁擔和族老的唾罵跑出去的人。
四年城市的風吹散了些愚昧的霧障,卻吹不散對妹妹刻骨的擔憂。
他借口父親腿傷需要照顧回來,等的就是這一刻——凈身禮前夜,祠堂守衛最松懈之時。
咔嗒。一聲輕響,在死寂的祠堂里卻清晰得驚心。林風用偷來的細鐵釬,
終于撬動了神龕下第三塊厚重青磚的邊緣。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陳腐霉味和某種甜膩腥氣的怪風,猛地從磚縫里鉆出,
嗆得他喉頭發緊。下面,是空的。沒有猶豫。他吸了口氣,側身滑入那僅容一人的窄洞。
濃稠的黑暗瞬間吞噬了他,空氣粘滯冰冷,
帶著地下特有的土腥和一種...難以名狀的腐敗甜香。他擰亮蒙了布的手電,
昏黃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腳下陡峭向下的石階,石壁上凝結著濕滑的水珠,
像祠堂無聲的冷汗。臺階仿佛沒有盡頭。越往下,那股甜膩的腐臭味越濃,幾乎成了實體,
纏繞著人的口鼻。不知走了多久,隱約的嗚咽聲變得清晰,
夾雜著金屬拖過地面的刺耳刮擦——咔啦...咔啦...光柱盡頭,
驟然出現一排粗如兒臂的鐵欄。地牢。牢房角落,一團人形的陰影猛地瑟縮了一下,
發出一聲小獸般的驚喘?!罢l?!” 聲音嘶啞干裂,帶著非人的驚恐。
林風的心沉到了谷底。他顫抖著將光移過去。亂草般的頭發下露出一張枯槁的臉,顴骨高聳,
眼窩深陷,但林風還是認了出來——李秀云。去年“凈身”后溫順嫁人的李秀云!
此刻她身上那件辨不出顏色的破布單衣下,裸露的腳踝上鎖著沉重的鐵鐐,
磨出的血痂烏黑發亮。“秀云姐?” 林風的聲音干澀得發疼。
李秀云渾濁的眼珠在光線下瘋狂轉動,終于聚焦在他臉上。一瞬間,
極度的恐懼和一種瀕死的激動扭曲了她的表情?!傲?..林風?” 她猛地撲到鐵欄前,
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鐵條,指甲劈裂也渾然不覺,聲音壓得極低,
卻像淬了毒的刀鋒:“快跑!帶著小雨跑!跑出村子!永遠別回來!”“凈身...是騙局!
” 她急促地喘息,胸腔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什么祖靈...是藥!
.就糊了...像做夢...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她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
仿佛要把里面的東西摳出來。
..生兒子...困在這里...一輩子...工具...”恐懼像冰水瞬間浸透林風全身。
他早猜到有問題,卻沒想到真相如此骯臟血腥!這祠堂根本不是圣地,是囚籠,
是摧毀意志的毒窟!“他們?族長?神婆?” 林風的聲音繃緊?!安恢梗?/p>
” 李秀云眼中涌出絕望的淚,“全村...男人...都知道!這是...規矩!
不聽話的...關到死...或者...‘祭祖’...” 她猛地指向地牢更深處的黑暗,
那里,幾團更模糊、更死寂的陰影蜷縮著,早已沒了人形?!靶∮?..不能來!快走!
”一股熱血猛地沖上林風頭頂。憤怒幾乎要撕開他的胸膛。他抽出藏在后腰的柴刀,
狠狠劈向鐵欄上的銹蝕鎖鏈!“哐當!”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在死寂的地牢里炸開,
火花四濺。“別管我!” 李秀云驚恐地嘶叫,“走??!驚動他們...誰都走不了!
”太遲了。地牢入口的方向,一片散亂的光亮和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潮水般急速涌來。
火把跳躍的光芒將扭曲的人影投在濕冷的石壁上,如同群魔亂舞。
“我就說守夜的聽見動靜了!果然有耗子鉆進來!” 一個粗嘎的聲音響起,
是村西頭的屠夫林大壯。“風娃子?是你?!
” 另一個蒼老卻透著森然冷意的聲音讓林風渾身一僵——族長林永福。
他舉著火把站在地牢入口的石階上,溝壑縱橫的臉在跳動的火光下像一張陳舊的鬼面具,
渾濁的老眼死死釘在林風身上,沒有絲毫意外,只有冰冷的、看透一切的漠然。
火光迅速逼近,照亮了族長林永福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他站在地牢入口的石階上,
火把的光跳躍著,將他佝僂的影子拉長、扭曲,投在濕冷的石壁上,
像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老鬼。他身后,堵著幾張林風熟悉的臉——屠夫林大壯鐵塔般的身軀,
村會計林老七精明的三角眼,還有幾個平時沉默寡言的叔伯,
此刻他們手里都攥著家伙:柴刀、頂門杠、磨得鋒利的草叉。火光在他們眼中跳躍,
映出的不是驚訝,而是一種被窺破秘密后兇殘的決絕?!帮L娃子,
”族長的聲音像鈍刀刮過生銹的鐵皮,在這密閉的地牢里嗡嗡回響,“出息了。
城里念了幾年書,就敢回來刨祖宗的根了?”他渾濁的老眼掃過林風手里的柴刀,
又落在他身后鐵欄里瑟瑟發抖的李秀云身上,嘴角扯出一個極冷的弧度。
林風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攥著柴刀柄的手指骨節捏得發白,
指節因為用力而失去血色。憤怒和恐懼像兩條毒蛇在胸腔里絞纏撕咬。
他明白了李秀云那極致的恐懼——這不是族長一個人的罪惡,
這是整個村子男人共同守護的“規矩”!溫順的新娘,被絕對掌控的生育工具,
維系著這深山坳里畸形的男權王國?!芭俑俊绷诛L的聲音嘶啞,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血沫,“這底下埋的是根嗎?是吃人的臟!
是你們這群畜生造的孽!小雨...還有那些姑娘,都是活生生的人!”“人?
”林大壯嗤笑一聲,手里的殺豬刀往前一遞,刀尖閃著寒光,“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老祖宗的規矩讓她們有飯吃有衣穿有男人靠,讓村子安安穩穩,錯哪兒了?風娃子,
讀了點洋書,心就野了?胳膊肘往外拐,向著外姓女人?”“跟她廢話什么!
”林老七陰惻惻地接口,三角眼像毒蛇一樣盯著林風,“祠堂的秘密,活人帶不走。
祖宗定下的鐵律!”他朝后面使了個眼色。幾個壯實的村民立刻握著家伙往前逼近,
沉重的腳步聲在石壁間回蕩,死亡的壓迫感瞬間扼住了林風的喉嚨。地牢狹窄,退無可退。
李秀云在鐵欄后發出絕望的嗚咽。
壯蒲扇般的大手幾乎要揪住林風衣領的瞬間——“嗚——嗚——嗚——”凄厲尖銳的警報聲,
毫無預兆地穿透了厚重的土層和磚石,如同鬼哭狼嚎般在死寂的地牢里猛然炸響!
所有人都被這從未聽過的、穿透力極強的聲音駭得一震,動作僵在原地。
連族長臉上那冰冷的漠然都出現了一絲裂痕。林風瞳孔驟然收縮!是他在潛入祠堂前,
悄悄放在村口老槐樹上的那個太陽能感應警報器!那是他大學電子設計課的作業,
原本只是個以防萬一的后手,
設定只有小雨手腕上那個同樣改造過的“平安繩”靠近才會觸發!小雨在靠近祠堂!現在!
深更半夜!族長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死死盯向上方,仿佛要穿透那層層磚石。
他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一下,隨即化為更深的陰鷙,聲音像淬了冰:“好...好得很!
省得我們再跑一趟!拿下他!堵住嘴!上面...準備‘迎’二丫頭的凈身禮!”“不——!
”林風目眥欲裂,妹妹驚恐的臉仿佛就在眼前。被按在這里,
小雨會像李秀云一樣被拖進這人間地獄!積壓的恐懼和憤怒在這一刻徹底引爆,
化為不顧一切的瘋狂。他猛地掄起柴刀,不是砍向逼近的人,
而是狠狠劈向旁邊石壁上懸掛的一盞積滿黑色油污的、早已廢棄的老式油燈!“哐當!
嘩啦——!”鐵制的燈架應聲斷裂,燈盞連同里面粘稠發黑的陳年燈油一起砸在地上,
碎裂四濺。林風在柴刀脫手的瞬間,已將從供桌上順來的那盒防水火柴死死擦燃!
微弱的火苗在潮濕的空氣里頑強地跳躍了一下。“攔住他!
”族長凄厲的破音尖叫淹沒在柴刀落地的巨響里。那一點微弱的火光,
帶著林風全部的希望和毀滅的決絕,
精準地投向地上那片迅速蔓延開來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黑色粘稠燈油——“呼!
”烈焰如金紅色的毒蛇,猛地竄起!貪婪地舔舐著潑灑的燈油,瞬間爆燃成一片熾熱的火墻!
火舌瘋狂地卷向旁邊堆放的、早已腐朽干透的祭祀用的破舊幡布和散落在地上的引火干草。
“啊——!”沖在最前面的林大壯猝不及防,褲腳瞬間被燎著,慘叫著撲打后退。
濃煙混合著燈油燃燒的惡臭,還有地牢深處彌漫的腐敗甜香,形成一種令人窒息作嘔的毒氣,
猛烈地灌入每個人的口鼻。地牢瞬間陷入一片混亂、驚恐的嘶吼和劇烈的咳嗽中?;鸸馓S,
將那些扭曲的人影瘋狂地投射在石壁上,如同地獄的群魔在狂舞?!翱瓤?..救火!快!
”林老七的尖叫變調?!伴T!別讓他跑了!”族長氣急敗壞地咆哮被濃煙嗆斷。機會!
林風被濃煙嗆得眼淚直流,肺部火燒火燎,但他死死屏住最后一口氣,像一條滑溜的泥鰍,
猛地彎腰從兩個正慌亂撲打身上火星的村民中間鉆了過去!
他不再看身后那片吞噬一切的火光和混亂,
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石階入口那片被濃煙遮蔽的、象征著“生”的微弱光亮亡命狂奔!
石階冰冷濕滑,身后的混亂、慘叫、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族長歇斯底里的命令聲,
如同追命的惡鬼,緊緊咬著他的腳跟。濃煙滾滾,視野一片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
他只有一個念頭,像燒紅的烙鐵烙在靈魂深處——沖出去!找到小雨!
帶她離開這吃人的魔窟!祠堂外,冰冷新鮮的空氣混雜著露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林風踉蹌著沖出偏殿小門,貪婪地大口喘息,肺部針扎般疼痛。村口方向,
那凄厲的電子警報聲還在夜空中一聲緊過一聲地尖嘯,如同泣血的哀鳴,
撕破山村死寂的偽裝。他抬眼望去,心臟驟然停跳——祠堂大門前的空地上,
幾個模糊的黑影正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個纖細的身影正被兩個壯實的村漢粗暴地架著胳膊往外拖!那身影拼命掙扎,踢打著,
嘴里被塞了布團,只能發出模糊的“嗚嗚”聲。正是小雨!她顯然是被那警報聲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