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是黑色的世界。聽爺爺說他們小的時候,天空是藍色的,大地上長滿了綠色的草。
“可現在。”爺爺嘆息,好在下城區的人早已習慣現狀,畢竟,除了順從外,
似乎也別無選擇。對于我們而言,也只不過是天黑,時間變長了而已,每到周末的時候,
天上的黑煙總是變淡許多,每當這時一束束光就會從天而降。穿過厚重的黑霧,
在下城區人的眼中,就如同神跡一般。在小的時候,我總以為這就是書上所說的太陽,
后來聽爺爺說才知道這是上城區人投下的自然光。“人總是需要陽光的。
”爺爺說:“上城區的機器也需要休息,上城區的人也是。
”“那為什么我們下城區的人在周末不能休息呢?”兒時的我天真的問道。
“因為我們生活在黑暗中,早已看不到,也不能看到光了。”爺爺說完,頓了頓,又看向我。
“你不一樣,你雖然生于黑暗,但我希望你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光明,像我兒時一樣,
生活在藍天之下,這也是為什么給你起名為黎銘的原因。”爺爺說這些話的時候,
我還似懂非懂,但現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我出生在下城區的一個家庭。下城區,顧名思義,
就是在地下的城市,而上城區則是在地上。不過在我小的時候,
我一直認為下城區是在地面上,而上城區在天空之中,而天空是黑色的,
不是爺爺所說的藍色的,大地也不是綠色的,地上也沒有草。直到我真正看到上城去時,
我才明白爺爺所說的藍色的天空以及綠色的草地。到了上學時,我才明白下城區的歷史。
所謂的下城區,就是世界政府為綠色發展政策而建立的。
最初的設計是在地下建立氣體和液體儲存空間,將剩余的工業氣體與廢液,排放到這里,
再用植物進行處理。同時,實現可持續發展與綠色發展,體現聯合政府的發展理念同時,
增加一個新的產業。不過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總不能如人愿。后來人們發現,
植物處理氣體的能力太慢,光合作用所需的自然光又過于浪費電能,
而且植物很難忍受廢液和氣體,總是很容易死去。這導致這個計劃一直停滯不前。于是,
聯合政府轉換了政策,進行了一些細微的調整。比如擴大了處理空間的規模,也順便。
將植物換成了人。這樣子所需的自然光大幅減少,所需電力也可以大幅減少,
成本自然也大幅減少。而工業氣體會因為密度大于空氣而下沉,
被我們呼吸之后生成的二氧化碳則會漂浮到上層,過濾之后再次投入使用。
而工業廢水被我們飲用之后,再次蒸發又可以變成新的水源,投入生產。就這樣一條完整的,
閉環的生產鏈就這么形成了。這種方法除了有點損壞人道主義之外,毫無缺點,
恐怕想出這個計劃的人,也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吧。于是,全球各個城市開始響應政策,
建立下城區。可是,這些下城區需要的人從哪里來呢?這自然是難不倒聯合政府的,
聯合政府的天才們僅僅用了幾天,便想出了新的方案。只利用死刑犯和重刑犯當然是不夠的,
于是,聯合政府把所有在監獄服役的犯人全部都流放進了下城區。當然,這樣數量依舊不夠,
但這難不倒聯合政府的天才們,既然數量不夠,那哪里還有人呢?
窮人這兩個字便出現在了很多人的腦海里。在這顆星球上,30%的人擁有著這顆星球,
90%的財富,而70%的人則擁有著這個世界上10%的財富。這很公平。
于是下城區人口不足的問題被完美解決,富人們擁有了這顆星球的表面,而窮人擁有了地下,
這是雙贏的局面。同時解決的還有人口過多,老齡化嚴重的問題,富人們可真是聰明啊。
至于下城區的食物?聰明的聯合政府早就安排好了,在這個時代,食物變得非常廉價,
大量的有機植物發現了食用的價值。雖然味道么,有一點不盡人意。但是對于窮人而言,
裹腹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富人們還想好了解決下城區就業的問題,他們在下城區建立工廠,
有效解決了就業的問題。然后再拿出他們連看都不愿看的食物,就獲得了低廉的勞動力,
還有比這更劃算更雙贏的事情嗎?當然,下城區的作用遠不止這些,
富人們還能在這里開展許多生意,比如器官,堵伯的生意。
人體的尸體在這個時代是寶貴的資源,富人們會用一筆可觀的錢買下下城式的尸體,
將其帶到上城區取出有用的器官進行販賣。在下城區人眼中可觀的收入,
在上城區的富人眼中,微不足道。于是乎就這樣,建立下城區的政策,不僅解決了就業問題,
貧困問題,還解決了發展問題,還實現了循環利用,解決了器官供應不足的問題。
提出這個方案的人真是個天才!這些知識一部分是老師教給我的,一部分是爺爺教給我的。
學校自然不可能教我們富人是如何剝削窮人的,他們只需要教我們考試就行了。在下城區,
每年有十個進入上城區的名額,這些名額通過高考選出一批最優秀的才子。送往上城區,
只需要,簽一份保密協議,再做一些上城區常識的培訓,就可以在上城區上一所大學,
此后成為上城區人加入到富人的行列當中。聯合政府堅信,用教育能夠篩選人才,
用人才進行科學創新,可以推動人類社會發展。“可是現在科技幾乎沒有再發展了?
”爺爺是這么說的。“為什么?”“因為沒有創新了。”“聯合政府不是一直在提倡創新嗎?
”“他們只不過是一直在沿用前人的政策罷了,他們已經無法提出新的思想和政策了。
”“為什么?”“在上一次全面核戰爭之后,人類的科技飛速倒退,
現代的發展都只不過是照抄前人發展,但他們只會照抄前人,卻忘記了前人最重要的創新了。
”我們家門口還有著用創新驅動發展,以改革驅動創新的標語,
這條標語在我們家門口已經將近十年了,在十年前的一次下城區大翻新中,被畫下來。
我開始憎恨富人。但又無可奈何,畢竟我連富人的面都沒見過,只能和好友黃?在每周末,
自然光照下來時跑到我家后面的垃圾山上。每當光照來臨,照到我們身上,
在身后就會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后面,很遠很遠。顯得格外孤獨,每當這時候,
我的心里總是五味雜陳,想對天怒吼,每當我抬起頭時,卻想起,我頭頂上的,不是天空。
我似乎連向著天空發泄情緒的資格都沒有。我所憎恨的一切,似乎都是莫須有的,
我連上城區的人都沒見過,只能想象他們的存在,應該跟我們長的差不多,穿著更好的衣服,
住著更好的房子,吃著更好的食物……我想哭,但是就像是有什么東西扼住了我的喉嚨,
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只能看著天上的自然光,不知不覺,淚水流了下來。
我并不想一生都呆在這里,在下城區,父親和母親也希望我能離開下城區,
而不是像他們一樣一生都在工廠里。沒日沒夜,碌碌無為。卻只拿著上城區人施舍來的東西。
父親每天都會接我去上下學,因為獨自去學校過于危險。在下城區,
尸體和器官是最值錢的東西之一,小孩的器官亦是如此。
盡管在下城區有法律規定:不得以任何方式獲取他人的器官。
但這些法律也只能在監控下生效了,在監控看不到的地方,每年都有無數人死亡。
所以孩子上下學總需要父母陪同,每當我回到家里,母親總會做好飯菜,同樣是在下城區,
我感受到的痛苦,亦感受到了溫暖。我有些迷茫了,下城區就像一杯劣質的酒,
你可以不喝它,但不能沒有。我也是十分爭氣,學習成績優異,
盡管每天做的都是同樣的試卷,做的事也是同樣的事,在我的心中,總有一個念頭,
在這像陀螺一樣的生活中,確定方向。這些生活對于在下城區的我而言,
都是可以接受和習慣的。我們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總是擅長適應環境。
不過安逸的日子總是不會太長久,大概是我上高一的那年。那天,父親沒有接我。
還記得那天下著大雨,因為上城區的下水道被灌滿了多余的水,順著下水管道流入下城區。
每當這個時候,下城區的每家每戶都會把自己能用來接水的東西拿出來,因為這是干凈的水,
不同于工業廢水的那股苦澀難聞的味道,這水是甘甜的。我們將這種水稱之為圣水,
在下城區,一瓶500毫升的圣水,價格是高昂的。只有少數家庭能喝得上圣水。
只有在這個時候,家家戶戶才能接上一些圣水,為家庭增加一些收入的同時,
也可以自己嘗嘗上城區的人喝的是什么水。盡管他們并不知道上城區的人不喝下水道的水。
我當時也和同學一樣異常興奮,我和黃?向天張開嘴,嘗嘗這難得的圣水。我們一邊跑,
一邊在路上飛奔,現在想想,如果這一幕讓上城區的老爺們看到,
恐怕也只會覺得我們是一群瘋子吧。當我沖進家門時,看到的卻是父親的身體倒在地,
頭在桌子上。血流了一地。我一眼就認出那是父親,因為這具尸體上穿著我父親的衣服,
那些他縫了又補,渾身都是補丁的五顏六色的衣服。我茫然的站在了原地,
但心中沒有任何感覺,沒有悲傷,沒有快樂,只有一種空洞的感覺。在下城區,
死亡是稀疏平常的事,我每天都在看到尸體。今天也是一樣。只不過,是我父親的罷了。
門開了,是母親進來了 ,她從后面抱住了我,痛苦的說:“我們家的頂梁柱沒了!
”爺爺緊隨母親之后進來,他并沒有說什么,也并未流淚,只是默默的回了房間,
仿佛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哪怕死的人是他的親生兒子。后來聽母親講,
父親在工廠的時候,工作的機器壞了,需要人去維修,但這種機器哪有人敢去維修啊?
鋒利的刀片,依舊在機器上轉動著,進去的話,大概也只會被斬成兩段吧。但父親去了。
因為工廠主許諾了3000塊錢,這在下沉區已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父親當時就想到了我還在學校苦讀,也應該換一個好一點的房間,一頓好一點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