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地鐵末班車永遠多出一節車廂。作為實習司機,我第一天上班就發現了這個異常。
王師傅帶我熟悉線路時,我數得清清楚楚——八節編組。但當我獨自駕駛末班車時,
監控屏上顯示的是九節。我揉了揉眼睛,再數一遍。還是九節。"王師傅,
咱們列車有幾節車廂?"我用對講機詢問。"八節啊,你小子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
"王師傅的笑聲夾雜著電流雜音。我盯著監控屏,第九節車廂的編號清晰可見:D909。
這節車廂沒有乘客,燈光也比其他車廂暗一些。我以為是臨時加掛的備用車廂,沒再多想。
直到第三站,那節車廂的門突然打開了。監控畫面里,幾個模糊的人影走了進去。
我立刻按下通訊鍵:"控制中心,D909車廂有乘客進入,是否需要特別處理?
"對講機沉默了幾秒。"什么D909?你的列車編號是D801至D808。
"控制中心回復。我后背一涼。再看監控,那節車廂又空了。也許是我眼花了。
我看著這些"乘客"說了句"請您站穩扶好。"這句話是我們培訓時學的標準用語。
話音剛落,車廂溫度驟降。我的呼氣在空氣中凝成白霧。監控屏閃爍了幾下,
第九節車廂的畫面變成了雪花點。第二天早班,我提前半小時到達車場。
想檢查一下那節多出來的車廂。但整列車只有八節,從D801到D808,完好無損。
我松了口氣,看來真是我眼花了。直到我在最后一節車廂D808里發現了異常。
所有吊環都變成了上吊繩結。不是普通的繩結,是專業的水手結,死死扣在扶手上。
更詭異的是,車廂廣播自動切換成《大悲咒》循環播放。悠揚的佛經在空蕩蕩的車廂里回蕩。
我手忙腳亂地想關掉廣播,卻發現控制面板失靈了。"見鬼..."我用力拍打控制面板,
廣播突然停止。四周安靜得可怕。"寧浩!發什么呆呢?"王師傅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嚇得我差點跳起來。"王師傅,你看這個..."我指著吊環。"看什么?"王師傅皺眉。
"這些繩結..."王師傅一臉莫名其妙:"什么繩結?不就是普通吊環嗎?"我愣住了。
明明眼前就是繩結,他怎么看不見?"你小子是不是熬夜打游戲了?"王師傅拍拍我肩膀,
"實習期別出岔子。"我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也許真是我眼花了?
但當王師傅轉身時,我分明看到他后頸上有一個青黑色的手印。像是有誰從背后掐過他。
下班后,我去了公司檔案室。想查查這列地鐵的歷史。管理員是個戴老花鏡的大爺,
聽說我要查D909的資料,表情變得古怪。"那節車廂啊..."他推了推眼鏡,
"十年前的事了。""什么事?"我追問。
大爺搖搖頭:"去查2015年3月的《都市晨報》吧,圖書館有存檔。"我沒去圖書館,
直接上網搜索。關鍵詞"地鐵 2015年3月 事故"。
汗毛直立:《地鐵3號線施工事故致7人死亡》報道很簡短:"2015年3月15日凌晨,
地鐵3號線隧道施工過程中發生坍塌事故,7名工人被困。經全力救援,
仍不幸遇難..."沒有細節,沒有后續。我翻遍全網,也只找到這條官方通報。奇怪的是,
所有相關討論都被刪除了。只有一條不起眼的論壇回復:"根本不是7個人!
我叔叔是救援隊的,說挖出來20多具尸體..."我截圖保存,繼續深挖。
終于在一個本地貼吧的緩存頁面上,找到了一張模糊的照片。昏暗的隧道里,
一節扭曲的地鐵車廂半埋在泥土中。配文是:"他們根本沒把車廂挖出來,
直接封在了新隧道里..."我放大照片,隱約看到車廂編號:D909。
和我在監控里看到的一模一樣。當晚,我又被安排開末班車。這次我做了準備,
帶了手機和便攜攝像機。列車準點出發,前八節車廂一切正常。到了第三站,
監控屏上的第九節車廂再次出現。
這次我看清了——幾個"乘客"從站臺直接走向那節不存在的車廂。他們走路姿勢很奇怪,
像是飄著的。我打開攝像機,對準監控屏。錄像顯示,那些"乘客"沒有影子。
站臺燈光直射下,本該有清晰的影子。但他們腳下空空如也。更詭異的是,站臺監控顯示,
根本沒有人走向列車尾部。我的攝像機拍到了監控屏上看不見的東西。我的手開始發抖,
但職業本能讓我保持鎮定。"前方到站,請乘客做好準備。"我的聲音在車廂里回蕩。
第九節車廂的燈突然全滅了。監控畫面變成一片漆黑。然后,一點一點地,
浮現出幾個模糊的人影。他們齊刷刷地"站"在黃線后面。列車進站時,
我死死盯著那節車廂的監控。門開了。但沒有人下車。反而有更多"人"走了進去。
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有現代裝束,也有老式工裝。共同點是,全都濕漉漉的,
像是在水里泡過。最后一站到了。所有乘客下車后,我鼓起勇氣走向列車尾部。
想親眼看看那節多出來的車廂。從D808往后走,本該是車尾。但我推開連接門,
眼前赫然是D909。這節車廂比其他的舊很多,座椅都銹蝕了。地板上積著薄薄一層水,
反射著慘白的燈光。我小心地走進去,聞到一股潮濕的霉味。混合著某種說不清的腥氣。
車廂盡頭,一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背對我站著。他的工作服上印著"地鐵工程部"。"您好?
"我試探著問。男人緩緩轉身。他的臉腫脹發白,眼睛是兩個黑洞。嘴角卻詭異地向上翹著,
像是在笑。"終于...有人...看見我們了..."他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的,
含糊不清。我后退兩步,撞上了什么。回頭一看,是另外六個同樣穿著工裝的人。
他們圍成一圈,把我困在中間。"幫幫...我們..."第一個男人伸出手。
那只手腐爛見骨,滴著泥水。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第二章我醒來時躺在員工休息室的沙發上。王師傅坐在旁邊,臉色陰沉。"你小子怎么回事?
"他遞給我一杯熱水,"大清早的保潔發現你暈在車庫里。"我接過水杯,手還在發抖。
"D909..."我試探著說。王師傅的表情瞬間凝固:"什么D909?
""末班車多出來的那節車廂。"我直視他的眼睛,"您知道些什么,對吧?
"他避開我的目光,起身去關休息室的門。"聽著,寧浩。"他壓低聲音,
"有些事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的別看。""那為什么我能看見?"我追問,
"為什么那些...東西找上我?"王師傅的后頸上,那個青黑色手印比昨天更明顯了。
他嘆了口氣,"因為你主動跟他們說話了。
"我想起培訓時學過的內容——地鐵司機不能與乘客有過多交流。原來不只是為了專業形象。
"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我追問。王師傅搖搖頭:"我不清楚細節,
那時我剛調來這條線。"他的眼神閃爍,明顯在撒謊。"那張師傅呢?
他在這條線上開了二十年車。"王師傅猛地站起來:"別提老張!他已經...算了,
你今天就休息吧,別開晚班了。"他匆匆離開,留下滿腹疑問的我。我決定去找老張師傅。
公司人事檔案顯示,張建國,55歲,在地鐵系統工作了30年。現住職工宿舍3棟207。
職工宿舍就在地鐵站旁邊,一棟老舊的筒子樓。207房門上貼著一張褪色的福字,
已經泛白。我敲了半天門,沒人應答。"找老張?"隔壁一個大媽探頭,
"他每天下午都去后山墓地。""墓地?""是啊,怪人。"大媽撇撇嘴,"十年如一日,
風雨無阻。"后山公墓距離宿舍兩站路。我在最偏僻的角落找到了張師傅。
他站在一塊沒有照片的墓碑前,正在燒紙。
墓碑上只刻著"七位勇士長眠于此"和日期:2015年3月15日。"張師傅。
"我輕聲喚道。他渾身一顫,緩緩轉身。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右眼渾濁發白,
像是受過重傷。"你是新來的實習司機?"他聲音沙啞。我點點頭:"寧浩。
我想問問D909車廂的事。"張師傅的獨眼猛地睜大:"誰告訴你這個編號的?
""我...看到了。"我老實回答,"在末班車上。"紙錢的火光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你不該看的。"他喃喃道,和王師傅說的一模一樣。"但我已經看到了。"我上前一步,
"那些人...不,那些東西想告訴我什么?"張師傅盯著燃燒的紙錢:"他們想要真相。
""什么真相?""死亡的真相。"他抬起頭,獨眼里閃著詭異的光,"他們不是死于事故,
是被活埋的。"我后背一涼:"被誰?""公司高層,為了趕工期。
"張師傅的聲音越來越低,"那天隧道滲水,工人們要求停工,
但上面不同意..."他的講述斷斷續續,
拼湊出一個駭人聽聞的故事:2015年3月14日晚,3號線隧道施工段出現嚴重滲水。
七名工人發現支撐結構有問題,要求暫停施工。但項目經理李德海為了按期完工,
強令繼續作業。次日凌晨,隧道坍塌,七人被困。"救援隊到了,但李德海說直接挖新隧道,
放棄搜救。"張師傅的獨眼里流下淚水,
"他們被活埋在里面..."我喉嚨發緊:"那D909車廂呢?""那是試驗車,
當時停在相鄰隧道做測試。"張師傅擦了擦眼睛,"塌方時被一起埋了。
""所以那些亡靈...""不止七個。"張師傅打斷我,"這些年,
那條隧道里又死了不少人。"我猛然想起監控里看到的"乘客",穿著不同年代的服裝。
"為什么我能看見他們?"張師傅盯著我看了很久:"因為你爺爺是寧鐵軍吧?
"我震驚地后退一步。我爺爺確實是地鐵系統的老工程師,五年前去世。
"你爺爺當年是調查組成員。"張師傅苦笑,"他發現了真相,但報告被壓下來了。
"我忽然明白為什么會被分配到這條線實習。也許根本不是巧合。回到宿舍,
我翻出爺爺的遺物。在一個舊公文包里,找到了泛黃的工作筆記。
2015年3月的記錄有幾頁被撕掉了,但殘留的頁腳上寫著:"D909車廂確認被埋,
但尸體數量不符,至少20人..."我頭皮發麻。官方通報只有7人死亡,
爺爺的筆記卻說20多人。剩下的尸體去哪了?當晚,我偷偷溜進車場,
想再查看D808車廂。夜班保安在打盹,我輕易地溜了進去。車廂里,那些吊環繩結還在。
我用手電筒仔細檢查,發現每個繩結下都掛著一小塊金屬牌。擦去銹跡,
"王志強 2015.3.15""李建國 2015.3.15"......一共七個,
正是事故中遇難的工人。但當我檢查第八個吊環時,發現了更可怕的事。
那塊金屬牌上刻著:"林小梅 2015.7.22"這不是事故中的死者!
我顫抖著查下去,越查越心驚。二十三個吊環,二十三個名字,
時間跨度從2015年到去年。
最新的一塊牌子是三個月前的:"趙明 2025.3.5"這個趙明是誰?
為什么他的牌子會出現在這里?我拍下所有金屬牌的照片,準備離開時,
車廂廣播突然自動開啟。《大悲咒》的旋律在空蕩蕩的車庫里回蕩。更恐怖的是,
監控屏亮了起來。顯示的畫面不是車庫,而是隧道內部。昏暗的隧道壁上,
密密麻麻地貼滿了照片。都是黑白遺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前排的七張,
正是那七名工人。照片前擺著香爐和供品,像是有人定期祭拜。畫面突然切換,
顯示出一節車廂內部。D909。里面擠滿了"人",有穿工裝的,有穿現代服裝的。
他們齊刷刷地轉頭,看向監控鏡頭。不,是在看我。我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監控畫面再次切換,顯示出隧道的一段。地面上,躺著一個人。穿著地鐵司機制服。
鏡頭拉近,那張臉——是王師傅!他雙眼圓睜,嘴角流血,脖子上有明顯的掐痕。
畫面戛然而止。廣播也突然停止。車庫恢復死寂。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直奔保安室。
"王師傅今晚值班嗎?"我氣喘吁吁地問。保安一臉莫名其妙:"王鐵柱?
他請假回老家了啊。"我松了口氣,但馬上又緊張起來。監控里看到的,可能是未來的畫面。
也可能是...另一個時空的王師傅。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公司檔案室。
想查2015年7月22日發生了什么。管理員大爺聽我報出日期,手一抖,茶水灑了一身。
"那天...隧道檢修,死了個女實習生。"他聲音發抖,"林小梅,
掉進軌道被列車...""為什么沒有記錄?""被壓下來了。"大爺左右張望,
"那女孩家里窮,賠了錢就了事了。"我繼續追問其他日期對應的死者。大爺知道的有限,
但確認了一點——每條人命都與3號線有關。有的是檢修工,有的是清潔工,甚至還有乘客。
"那條隧道邪性得很。"大爺壓低聲音,"每年都要死幾個人。""公司不管嗎?""管?
"大爺冷笑,"每年請和尚念經算不算?"我忽然想起《大悲咒》的廣播。也許不是惡作劇,
而是超度亡靈的儀式。當晚,我再次被安排開末班車。
這次我特意帶了爺爺留下的老懷表——據說能辟邪。列車準點出發,前幾站一切正常。
到了中央廣場站,監控屏上的D909又出現了。這次里面的"乘客"更多了。
他們不再安靜地站著,而是躁動不安地來回走動。像是等待著什么。我強作鎮定,繼續駕駛。
進入隧道后,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列車速度突然下降,像是被什么拖住了。
儀表顯示一切正常,但車速越來越慢。最終,列車在隧道中間停了下來。廣播自動開啟,
但不是《大悲咒》,而是一個女人的哭聲。凄厲哀怨,在車廂里回蕩。
我拿起對講機:"控制中心,D802在隧道中段停車,請求檢查軌道。
"只有電流雜音的回應。監控屏上,D909車廂的門開了。
那些"乘客"開始向前面車廂移動。一個,兩個,三個...他們穿過連接門,
進入D808。然后是D807,D806...正向車頭方向逼近!我的手心全是汗,
嘗試重新啟動列車。無效。第一排的"乘客"已經到達D805。透過駕駛室的玻璃,
我能看到他們模糊的身影。最前面的是那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腫脹腐爛的臉貼在玻璃上,
留下濕漉漉的痕跡。"幫幫...我們..."他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
我握緊爺爺的懷表:"怎么幫?""真相...公道..."其他亡靈也聚集過來,
密密麻麻地擠在駕駛室外。他們伸出手,腐爛的手指在玻璃上劃出刺耳的聲音。突然,
隧道深處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塌方了。亡靈們齊刷刷地轉頭,看向隧道深處。
監控屏上出現新的畫面:隧道壁上裂開一個大洞。洞里伸出一只腐爛的手臂,
正在拼命往外爬。更多的手臂從洞中伸出,至少有十幾只。那些手臂上,
都戴著同樣的工程手表。我渾身發抖,意識到這才是真正的恐怖。
D909車廂里的亡靈只是引路人。隧道深處,還有更多冤魂等著重見天日。亡靈們轉向我,
帶我們...回家..."第三章"帶我們...回家..."亡靈的低語在駕駛室里回蕩。
我緊握方向盤,手心里全是冷汗。隧道深處的裂洞中,那些腐爛的手臂仍在向外攀爬。
監控畫面突然切換,顯示出隧道全貌。裂洞所在位置,正是十年前塌方事故點。
但更可怕的是,從裂洞向外延伸,隧道壁上布滿了細小的裂紋。像蜘蛛網一樣擴散。
每條裂縫里,都滲出黑色的液體。不是水,更像是...血。"控制中心!
D802請求緊急支援!隧道結構出現嚴重問題!"對講機依然只有電流雜音。
列車突然震動起來,像是被什么東西撞擊。監控屏上,D909車廂里的亡靈全部消失了。
他們去哪了?一聲巨響從車尾傳來。我回頭看去,連接門上的玻璃外,擠滿了模糊的人臉。
他們正在試圖進入駕駛室!我抓起應急工具箱里的鐵棍,擋在門前。"我不知道怎么幫你們!
"我大喊。撞擊聲突然停止。穿藍色工裝的男人出現在玻璃另一側。他的臉不再腫脹,
恢復了生前的模樣。一個四十多歲的憨厚漢子。
"找到...我們的...身體..."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在哪里?
"他指向隧道深處那個裂洞。然后,所有亡靈齊刷刷地指向我的口袋。我摸出手機,
屏幕自動亮起。顯示著一張照片——爺爺筆記里殘缺的那頁。"D909車廂確認被埋,
但尸體數量不符,至少20人..."我明白了。他們要我找到所有遺體,
給他們一個體面的安葬。"我答應你們。"我深吸一口氣,"但你們得先讓列車動起來。
"亡靈們對視一眼,緩緩后退。列車突然恢復了動力,緩緩啟動。監控畫面顯示,
隧道壁上的裂縫正在緩慢愈合。那些伸出的手臂不甘心地縮了回去。最后一刻,
我注意到一件事——每只手臂上都戴著一模一樣的工程手表。
和鄭明手上那塊羅馬數字錯誤的手表是同一款。回到車場已是凌晨三點。我精疲力盡,
但不敢休息。直接去了公司檔案室,想查那款手表的來歷。檔案室鎖著,但窗戶沒關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