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自楚州歸來,沒給我帶心心念念的楚醅佳釀,倒是帶回一位俏寡婦。
他說那寡婦精通醫術,救了他一命,她男人又淹死在洪峰,她無處可去。索性帶回來,
留在府里做個府醫,也算是報了她救命之恩。只是這報恩,
怎么就讓她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呢?1.霜風卷著碎雪撲在我臉上,
懷里的紫銅暖爐換了兩回炭,石板上才終于傳來車轱轆的聲響。前月楚州水災,
裴硯奉旨查處官員貪墨,今兒總算是回來了。馬車才穩穩停住,裴硯就掀簾下車,
快步向我走來,急忙解下墨狐大氅裹住我,“昭娘怎么穿這么薄立在風口?存心讓我心疼?
”正要嗔怪他瘦了許多,車帷后卻突然傳來聲虛浮的咳聲,聽著是個女子。
裴硯急急轉身去扶,車簾掀起,露出半張蒼白如紙的臉,發間斜插的木簪已磨得發亮,
瞧上去柔弱又可憐。“這是胡氏胡儀。”裴硯虛托著她臂彎下了車,
動作輕柔地像是她的郎君。我剛想開口質問,他又過來擁住我,
和我解釋:“我在楚州高燒三日,多虧她用金針吊命,偏她男人前月為堵堤口填了洪峰,
如今孤苦無依,總得給個容身之處。”“想你身子虧虛,她又懂婦人調理之法,
索性留在府里做個府醫伺候你,也算是報了她救命之恩,昭娘意下如何?”我思索著,
剛想支些銀兩,隨意打發了那寡婦。她卻突然踉蹌跪倒,
素色裙裾掃過裴硯皂靴:“求夫人收留,
奴最擅調理女子宮寒之癥……”這話刺得我小腹一縮——嫁與裴硯五年有余,未曾有孕,
太醫說我有宮寒之癥,難以受孕。裴硯竟將這私密事都告訴了她嗎?
她又重重磕頭:“求夫人開恩,哪怕讓奴做個粗使婆子。”她伏地時腰肢壓得極低,
素布腰帶勒出一把細骨,叫人好不可憐。裴硯忍不住要彎腰扶她,看我眼色又頓住了手,
不禁哀求:“昭娘不如就......”2.這般情形,我若不肯留她,倒顯得我小氣,
容不得人。我俯身扶起胡儀,柔笑道:“胡娘子既救了裴郎,丈夫又為百姓填了洪峰,
我自該好生款待。”轉頭又囑咐翠梨,“西跨院東北角那間廂房最是清凈,
收拾出來讓胡娘子住下,再把前日新得的銀骨炭送兩簍去。”翠梨忍不住偷笑,
那廂房離主院最遠不說,還挨著水車房,整日碾米聲不斷,哪里是個清凈的住處?
小丫頭笑著福了福身:“奴婢這就帶胡娘子下去安置,定將她安置妥帖。”說罷,
翠梨拽著胡儀就下去了。裴硯眼底登時漫出笑意,
吻了吻我的額角:“我就知道昭娘最是心善。”“哼,我要的楚醅呢,這口酒我可等了好久。
”我嬌嗔著看他。“昭娘要的楚醅......”他忽然頓住,喉結滾動著錯開視線,
“回來的匆忙,不慎忘了。”聞言,我倒也不惱,
輕輕撫過他腰間松垮的玉帶:“當年我不過夸了句梅縣的梅花烙好吃,
有人連夜策馬三百里……”“如今心心念念的楚醅卻叫人忘了,想必是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心灰意冷般,我松開環著他腰身的手,捏著帕子就往眼角擦。他卻猛地將我打橫抱起,
一路跨進院子,踹開雕花門:“為夫這就給娘子賠罪。”床榻之上,
他指尖一層層挑開我的衣裙,最后是那件杏紅肚兜系帶。
滾燙的唇沿著我頸側游走:“昭娘要的,
明日就遣人快馬去取...”“裴硯...”我咬住他耳垂呢喃,指尖陷進他后背肌理,
“期待落空的東西我不會再要,人也是一樣的。”他頓住一刻,
在我耳邊說:“我裴硯絕不會負昭娘。”3.事后,裴硯將汗濕的額頭抵在我肩窩,
指尖還纏繞著杏紅肚兜的系帶。他忽然用掌心摩挲我的小腹:“陳琛的小女兒會開口說話了,
上月見了我還叫我裴叔叔呢。
”“若是有個像你的小團子該有多可愛…”裴硯還未與我成婚時,便總愛這樣念叨,
他是真的很喜歡孩子。可我被太醫診出宮寒,極難受孕,那時我假意勸說他納妾,
他死活不肯。婆母送了幾個貌美的丫鬟,他都一一打發走了。那時我堅信,即使沒有孩子,
我們也能相愛一生。可人都是會變的。我拈起他散落的發絲:“不若納房良妾?
城南禮部侍郎家的庶女...”“胡鬧!”他猛地撐起身,有些惱怒,“昭娘不可胡說,
我裴硯此生有你足矣。”說罷又胡亂吻著我的唇角。見他和以前一樣抵觸納妾,
我才放下一顆心來。若他剛剛真的答應了,我會立即同他和離,帶著嫁妝回娘家去。
又溫存一番,他搖鈴喚水為我梳洗。“昭娘,讓胡氏為你調理一二吧,
在楚州她治過幾位不孕的婦人。”“哼,你倒是清楚她治過誰…”我嘟囔著。
裴硯的指尖突然頓在我腰窩,輕笑著:“昭娘連個寡婦的醋都要吃?”他捏著我后頸輕晃,
像捏著只小貓一樣,“我堂堂左都御史,身旁又有貌美如花的夫人,怎么會瞧得上個村婦?
”“我只是想和你有個可愛的孩子。”我撫過他那雙柔情似水的眉眼,
想起五年前他求我嫁給他的模樣,“那便試試罷。”4.日光透過紗窗打在梨花桌案上,
翠梨捧著盅藥膳進來時,我正倚在軟榻上翻看賬冊。“夫人,胡娘子熬的藥膳送來了。
”我抬眼,藥湯澄凈,不見半點渣滓,面上浮著幾片黃芪,和以往尋常的藥膳并無兩樣。
我又讓翠梨將濟世堂的王大夫請了過來。王大夫來得很快,白須微顫,仔細嗅了嗅藥香,
又沾了一點在指尖嘗了嘗。“夫人,這藥膳滋補身子尚可,
于夫人這陳年宮寒……"他搖了搖頭,“并無大用。”我有些失落地點點頭,示意翠梨送客。
我倒真以為是什么婦科圣手呢,也不過如此,偏裴硯這傻子求子心切,什么人都信。
那盅藥膳聞著就苦得發澀,既然無用,何必自討苦吃?朝翠梨使了個眼色,
她端起藥盅就潑向廊下那盆萎花。“夫人,那以后還讓她送藥膳來嘛?”翠梨問。
“橫豎是裴硯尋來的人,就先讓她送著吧,過段時間尋張太醫瞧一瞧我這身子,
裴硯也該明白了。”“這幾日她送藥膳來都接下。”我在賬冊勾了一筆,
“再隨意打發些賞賜。”我又問起胡氏這些日子可曾和裴硯打過照面。翠梨低聲道:“不曾,
她每日除了煎藥,就是待在西跨院做些活計,連院門都很少出。”我輕笑一聲,她倒乖覺,
知道避嫌。“那裴硯呢?他可曾去過西跨院?”“這……”翠梨猶豫了一下,
“今早老爺上朝時,順路去看了看胡氏熬藥。”我指尖一頓,西跨院在最偏遠的角落,
無論如何也順路不到那里去。“夫人也無需多慮,老爺或許只是關心夫人的身體,
特地囑咐幾句也說不準的。”翠梨忙道。想想也是,裴硯今早走時還特意囑咐人備下蜜餞。
屈指叩了叩桌案:“裴郎若是問起那藥膳,你們便說我喝了,蜜餞也吃了。
”廊下當值的丫鬟齊齊低頭答是。5.裴硯下朝回來總愛帶些零嘴,
這日他拎著包桂花糖炒栗子進來時,我正對著銅鏡梳頭。
他剝了顆栗子喂到我嘴邊:“今日可有喝胡氏熬的藥?她說調養半月便會有效。
”我有些心慌,含糊應了聲,他忽然從背后環住我,望著銅鏡:“昭娘這般好看,
孩子定要像你才好。”不知道為什么,他說這話時我竟有些不安。一連過去半月,
胡氏每日送來的藥膳都喂了盆花,裴硯每日問起,我都說喝了。只是這一日不湊巧,
翠梨前腳倒著藥,裴硯后腳就突然領著胡氏過來為我把脈。“這便是你日日用藥?
”裴硯怒氣沖沖,一腳踢翻廊下的那盆花。見被撞破,我倒也不慌張。
“既然被裴郎你看見了,那我便直說了,這藥膳我尋大夫看過,根本治不了宮寒。
”話音剛落,一直躲在裴硯身后的胡儀突然跪倒在地,淚珠子成串往下掉,委屈得不行。
“夫人既信不過奴,賞頓板子攆出去便是,何苦...何苦糟踐我的心血。
”她又抖著指尖掀開一條染血的布帕,里頭裹著株沾泥的藥草:“這龍血藤長在城北斷崖,
奴婢日日攀巖去采...”她又翻過掌心,縱橫交錯的割痕讓人不忍直視。
裴硯抓起她傷痕累累的手:“這些傷...都是采藥弄的?”“原不值得提。
”胡儀抽回手抹淚,“若是夫人能為大人延續香火,奴做這些都是值得的,
可夫人卻信不過奴…”胡氏泣不成聲,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裴硯也不自覺流露出心疼的神色。看得我氣不打一處來,“不必這樣委屈博人同情,
任你付出多少心血,那藥膳沒用就是沒用。”裴硯卻聽不進我的話,認為我疑心過重。
無奈我只能命人請了宮里的張太醫來驗藥。6.張太醫很快就來了,
他細細翻看著盆里的藥渣,不一會兒竟露出驚訝的神色。“妙啊!黃芪陳皮是為固本,
龍血藤破瘀補氣,配伍得當,對夫人的宮寒之癥有奇效。”“怎么可能?”我攥緊帕子,
試圖辯解:“明明王大夫說和尋常補藥并無一般,何況她一個鄉野寡婦...”“夠了!
”裴硯突然摔了茶盞,“昭娘,太醫都說了是良藥,你還有什么可不信的?
”“看到胡儀為采藥而受的這些傷,你難道不羞愧嗎?”他抓起胡儀傷痕累累的手,
“快跟她賠個不是。”這話差點讓我昏過去,扶住桌角才堪堪站穩。
裴硯竟然要我向一個鄉野寡婦道歉?“要我和她賠不是?除非我死!”我抖著唇,氣憤道。
胡儀又撲通跪下,聲淚俱下:“大人莫怪夫人,總不能因奴傷了你們夫妻間的和氣,
大人還是將我送回楚州吧。”裴硯手比眼快,當即去扶她,
還說:“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將你趕出御史府,這幾日你且好好養傷,不必再熬藥。
”胡氏應聲起來,像個沒骨頭的靠在裴硯肩上,而裴硯也任由她如此。二人這般情形,
倒襯得我像個要迫害無辜小妾的惡毒主母一般。“昭娘,我再說一遍,和胡儀道個不是,
你畢竟是當家主母,錯怪了人難道連低個頭的氣量都沒有嗎?”我盯著裴硯的臉,
這個寵我入骨,不容許旁人欺我半分的郎君,怎么突然變得這么陌生?“夠了裴硯!
你帶著這個寡婦給我滾出去!”我怒聲喝斥。裴硯臉色鐵青,竟真攬著胡儀轉身。
而胡儀倚在他臂彎里回頭望我,唇角飛快地勾了勾。兩眼一黑,是翠梨上前扶住我,
她帶著哭腔喊:“老爺別走,快看看夫人吧!
”外頭傳來卻裴硯冷硬的聲音:“這幾日讓夫人好自為之。”7.自那日后,
裴硯每夜都宿在書房,不曾踏進我院落半步。而那胡氏也從西跨院搬到東廂房,
如今在廚房當值,日日都給裴硯送藥膳,也不知是當主子伺候,還是當夫婿滋補。
“夫人不如送碗參湯去書房...”翠梨絞著帕子,她是在勸我去低個頭。
回想起與裴硯五年夫妻,每次吵架其實我都不占理,
他那張在朝堂上舌戰群儒的嘴到我面前只能蹦出一句“是我錯了。
”可為什么偏偏這次他卻不肯低頭了?我看著鏡子,打開妝奩,取出了那支白梅素簪。
初遇裴硯時,我便戴著這支簪子,五年前的春分,金陵城飄著細雨。回府的車轎微晃,
我正倚著軟枕看話本,忽聽前方喧嘩,翠梨急急敲轎窗:“小姐,
前頭有人砸了個書生的信攤子。”“好像是因為那書生鄉試時不肯替個公子哥舞弊。
”我掀開半角車簾,一條“代寫家書”布幡浸在污水里,
幾個壯丁在對一個青衫書生拳打腳踢。青衫沾滿了皂靴印,
書生卻仍死死護著竹簍里幾封未寄的信。“去幫幫他。”我叩了叩轎壁,
府兵一擁而上將那群人捉拿押往官府。“謝這位貴人出手相助。”書生躬身道謝,
修竹般的身影立在雨中,倒是惹人心疼。
我摘下髻上素白梅簪拋了過去:“去寶昌當鋪尋李掌柜,這支簪子夠你撐過春闈。
”他聞言怔怔地望著我,那雙眉眼生得極好,像是被雨洗過的青山。
“在下若是高中……”“那便等你金榜題再說。”我笑著合了車簾,與他別過。
一直到殿試放榜那日,翠梨急哄哄地告訴我,新科狀元登門拜訪來了。
8.我好奇地跑到前院,父親正捋著胡子打量著階下之人。朱紅狀元袍襯得那人膚白如玉,
腰間金花帶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定睛一看,竟是那日的書生。他高舉著錦盒,
錦盒靜靜躺著我的白梅素簪。“在下裴硯,特來歸還小姐信物。”他聲音清朗如初春融雪。
我躲在影壁后偷看,發現他捧盒的手竟在微微發抖。父親突然大笑:“昭娘躲什么?
人家來還你東西來了。”裴硯看到我提著裙角轉出來,忽然就撩袍跪下:“小姐于我有恩,
裴某愿以余生為報,此生唯小姐一人,一心一意。”這樣真摯的表白,
試問有幾個女子不動心?我羞澀地點了點頭,父親只感嘆女大不中留。大婚之夜,
裴硯將白梅素簪重新插回我鬢邊。他告訴我,他根本沒舍得典當這支銀簪,日日細心擦拭,
當見簪如見我。我笑堂堂狀元竟是個癡漢,他突然打橫抱起我。紅羅帳里,
他含著我的耳垂呢喃:“昭娘贈我銀簪,我便把我這顆心給昭娘。
”這樣熱烈的情話讓我一閉眼就看到了恩愛白頭。婚后他的確待我很好,含在嘴里怕化了,
捧在手心怕碎了。就是我要想天邊的月亮,他也會想辦法給我撈下來。后來他的官越做越大,
左都御史,天子耳目,朝中眾臣都要忌憚他三分。可他回了府仍是那個為我梳頭描眉,
洗手作羹湯的裴硯。只是如今卻為了一個寡婦和我慪氣,一時感傷,眼淚就那么落了下來。
外頭突然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是裴硯急匆匆地撞進了門,他紅著眼:“昭娘,
我……”9.我轉過身不去看他,偷偷對著銅鏡抹去淚痕。“昭娘。”他突然跪在我面前,
聲淚俱下地懺悔,“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我驚得后退半步,
銅鏡“當啷”摔得四分五裂,映著裴硯悔恨的臉。“那日見胡氏滿手傷痕,
便想起當年母親編竹筐供養我讀書……”他頓了頓,又抓起我的手按在心口,“一時情急,
如今回過頭才知說了多傷人的話,是我錯了,還請昭娘原諒。”“明日我便將胡氏送回楚州。
”他語氣堅決,沒有一絲不舍。我怔怔地望著他,心口有些發酸,
準備好的一肚子冷話全堵在嗓子眼。男兒膝下有黃金,成婚五載,他何曾這般折過腰?
想他是真心悔過了,我趕緊扶他起身,笑著說:“還是留下吧,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
若是傳出去,人人都要說我小肚雞腸。”其實倒不是我有度量,而是那胡氏真有幾分本事。
只要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那便掀不起什么風浪。“可是……”裴硯似乎不情愿胡氏留下,
可喉頭一哽,又咽下什么要緊的話。“她就留在我院里為我調理身子,我再替她許個好人家,
這樣我好她也好,裴郎可滿意?”裴硯猶豫許久,才重重點頭:“那就都聽夫人的。
”他突然不舍地望著我,“明日要往江州查鹽稅。”那眼神炙熱,仿佛回到了成婚那幾日。
我羞澀地笑著推他:“哼,可別再撿個李寡婦回來。”他無奈笑笑,
彈了彈我的腦門:“夫人怎么這般想我?”剛想說話,又被他抱到床上,
說什么莫要辜負好時光。帷帳落下,一室春光。10.翌日,送別裴硯后,
我便命人將胡氏帶了過來。她恭順地跪著,看著憔悴不少,像是受過什么刺激一般,
與剛進府時的可憐柔弱不同,此時倒真像個孤苦無依的寡婦。
或許是裴硯能輕易將她棄了的緣故,她明白要想留在府里,就只能討好我。
我漫不經心地抿了口茶,“只要安分守己,好好為我調理,這里自然有你容身之處。
”“奴定當盡心盡力,安分守己。”她伏地叩首,小心又惶恐。之后,她便留在我院里煎藥,
算得上是盡心盡力。藥膳每每入我口前,都要經大夫查驗。就這樣一連過三月,
再次尋太醫診脈,他說我的脈象已暖如春水,已然可以正常受孕。“依我看,等老爺回來,
夫人開春必能...…”小丫鬟突然紅著臉噤聲,惹得我也彎了眼角。正高興著,
前院又傳來書信,是裴硯寄來的,數不清是這月的第幾封了。信里還捎帶了一支螺子黛。
前日是一個泥塑娃娃,丑得像猴,裴硯還非說是照我著我的模樣捏的,
氣得我畫了一只大王八給他。徐徐展開信紙,凌厲的字跡映入眼簾:“江州新貢的螺子黛,
待我歸來便替你描眉。”不知為何,我竟覺得他就在我身邊說著話。三月不見,
也不知他是胖了還是瘦了,俊了還是丑了。總說不日便歸,害得我日日盼著望著。有些哀傷,
張嬤嬤卻突然急哄哄地跑進來,跪在地上驚恐道:“夫人,那胡氏肚子里似乎揣了個野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