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配角覺醒林喻知道自己是配角。這個認知不是突然降臨的，而是像雨水滲透泥土一樣，
一點一滴滲入她的生命。從小學到高中，她逐漸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而有些人，
比如她，只是背景板上的一個模糊影子。"林喻，能借我一支筆嗎？"前桌的蘇晴轉過頭，
陽光透過窗戶在她的睫毛上跳躍，像是撒了一層金粉。"當然。
"林喻從筆袋里拿出一支粉色水筆遞過去，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謝謝！
"蘇晴的笑容明亮得刺眼，"你總是這么貼心。"林喻低頭笑了笑，沒有回答。貼心，
這是別人對她最多的評價，就像評價一件好用的工具。蘇晴轉回去繼續做題，
馬尾辮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林喻的目光不自覺地越過蘇晴，
落在教室另一端的陳星宇身上。他正和幾個男生說笑，陽光偏愛地描摹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陳星宇和蘇晴，這本青春校園小說的男女主角。林喻在心里默默為他們配上了這個頭銜。
他們身上有種特質，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想要靠近。而她，林喻，
只是這個故事里的一個路人甲，甚至連惡毒女配都算不上。下課鈴響起，
林喻慢吞吞地收拾書包。教室后門傳來一陣騷動，她抬頭看見沈墨被幾個男生圍著走進來。
作為班長，沈墨總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負責關窗鎖門。"沈墨，周末的籃球賽你來嗎？
"一個男生搭著他的肩膀問。"當然，我可是主力。"沈墨笑著回答，
聲音清朗得像初春的風。林喻的心跳漏了一拍。沈墨，高二(3)班的班長，成績年級前十，
籃球隊主力，陽光開朗得不像話。最重要的是，
小說"里唯一一個沒有被作者明確配對的角色——至少在林喻偷偷構想的同人故事里是這樣。
她低頭假裝整理書本，余光卻追隨著沈墨的身影。他走到講臺前檢查值日表，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特意為他打了一束追光。"林喻，你還沒走啊？
"沈墨突然抬頭，目光與她相遇。"啊，馬上就走。"林喻慌亂地拉上書包拉鏈，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他竟然記得她的名字。"要下雨了，帶傘了嗎？
"沈墨指了指窗外漸暗的天空。林喻點點頭，盡管她其實沒帶。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即使是善意的關心。走出教學樓時，雨已經下得很大。林喻站在屋檐下，
看著蘇晴和陳星宇共撐一把傘跑向校門，蘇晴的笑聲在雨聲中格外清脆。她摸了摸書包側袋，
那里確實沒有傘。"需要一起走嗎？"林喻轉頭，沈墨站在她旁邊，撐開一把黑色長柄傘。
"不、不用了，我等人。"她撒了謊，聲音小得幾乎被雨聲淹沒。"好吧，那你小心別淋濕。
"沈墨笑了笑，邁步走進雨中。林喻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喉嚨發緊。她總是這樣，
明明渴望卻不敢伸手，害怕被拒絕，更害怕被施舍。雨滴砸在地面上濺起水花，
像極了小學時王雅婷故意打翻在她腳邊的墨水。那是在四年級的美術課上，
王雅婷趁老師不注意，把整瓶藍墨水倒在了林喻的新裙子上。"哎呀，不小心。
"王雅婷笑著說，眼里卻沒有一絲歉意。全班哄堂大笑，林喻站在原地，
藍色的污漬在白色裙擺上擴散，像一朵丑陋的花。"林喻？你怎么還在這兒？"回憶被打斷，
林喻抬頭看見班主任李老師皺著眉頭看她。"馬上就走。"她小聲回答，
深吸一口氣沖進雨中。冰涼的雨水瞬間浸透了校服，頭發貼在臉上，但她反而覺得輕松了些。
至少雨水是公平的，它不會因為你是主角或配角而區別對待。2 初遇光芒回到家，
林喻輕手輕腳地進門。父母離婚后，她和媽媽住在這間小公寓里。媽媽上夜班，
這個時間應該還在睡覺。她換了干衣服，用毛巾擦著頭發，目光落在書桌上的相框上。
那是小學三年級時的照片，她站在朗誦比賽的領獎臺上，笑容燦爛。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自己是配角，以為每個人都可以是生活的主角。手機震動了一下，
班級群里沈墨發了一條消息：「明天籃球賽，歡迎大家來加油！」
林喻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手指懸在屏幕上，最終還是沒有回復。
她點開沈墨的頭像——一張他在籃球場上的照片，陽光下汗水晶瑩，笑容耀眼。
她保存了照片，設成了私密相冊。第二天，籃球場邊圍滿了人。林喻站在最外圍，
踮起腳尖才能看到場內的情況。蘇晴和幾個女生站在最前排，手里拿著彩色的加油棒。
比賽開始后，歡呼聲此起彼伏，林喻的目光始終追隨著沈墨的身影。"沈墨！沈墨！
"蘇晴帶頭喊著他的名字，聲音穿透了整個球場。沈墨投進一個三分球，
轉身對著觀眾席揮手微笑。林喻確信他看到了蘇晴，因為他的笑容明顯更燦爛了。
她的心沉了下去，卻又不覺得意外。這很合理，主角當然應該和主角在一起。"林喻？
你也來看比賽啊？"林喻轉頭，看見班上的學習委員張婷站在她旁邊。"嗯，路過。
"她輕聲回答。"沈墨打得真好，對吧？"張婷笑著說，"聽說他和蘇晴走得很近呢。
"林喻勉強笑了笑："是嗎？挺好的。"比賽結束后，人群開始散去。林喻站在原地沒動，
看著沈墨被隊友們圍著慶祝。他抬頭環顧四周，目光掃過她所在的方向，但沒有停留。
就像初中時的張老師，永遠只看得見成績好的學生。那是初二的一次月考，
林喻因為感冒發揮失常，數學只考了68分。
張老師當著全班的面把試卷扔在她桌上："林喻，你太讓我失望了！上次還能考85，
這次就退步成這樣？你是不是根本沒把學習放在心上？"林喻低著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她很想說自己每天晚上都復習到很晚，想說這次題目確實很難，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從那以后，她變得更加安靜，像一只蝸牛，慢慢縮回了自己的殼里。"你的傘。
"一個聲音打斷了林喻的回憶。她抬頭，沈墨站在她面前，手里拿著一把粉色折疊傘。
"昨天你落在教室了。"他說。林喻愣住了："那不是我的傘。""不是嗎？
"沈墨困惑地皺眉，"就放在你座位旁邊，我還以為...""是蘇晴的。"林喻輕聲說，
"她昨天坐我旁邊。"沈墨恍然大悟："啊，對！她借了我的筆。難怪是粉色的。
"他笑了笑，"抱歉，搞錯了。"林喻搖搖頭表示沒關系，心里卻泛起一陣酸澀。
即使是這種小事，她也無法成為別人記憶中的主角。"對了，"沈墨突然說，
"下周的班級話劇，你參演嗎？""我？"林喻驚訝地抬頭，"不...我不擅長這個。
""可是初中老師說過你朗誦很好啊。"沈墨笑著說，"李老師想讓你試試旁白。
"林喻睜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初中朗誦的事？
"沈墨撓了撓頭："去年開學時的自我介紹，你說過啊。還說小學得過獎呢。
"林喻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這些。開學第一天她緊張得要命，
自我介紹說了什么幾乎全無印象。但沈墨竟然記得，這個事實讓她心跳加速。
"我...考慮一下。"她最終說道。"太好了！"沈墨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我相信你會做得很棒。"那一刻，陽光穿過云層照在籃球場上，
也照進了林喻心里某個常年陰暗的角落。也許，只是也許，在這個被設定好的故事里，
她也可以有一束屬于自己的光。3 櫻花誓言林喻站在教學樓下的櫻花樹前，
反復翻看著話劇劇本。三月的風帶著微涼，吹落幾片花瓣粘在她的發梢。
距離沈墨邀請她擔任旁白已經過去三天，她仍然不確定自己是否該接受。"背得怎么樣了？
"熟悉的聲音讓林喻猛地合上劇本。沈墨不知何時站在了她面前，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
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參加。
"林喻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那里有一小塊昨天雨天的泥漬。沈墨輕輕抽走她手中的劇本，
翻到做了標記的那頁："'四月的風穿過空蕩的走廊，
像一段被遺忘的旋律'——這段很適合你的聲音。"林喻抬起頭，
驚訝于他對劇本的熟悉："你讀過整個劇本？""我是導演啊。"沈墨笑著把劇本還給她，
"雖然是李老師硬塞給我的差事。"一陣風吹過，櫻花紛紛揚揚地落下。
林喻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想起小學那次朗誦比賽。她選了《櫻花下的約定》，
站在臺上時緊張得手心全是汗，但當開始朗誦，全場安靜下來的那一刻，
她感覺自己像站在世界中央。"初中之后，我就沒再參加過這種活動了。"她輕聲說。
沈墨靠在樹干上，陽光透過枝葉在他睫毛上跳躍："為什么？你明明很擅長。
"林喻攥緊了劇本邊緣。她想起初中張老師嘲諷的眼神，
想起同學們在她朗誦時交頭接耳的樣子。那些記憶像一根刺，
每次她想展示自己時就會扎痛她。"我怕搞砸。"她最終說道，
這是她能說出口的最接近真相的答案。沈墨突然站直身體，
從書包里掏出一個藍色筆記本："你知道嗎？開學第一天，全班四十六個人的自我介紹，
我只認真記了一個人的。"他翻開筆記本，林喻看到一頁頁整齊的班級記錄，而在最后一頁，
單獨貼著一張便利貼：「林喻，來自七中。喜歡讀書和雨天。小學得過全市朗誦比賽二等獎。
說話聲音很好聽，像夏天的風鈴。——9月1日」"這是..."林喻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我的'重要事情記錄本'。"沈墨合上筆記本，耳尖微微發紅，"所以，別讓我失望啊，
未來的最佳旁白。"林喻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底涌出。原來在這個世界上，
真的有人認真聽過她說話，記得那些連她自己都快要遺忘的高光時刻。"我試試看。
"她聽見自己說。話劇第一次排練定在周五放學后。林喻提前半小時就到了空蕩的教室，
反復練習著開場段落。劇本講述的是一群高中生的青春故事，而她的旁白要串聯起所有場景。
"'那年夏天，我們以為有些事會永遠記得...'"她輕聲念著，嘗試不同的語調。
教室門突然被推開，幾個女生說笑著走進來。林喻立刻噤聲，假裝在整理書包。
她認出其中一個是蘇晴，另外兩個是同班的文藝委員劉媛和...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王雅婷。雖然已經五年沒見，但林喻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曾經把墨水倒在她裙子上的女孩。
王雅婷現在更漂亮了，長發微卷，校服改得恰到好處地顯出身形。她正在和劉媛討論著什么，
笑聲清脆如銀鈴。"林喻？你來得真早。"蘇晴發現了她，友好地打招呼。林喻勉強笑了笑，
目光不自覺地瞟向王雅婷。對方似乎還沒認出她，正專注地翻看手機。"這是王雅婷，
我初中同學，現在在一中讀書。"蘇晴介紹道，"她表哥在戲劇學院，
專門來幫我們指導表演的。"王雅婷這才抬起頭，目光掃過林喻的臉。有那么一瞬間，
林喻覺得她眼中閃過一絲熟悉，但很快又消失了。"你好。"王雅婷隨意地點點頭，
又轉向蘇晴，"晴晴，我們先把第一幕過一遍吧，你演女主角對吧？"林喻松了口氣，
同時又感到一絲苦澀。她當然不會被記住，對于王雅婷來說，那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像隨手扔掉一張廢紙。同學們陸續到齊，沈墨最后進來，手里拿著導演用的擴音器。
他環顧教室，目光在林喻身上停留了一秒，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好，
我們先從第一幕開始。"沈墨拍了拍手，"蘇晴、陳星宇準備。旁白從第二頁開始。
"林喻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走到教室前方的麥克風前。
她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手心開始冒汗。翻開劇本，
她看到自己之前用黃色熒光筆標記的段落。"'那年夏天...'"她的聲音有些發抖，
"'我們以為有些事會永遠記得，
實際上卻連昨天午飯吃了什么都想不起來...'""停一下。"一個聲音打斷了她。
王雅婷從座位上站起來，皺著眉頭，"旁白的情緒不對。這段應該是帶著淡淡懷念的，
不是像念課文一樣。"教室里一片安靜。林喻感到臉上一陣發熱，手中的劇本微微顫抖。
她想起四年級那次，王雅婷也是用這種語氣當著全班的面說她"朗誦得像機器人"。
"我覺得林喻讀得很好啊。"沈墨突然開口，"第一次排練，大家都要時間適應角色。
"王雅婷聳聳肩："我只是提個專業意見。繼續吧。"林喻咬住下唇，強迫自己看向劇本。
但那些文字突然變得模糊起來，耳邊嗡嗡作響，像是回到了被當眾羞辱的那天。她張了張嘴，
卻發不出聲音。"我們...休息五分鐘。"沈墨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林喻跌跌撞撞地沖出教室，一路跑到空無一人的樓梯間才停下來。她蹲在墻角，抱緊膝蓋，
努力控制著呼吸。為什么過去總是如影隨形？
為什么她永遠擺脫不了那種被評判、被嘲笑的感覺？"給。"一瓶礦泉水遞到她面前。
林喻抬頭，沈墨蹲在她旁邊，臉上帶著擔憂。"對不起..."林喻接過水，聲音哽咽，
"我搞砸了。"沈墨搖搖頭，在她身邊坐下："是我考慮不周。我不知道你和王雅婷認識，
更不知道她曾經...""欺負過我？"林喻苦笑，"你怎么會知道？
那只是我人生中無數被忽視的小事之一。""告訴我。"沈墨輕聲說，"如果你愿意的話。
"陽光透過樓梯間的小窗斜斜地照進來，塵埃在光柱中緩緩浮動。林喻盯著那束光，
第一次完整地講述了四年級那天的故事：藍色的墨水，全班的哄笑，
以及之后持續兩年的冷暴力。"...最可笑的是，"她擦掉眼角的淚水，
"她根本不記得我了。對她來說那只是個無足輕重的惡作劇，
對我來說卻是整個小學時代的陰影。"沈墨靜靜地聽完，然后從口袋里掏出那個藍色筆記本，
翻到最新一頁："從現在開始，我會記得。所有關于你的事，重要的、不重要的，
我都會記在這里。"林喻看著他認真寫字的樣子，突然很想哭，但不是因為悲傷。
沈墨的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像是一點點擦去她心中多年的灰塵。"好了。
"沈墨合上筆記本，"下次王雅婷再找你麻煩，記得告訴我。
我可是有'林喻重要事件記錄'的人。"林喻破涕為笑，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
4 逆光而行第二次排練時，林喻的表現讓所有人都驚訝了。
"'四月的風穿過空蕩的走廊...'"她的聲音清澈而富有感情，像真的能看到那段旋律，
"'帶走了我們未曾說出口的話，和那些本可以成為永恒的瞬間。
'"教室里安靜得能聽見翻頁的聲音。林喻不再看劇本，而是望向窗外的櫻花樹，
仿佛那里站著故事里的少年們。"太棒了！"排練結束后，劉媛激動地拉住她的手，
"你的聲音讓整個故事都活過來了！"就連王雅婷也不得不承認："比上次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