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跟爺爺跑大車時，半夜總聽見有人喊我名字，爺爺卻揪著我罵罵咧咧扔煙頭，
黑夜里的一切讓我膽戰心驚。后來我獨自跑了五年車，再沒遇過這怪事。
可三天前爺爺突然過世，那個消失多年的聲音竟再次響起——還是爺爺以前照顧的小師傅！
更瘆人的是，第二天他渾身是血站在我面前，張口欲言又止的模樣，
讓我后背瞬間爬滿冷汗……這條跑了半輩子的夜路，究竟藏著什么不能說的秘密？
1爺爺下葬后的第三天，雨下得沒個完。我縮在駕駛室里啃著冷饅頭，
雨刮器有氣無力地左右擺動，把擋風玻璃上的水痕拉成扭曲的弧線。跑了五年大車，
這條從省城到鄰縣的國道我閉著眼都能開，可今晚心里總像揣著塊冰，涼颼颼地發慌。
“咚、咚、咚。”先是幾聲輕敲，像石子砸在車門上。我以為是過路人躲雨，沒太在意，
直到那聲音變成了清晰的呼喚——“小……林……”聲音很輕，像從濕漉漉的地底下冒出來，
尾音拖得老長，帶著股說不出的陰冷。我手一抖，饅頭掉在腳墊上。五年了，
整整五年沒再聽過這聲音！第一次跟爺爺跑夜路時，就是這聲音在車外喊我的名字，
當時爺爺眼疾手快把我拽回來，搖下車窗對著黑黢黢的樹林罵了半個鐘頭，
煙頭扔出去時火星子在雨里一閃就滅了。“小林……”聲音又響起來，這次更近了，
仿佛就貼在車門邊。我猛地踩住剎車，貨車在雨夜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雨太大了，
車窗外除了翻涌的雨幕什么都看不清，可我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隔著玻璃盯著我。
后頸的汗毛“刷”地豎起來，我想起爺爺去世前躺在病床上，
攥著我的手說：“以后跑夜路……聽見有人喊你，千萬別回頭，
更別答應……”那時我只當老人糊涂，可現在爺爺剛走，這聲音就來了。
我哆嗦著去摸副駕駛的手電筒，指尖剛碰到筒身，駕駛室的頂燈突然閃了一下，
“滋啦”一聲滅了。黑暗像潮水般涌進來，只有儀表盤的微光映著我煞白的臉。
“小林……我找你好久了……”聲音就在耳邊，帶著一股濃重的鐵銹味，
像是血混著雨水的腥氣。我猛地轉頭，借著后車燈的反光，
看見后視鏡里映出一張慘白的臉——顴骨高得嚇人，嘴唇烏紫，頭發上還滴著水，
正是爺爺以前常念叨的那個“小師傅”！他不是應該在南方打工嗎？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還渾身是血？我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喉嚨里發不出任何聲音。
后視鏡里的小師傅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僵硬得像個破娃娃，他抬起手，指甲縫里全是黑泥，
對著我輕輕招了招：“跟我來……有東西……要還給你爺爺……”雨還在下，
砸在車頂上像擂鼓。我盯著后視鏡，渾身的血液都快凍住了。爺爺到底瞞著我什么？
小師傅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那個“要還的東西”，又是什么？貨車停在空曠的國道上，
四周只有雨聲和我自己粗重的呼吸，而車窗外，那個渾身是血的人還在執著地招手，
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2雨刮器還在“吱呀吱呀”地刮著，
后車燈把小師傅的影子拉得老長，貼在泥濘的路面上像條扭曲的黑蛇。
他指尖的血珠順著指縫往下滴，在車門上暈開暗紅色的痕跡。我盯著那血漬，
突然想起爺爺說過，小師傅本名王磊，五年前在南方工地摔斷了腿，
是爺爺墊錢給他做的手術，后來就沒了音訊。“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的聲音抖得厲害，手悄悄摸到了車載滅火器。后視鏡里的王磊歪了歪頭，
臉上的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順著下巴往下淌：“找你啊……”他說話時，
嘴角似乎有黑色的東西在蠕動，“你爺爺走了，那筆‘債’該清了。”“什么債？
”我心猛地一沉。爺爺生前最忌諱提錢，尤其不愿說給王磊墊醫藥費的事，
每次問起都含糊其辭。王磊沒回答，只是用血淋淋的手在車窗上抹了一下，
玻璃上立刻出現一道模糊的血痕，像畫了個扭曲的符號。突然，貨車猛地晃了一下！
我差點從座椅上摔下去，回頭一看，后車門居然被撞得哐當作響！雨太密了，
根本看不清是誰在撞門。王磊在車外笑了起來，那笑聲又尖又細，
像指甲刮過玻璃：“他們等不及了……”“他們是誰？！”我吼出聲，冷汗順著后背往下流。
王磊抬起手，指向貨車的后車廂，
血污的指縫里露出一塊褪色的藍色工牌——正是五年前他在工地戴的那個。
工牌邊角磨得發亮，可照片上的人臉卻詭異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什么東西啃過一樣。
“五年前……我從腳手架上掉下來，不是意外。”王磊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
“你爺爺知道……他幫我瞞了下來……”他每說一個字，臉上的血色就褪一分，
皮膚漸漸變得透明，能看見青色的血管在皮下蠕動。后車門的撞擊聲越來越急，
車廂板被撞得凹進去一大塊。我突然想起爺爺臨終前塞給我的一個油布包，
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打開。此刻油布包就放在副駕駛的儲物格里，
我趁王磊低頭看工牌的瞬間，猛地探身去夠——“啪！”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拍在車窗上！
王磊的臉幾乎貼在玻璃上，眼球渾濁發白，嘴角咧到耳根：“想拿那個包？晚了！
”他手掌上的血透過玻璃滲進來，帶著一股濃烈的腐臭味，“當年他們用我的命換了錢，
現在該用你的……”話音未落，后車門“轟”地一聲被撞開了！
一股混雜著泥土和鐵銹的冷風灌進車廂，我透過反光鏡看見漆黑的后車廂里，
伸出好幾只枯瘦的手，指甲縫里全是干結的血垢。王磊猛地后退一步，對著后車廂鞠了一躬，
臉上的笑容詭異又恭敬：“各位……他在這里。”雨還在下，可我感覺不到絲毫涼意，
只有無邊的恐懼從腳底直沖天靈蓋。爺爺到底替他們瞞了什么？那個油布包里藏著什么秘密？
后車廂里的“他們”，又究竟是什么東西？我攥著滅火器的手在發抖，
而王磊和那些從黑暗中伸出的手，正一步步向駕駛座逼近。3我的手指剛碰到儲物格的扣環，
后車廂里突然甩出一條沾滿污泥的麻繩，“啪”地纏在我手腕上。那麻繩冰涼刺骨，
像條活蛇似的越勒越緊。王磊在車外怪笑，他臉上的皮膚已經透明得能看見頭骨輪廓，
眼球里翻出密密麻麻的血絲：“爺爺沒告訴你吧？當年他們把我推下去，
就是為了吞掉那筆工傷賠償款。”雨幕里，后車廂爬出幾個黑影，渾身裹著爛泥，
安全帽歪在一邊，胸口的工牌都和王磊的一樣——邊角磨損，照片模糊。
其中一個黑影舉起手，掌心赫然少了根食指，
斷口處還在往下滴黑血：“小林……你爺爺拿了我們的錢，就得拿命來還。
”那聲音像是從生銹的鐵管里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鐵銹味。我猛地想起爺爺臨終前，
右手小拇指總是不自然地蜷著，好像受過傷。難道當年他……？心臟像被重錘砸中，
我顧不上疼痛，用另一只手狠狠掰開車鎖，滅火器朝著后車門橫掃過去。“哐當”一聲，
黑影被砸得倒退幾步，麻繩卻越纏越緊，勒得我手腕生疼。王磊突然撲到車窗上，
指尖的血透過玻璃滲進來，在儀表盤上畫出歪歪扭扭的字：“錢在包里……血債要用血來還！
”他的指甲變得又長又黑，“噗”地戳穿了車窗密封條，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我趁機拽出儲物格里的油布包，封口用粗線縫著，里面硬邦邦的像是塊木頭。“撕開來！
”后車廂的黑影們嘶吼著，腐爛的手掌拍在駕駛座后背上，車窗玻璃“咔嚓”裂開一道縫。
我顫抖著扯開油布包，里面掉出個紅布小包，還有一張泛黃的紙條。紅布包沉甸甸的，
打開一看，我“哇”地一聲嘔了出來——里面竟是根風干的斷指，
指甲蓋里還嵌著黑色的泥土！紙條上是爺爺歪歪扭扭的字跡：“五年前八月初三，
王磊摔斷腿，賠償款被工地老板私吞，我……”后面的字被油漬浸透了，模糊不清。
王磊在車外發出尖利的笑聲：“他拿了錢幫老板跑路！現在老板死了，債就該落到你頭上！
”他猛地撞向車門，鐵皮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斷指突然在我手里動了一下！
我嚇得扔開紅布包，只見那根手指像條蟲子似的蠕動著，朝著后車廂的黑影們爬去。
黑影們發出滿足的“嗬嗬”聲，腐爛的手掌接住斷指，瞬間冒出一陣黑煙。
王磊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他看著我，
眼神里突然閃過一絲痛苦：“快跑……他們要的不是錢……是……”話沒說完，
他的身體就像被風吹散的煙霧一樣消失了。后車廂的黑影們卻越來越清晰，他們摘下安全帽，
露出凹陷的顱骨和腐爛的臉頰，一步步朝駕駛座擠過來。我抓起紙條塞進兜里，
用盡全身力氣踩下油門——貨車在泥地里打滑，輪胎甩出的泥水濺了黑影們一身，
他們發出憤怒的嘶吼，枯瘦的手還在車窗外抓撓著。雨小了些，前方出現了收費站的燈光。
我透過后視鏡看見，那些黑影正站在雨里，腐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斷指所在的那只手，還在朝著我離開的方向緩緩抬起。
油布包里的斷指和爺爺沒寫完的紙條像塊烙鐵，燙得我心口發疼。當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爺爺到底瞞了多少事？而那些纏著我的“東西”，又怎么會突然放過我？
貨車駛進收費站的燈光里，可我知道，這場噩夢遠沒有結束。
4貨車終于沖進了收費站的燈光里，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把車停下。
收費員是個年輕姑娘，扎著馬尾，看到我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眼中滿是驚訝：“師傅，
你這是咋啦？”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能結結巴巴地說：“沒事，
開夜車太累了。”付完錢，姑娘找零的時候，手突然停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身后。
我心里“咯噔”一下，緩緩轉過頭，只見后車窗上不知何時貼上了一張蒼白的臉，
正是剛才消失的王磊！他的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著：“跑不掉的……”我猛地回頭，
沖收費員大喊：“快開門！”姑娘被我嚇得一哆嗦，手忙腳亂地打開欄桿。
我一腳油門沖了出去，后視鏡里，王磊的臉越來越模糊，可我知道他還在后面跟著。
出了收費站沒多遠，路邊出現一個破舊的小旅館。我實在開不動了，便把車停了進去。
旅館老板是個胖老頭，穿著一件油漬麻花的背心，看到我進來，瞇著眼問：“住店啊？
”我點點頭，掏出身份證。老板接過身份證，眼睛突然瞪大了：“你……你是小林？
”我心里一驚，不知道他怎么會認識我。老板把身份證還給我，
臉上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古怪神情：“你爺爺以前也常來我這兒，他走了……唉。
”我剛想問些什么，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拖著腳走路。
老板臉色一變，趕緊把鑰匙塞給我：“302房間，快上去！”我剛走到樓梯口，
就看見一群黑影從旅館外面涌了進來。正是那些后車廂里的工人！
他們的身體在昏暗的燈光下搖搖晃晃，腐爛的身體散發著刺鼻的臭味。老板躲在柜臺后面，
瑟瑟發抖：“小林，你惹上不該惹的東西了！”我一口氣跑到302房間，剛關上門，
就聽到外面傳來猛烈的敲門聲。我靠著門，心臟跳得快要炸開。突然，
門縫里塞進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交出斷指，饒你一命。”我緊緊攥著紙條，
想起爺爺留下的那根斷指，還有那些未完成的真相。房間里的燈光忽明忽暗，
我透過窗戶看到，那些黑影在旅館院子里徘徊，像是在尋找什么。
王磊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嗎？爺爺欠的債，你必須還！
”我坐在床邊，手里拿著爺爺留下的紙條，上面的字跡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我知道，
這一夜，我是逃不過了。那些黑影不會放過我，他們要的是爺爺欠下的血債。而我，
該如何面對這一切？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急，仿佛下一秒門就要被撞開。我閉上眼睛，
等待著未知的命運降臨。5敲門聲突然停了。旅館走廊里靜得可怕，
只有天花板的吊燈在“吱呀”搖晃。我貼著門板聽了半天，
猛地拉開一條縫——門外的地毯上蜿蜒著幾道黑紅色的痕跡，像被稀釋的血，
一直延伸到樓梯拐角。斷指！我突然想起紅布包還在貨車駕駛室里！
那些黑影恐怕是沖著它去的。我抓起鑰匙沖到樓下，胖老板縮在柜臺后，
指著門口哆嗦：“他們……他們去停車場了！”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慘白，
停車場里的貨車被一圈黑影圍著，他們腐爛的手掌按在車廂上，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
王磊的身影飄在半空，透明的手掌穿過車窗，正要去夠副駕駛的儲物格。我顧不上害怕，
抄起墻角的木棍就沖了過去：“住手！”黑影們齊刷刷轉頭，眼窩深處幽幽發著光，
其中一個缺食指的黑影張開嘴，爛掉的舌頭耷拉出來：“不交出來……你也變這樣！
”木棍砸在黑影身上，卻像戳進爛泥里，他的身體裂開一道縫，滲出黑色的黏液。王磊笑了，
聲音飄忽：“爺爺沒告訴你吧？那根斷指是當年我們六個工友的血誓——誰吞了賠償款，
就用命來還。”他的指尖觸到紅布包，斷指突然在里面劇烈蠕動，包上滲出點點血珠。
“六個？”我想起紙條上爺爺沒寫完的話，“我爺爺只是墊了醫藥費，
怎么會……”話沒說完，王磊的身體突然變得通紅，像被點燃的紙人，他痛苦地扭曲著，
透明的皮膚下浮現出六個模糊的人臉：“他……他替老板頂了名！賠償款全進了他的口袋！
”貨車突然鳴笛，車燈瘋狂閃爍。紅布包“啪”地炸開，斷指懸浮在空中，
風干的指節上滲出鮮血，在地上畫出一個詭異的六芒星。黑影們發出興奮的嘶吼，
紛紛跪伏在地，腐爛的身體開始融化，變成一灘灘黑血匯入星圖。王磊的身體化作一道紅光，
沖進斷指里，指節上突然浮現出爺爺的臉——那是一張痛苦扭曲的臉，像是被永遠困在里面。
“當年老板跑路前，逼你爺爺咬下自己的小拇指當血誓，說只要斷指在，債就不算清。
”星圖中央傳來王磊混合著六個聲音的低吼，“現在他死了，債就該你還！
”斷指猛地射向我，指尖的血珠像針一樣扎進我的手腕。
手腕上立刻浮現出和星圖一樣的血痕，灼燒感順著血管蔓延。
我想起爺爺臨終前總摸著右手小拇指，那不是受傷，是咬掉的！
那些年他半夜對著方向盤喝酒，不是累，是在怕！胖老板不知何時跟了出來，
手里舉著三支點燃的香：“小林！快把斷指扔進香灰里！你爺爺以前教我的！
”香灰撒在星圖上，發出“滋滋”的聲響。斷指在空中劇烈顫抖，
爺爺的臉在指節上痛苦地扭曲，似乎想說什么。黑影融化的黑血突然匯聚成一只手，
抓住我的腳踝往星圖里拖，腐爛的氣味嗆得我睜不開眼。
王磊的聲音在我腦海里炸開：“還我們命來——！”6香灰落在星圖上，滋滋作響，
可那只由黑血凝聚成的手卻抓得更緊，我的腳踝被勒出一道道青紫。斷指在半空中扭動，
爺爺的臉扭曲得越發猙獰，嘴里似乎在喊著什么，但聲音被王磊他們的嘶吼淹沒。
胖老板舉著香，雙手抖得像篩糠：“小林，堅持住！這香是你爺爺留下的，能鎮住一時！
”可香燭的火苗越來越弱，每一陣風過，都像是要被吹滅。黑影們的吼聲越來越大，
黑血之手猛地一拽，我整個人摔倒在星圖邊緣，斷指上的血珠濺到我臉上，黏糊糊的，
帶著股腐臭。“你們聽我說！”我掙扎著爬起來，“我爺爺是老實人，他不會平白吞錢的！
這里面肯定有誤會！”缺食指的黑影發出一聲怪笑，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誤會？
血誓為證，他咬下手指那一刻，就認了這筆債！”斷指突然加速沖向我，像一支帶血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