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江墨衡去接白月光秦暖的那天。所有人都以為我在那趟飛往國外的航班上,
卻不知道,我在江墨衡的車輪下噎了氣。被車碾過是什么感覺呢?我覺得是一種解脫。
江墨衡應該也是。可他卻日日跑到我墳頭流淚不語。人啊,真是個神奇的生物。
(一)我消失的第30分鐘。江墨衡到達了機場,他要接那個三年未見的白月光。
人潮中他微微蹙著眉,手指下意識地按壓著太陽穴。光線有些強,
我試圖張開雙手擋住他的眼睛,只是徒勞。他的視力沒有那么好,他畏光,車禍的后遺癥。
我喜歡在陽臺看書喂鳥,那里是家里光線最好的地方。可無論我坐在那里多么顯眼,
他推開門,目光總像蒙著層霧,茫然掃過,然后不耐煩地掏出手機。“1分鐘,滾上來找我。
”我會在10s內穿好鞋,然后在50s內爬完30層階梯,穿過一個狹長的走廊。
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后,才敢放心的喘氣。我真怕他因為這點小事生氣不理我。
好在我每次都能在他規定的時間內找到他。不過他找到秦暖的時間比我找他更快。只一眼。
那個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的身影剛出現,江墨衡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瞬間鎖定。
他臉上的不耐和焦灼瞬間褪去,被一種失而復得的狂喜和小心翼翼取代。他三兩下穿過人群,
長臂一伸,將那個纖細的身影緊緊攬入懷中。“暖暖!為什么不等我?這么多人!
這些行李等我來拿就好了。”言語是責備的,可那眉眼間流淌的溫柔和關切,幾乎要溢出來。
我虛空抓著他的衣角,我不想看見她抱別的女人。秦暖在他懷里微微掙扎了一下,
帶著恰到好處的矜持和距離感。她紅著眼睛迎上江墨衡的目光,“墨衡哥哥”。
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帶著千鈞之力,重重砸在江墨衡的心坎上。
“聽說……你結婚了?”江墨衡的身體瞬間僵硬。他不敢看她,但又不得不回答她。
“……嗯。”一聲含糊的回應,沉重地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但很快他又抬眸,
“我們馬上就要離婚了,等她從國外回來就去辦手續。”(二)我消失的第2個小時。
秦暖像一位得勝歸來的女王,踏進了我們的家。江墨衡的沉默縱容著她為所欲為。
自踏入玄關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扔東西。扔我的東西。第一樣,是我的拖鞋,
那雙白色的拖鞋被她踩在腳下,碾成灰色。第二樣,是我的水杯,
它被毫不猶豫地砸進垃圾桶,陶瓷碎裂的聲音清脆而刺耳。第三樣,是我的牙刷毛巾,
它們像垃圾一樣被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她還想找到些什么,但放眼望去,
公共區域里沒有任何女性特征的東西了。我在家的痕跡不多,一切都是以江墨衡的喜好為主。
秦暖疑惑,我的痕跡這么輕易就被抹除了?“墨衡哥哥,你們還有另一個家嗎?
”江墨衡正幫她把行李箱推進來,聞言愣了一下,“我應該有另一個家嗎?暖暖?
”他走近她,卻被她微微側身避開。“你要是介意住在這里,我們明天就去看新的房子!
你喜歡哪里?”秦暖沒有接他的話茬,她的目光鎖定了二樓那扇緊閉的房門。那是我的房間。
她踩著高跟鞋,帶著一種宣示主權般的姿態,徑直走上樓梯,伸手就去擰門把手。“暖暖!
”江墨衡的聲音陡然拔高。他大步沖上去,一把按住了門把手。“暖暖,這是她的房間,
客房在那邊。”她似乎沒聽到,手仍在用力的推門。江墨衡只好用力將秦暖拉走,“暖暖,
她不喜歡別人進她房間。”他努力說服自己,
拉住秦暖只是因為貿然進別人房間是件冒昧的事。我暗自慶幸,江墨衡還是沒有那么絕情。
至少還幫我守住了房間。秦暖眼圈忽的就紅了,“墨衡哥哥,你們都要離婚了不是嗎?
”“她的東西,不是都要打包清出去嗎?還是說……” 淚水恰到好處地滑落。
“你根本不想我搬進來?那……我現在就走!”秦暖轉身朝樓梯走去,
意料之內的大手迅速伸過來,牢牢抓住了她。她知道,江墨衡一定舍不得她走。
秦暖順勢停下,卻在下一秒怔住。她在江墨衡的眼神里看到了不耐煩和困惑。
江墨衡覺得她陌生。秦暖不該是這樣咄咄逼人的樣子。出國不過三年。
看來她在國外過的并不好。想到這,江墨衡壓下了心里的那點異樣,主動推開了我的房門。
我氣的對著空氣拳打腳踢。(三)我消失的第3個小時。秦暖搬進了我的房間。
我的東西被她粗暴的掀在地上。那些都是江墨衡送的,每一樣都是我的寶貝。
三年間積攢的東西,忽的就變成了垃圾。我焦急的想扶住它們,
卻只能看見它們穿過我的手摔落在地上。江墨衡給我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想起我大概還在飛機上,他不悅的拍了一個視頻發給我。“這些東西我先幫你清走了,
你回來直接辦離婚手續就可以了。”畫面里,雜亂的東西壘成一堆,最上面的是一個識字本。
是江墨衡專門給我編寫的。我是不想被他發現我不識字的。那天他送給了我一束玫瑰,
里面卡著一張白色的小卡片。他期待的看看我又看看卡片。我拿起展開,
看到的是一堆圈圈點點。我迷茫的看看他又看看卡片。他好看的眉毛擰成了一個麻花,
“你這是,拒絕我了?”我觀察著他的反應搖了搖頭。他眉頭舒展,眼睛亮亮的看著我,
“那你是,答應我了?”看他這么開心,我點了點頭。他忽的就吻了上來。
而后指著卡片上的最后一句像是撒嬌,“我要聽你跟我說這三個字。”三個字,和開心有關,
和嘴有關。我自信的邊指邊說,“真!好!吃!”我在他臉上看到了復雜的表情,
有困惑有無奈還有愛。我不合時宜的在他告白的時候暴露了我不識字。他沒有半分嫌棄,
反而耐心的圈住我的手指著那三個字反復念,“我!愛!你!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這個識字本,是他親手做的,熬了一夜。催促我吃完早餐,
他頂著烏黑的眼圈翻開第一頁,“我們先復習,這是昨天學的那三個字。
”為了表示我學會了,我大聲喊道,“我愛你。”細密的吻落在唇上,甜甜的。
在他日復一日的耐心之下,我的弱點里不再有不識字這一項。
我真期待江墨衡拍完視頻后能翻一翻這個識字本,說不定他能想起什么。但他沒有,
他只是鄙夷的看了一眼。因為秦暖譏諷的說,“識字本?你的妻子竟然不認識字?是個文盲?
”她覺得自己擠掉這個叫蕭虞的女人真是太容易了。她甚至是個文盲。
(四)我消失的第4小時。秦暖餓了。江墨衡終于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他要為她下廚,
但找不到調味料在哪。“嘟嘟嘟”,電話始終占線。江墨衡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習慣了電話只響一聲就被迅速接起。習慣了那個溫順的聲音立刻回應他的任何需求。
連續七八個電話都沒打通,一種被忽視、被挑釁的怒意在他胸腔里升騰。“蕭虞,
跟我玩消失?差不多得了!”發完短信,他撥通了管家的電話。“調味料?鹽?醬油?
” 管家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同樣茫然。“江先生,廚房的事……一直是夫人在打理啊,
我……我不太清楚具體位置……”江墨衡握著手機,忽的涌起一陣空落落的感覺。是啊,
這個家進廚房的人,從來只有我。書上說食物是表達愛意的方式。廚房便成了我的領地。
我還記得他第一次吃我做的飯的樣子。他面露難色的吞下燒成炭的土豆。
英挺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咀嚼動作極其緩慢。
空氣里彌漫著尷尬的沉默和淡淡的焦糊味。我拿過盤子想要嘗嘗。他按下了我的手。“好吃。
”滿臉的鼓勵,眼底寫滿了愛意。現在的他像極了當初笨拙的我。糖鹽不分,火候掌握不勻。
菜端上來的時候,管家在一旁欲言又止。秦暖皺眉舀起一勺菜,在即將入口的時候,
勺子突然掉了。“墨衡哥哥,” 她捂著嘴,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歉意。
“對不起……我最近在減肥,醫生說了,
不能吃這種重油重鹽的東西……”她為難的將盤子推到江墨衡面前。我湊上去看了看,
不怪秦暖,這東西我也不一定能吃下去。“是我考慮不周了,我去給你沖麥片。
”江墨衡拿起盤子準備倒掉。卻鬼使神差的夾起一塊嘗了一口。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焦苦的味道瞬間在口腔里炸開。真難吃。
難吃得……讓他心頭猛地一悸。這味道很熟悉。他莫名有種心安的感覺。
(五)我消失的第5個小時。江墨衡在主臥巨大的床上輾轉反側。身體疲憊,
大腦卻被白天的混亂和廚房那口難以言喻的味道攪得無法安寧。
他的車分明是撞到了什么東西。可車下什么也沒有啊。還有那股味道,明明那么難吃。
怎么會那么熟悉。他遺忘的那些記憶,到底藏著些什么。忽的,身邊的床墊微微下陷。
一具帶著沐浴后溫熱濕氣的柔軟身體,無聲無息地貼了上來。
江墨衡像個受驚的兔子從床上彈起。“暖暖,你不去客房睡嗎?
”秦暖顯然沒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錯愕地半撐起身子,伸手想去拉他。
江墨衡卻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手。“墨衡哥哥……怎么了?
我……我害怕一個人……”他背對著她,聲音低沉,帶著一種連自己都費解的疏離。
“太晚了,暖暖。去客房吧,好好休息。”秦暖不甘的走出了房間。他竟然拒絕了她。
為什么?明明是他先聯系她的。三年前,江媽媽將她約到咖啡廳。
保養得宜的女人一副上位者的姿態摘掉墨鏡,“秦暖是吧,我是江墨衡的媽媽。
”秦暖捏緊水杯,露出完美的笑容,“阿姨好。”簡單的客套后,
江媽媽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了她面前。“說個數吧,你和墨衡不合適。”秦暖咬緊嘴唇,
低頭不語。她不知道她對江墨衡的愛值多少錢。好像也說不上很喜歡,
她并沒有在這場戀愛中付出多少。要五十萬,會多嗎?她想。學著電視劇女主的樣子,
她強裝鎮定的舉起右手攤開手掌。江媽媽會心一笑,“行,給你五百萬,從現在起,
你必須要從江墨衡的世界消失。”五百萬?十倍的沖擊將她的急促卑微一掃而光。
“我答應您。”她緊攥著卡離開咖啡廳走向銀行。查詢出來的余額讓她雙眼放光。
她沒想到江家這么有錢,五百萬說給就給。于是她迅速和江墨衡斷崖式分手,飛去了國外。
國外的日子并不好過。五百萬帶給她的只有短暫的富足生活。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她有些后悔,為了區區五百萬就離開了江墨衡。這個念頭出現沒多久,
她收到了江墨衡的好友申請。他通過同學群加上了她。確認他還愛她,她決定回國。
結婚了又怎樣,離了不就行了。她要讓生米煮成熟飯,名正言順的留在江家。想到這,
她換了套更透明的衣服,重新摸去江墨衡房間。“對不起,房間上鎖了。
”我竊笑的在她耳邊耳語。她不知道,她前腳剛踏出房門,后腳江墨衡就上鎖了。
(六)我消失的第12個小時。江墨衡起床了。他面前擺著一份精致卻紋絲未動的早餐。
秦暖妝容完美的坐在對面,臉色陰沉。這早餐可是她特意早起為他做的,他竟然一口都沒吃。
“墨衡哥哥,”她叫的輕柔,帶著試探。“你臉色好差,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都怪我……不該任性的。”她垂下眼睫,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自責。江墨衡沒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