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糖霜蹭肩的狼衛(wèi)我揉面的手頓了頓。此刻,
灶上蒸籠的熱氣撲得額間月牙胎記發(fā)癢。天剛蒙蒙亮,醉月樓后廚的青石板還沾著夜露。
霍彥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來——他巡夜總愛踩最邊上那截松動的磚,咔嗒咔嗒的,
比更夫敲梆子還準。"護院大哥。"我揪下團面劑子,在掌心搓成圓,遞過剛出爐的桂花酥。
他停在門口,鼻尖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像狼崽子嗅見肉骨頭。這是他的毛病,
總說我身上有糖霜味,可我明明剛?cè)嗤昝倒逄丘W,手背上還沾著細碎的糖粒。他沒接,
目光落在我沾了面粉的手指上。指節(jié)被揉面揉得泛粉,指甲縫里嵌著點桂花碎。
我往前送了送,酥皮簌簌落了幾點在他青灰色護院服上:"站太久腿會酸,嘗嘗?
"他喉結(jié)動了動,終于伸手接過去。指腹擦過我手背時,我聽見他低低的"燙",
可那酥才離蒸籠半刻,根本不燙。我轉(zhuǎn)身去添柴火,余光瞥見他低頭咬了口酥,
嘴角沾著點碎渣——這人總裝得冷硬,倒比我還饞甜。午后替師父去集市買梅干,
后巷的青石板剛被灑水車沖過。我抱著竹籃走得慢,忽然后頸一涼——是地痞的眼神。
上個月他替仁廚那徒弟修朗來砸過我們的面缸,撒了半袋鹽。"小娘子圍裙真白。
"他晃著酒葫蘆撞過來,渾濁的泥水"嘩"地潑在我前襟。我后退半步,
梅干從竹籃里滾了兩個出來,沾了泥。正要彎腰去撿,頭頂掠過一陣風。
霍彥的靴尖抵在那地痞手腕上,骨節(jié)捏得噼啪響。他單腳壓著人,
腰間佩刀的穗子晃了晃:"道歉。"聲音像冰錐子扎進磚縫。
地痞疼得咧嘴:"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霍彥蹲下來,
拇指按在他腕骨最軟的地方,"上個月撒鹽,前日推井,今日潑泥——修朗給了你多少銀子?
"地痞臉色煞白,我這才看見霍彥袖口有道血痕,從手腕蜿蜒到小臂,還滲著點紅。
他替我擋過落井那次,該是那時受的傷。夜里我在廚房調(diào)藥膏。老掌柜說過,
狼衛(wèi)的刀傷要用紫草油,配點薄荷涼著,好得快。我端著瓷碗往護院房走,窗紙漏出點光,
映著他的影子——他正解袖扣,故意把那道傷口露在燈底下。"霍彥。"我推開門。
他手頓在半空,抬頭時耳尖泛紅:"我...自己包。""狼衛(wèi)的血,不該白流。
"我坐過去,沾了藥膏的棉簽碰他傷口。他肌肉繃緊,卻沒躲。
我想起他救我時說的"別怕",想起他咬桂花酥時藏不住的甜。后半夜被老掌柜的咳嗽驚醒。
我提著燈籠沖進他房里,藥罐滾在地上,他蜷在被子里,額頭燙得能煮雞蛋。
"明日...廚王賽初選..."他攥著我的手腕,"我去不成了..."眾人圍在床前,
賬房先生直搓手:"初選要掌勺師資格,
清君才是灶下徒..."我摸了摸老掌柜發(fā)顫的手背。八年前他把我從雪堆里撿回來時,
手也是這么暖。我松開他的手,轉(zhuǎn)身走向廚房。灶膛里的火還沒滅,
映得刀案上的梅干發(fā)亮——我替師父試味試了三年,看他切肉時抖腕的頻率,
看他腌菜時鹽勺的深淺,早把他的手藝刻進骨頭里了。"我去。"我站在灶前,
看火星子噼啪跳上房梁。月光從窗欞漏進來,
照得案板上的刀痕清清楚楚——那是師父練刀時留下的,每道都有講究。
霍彥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袖口整整齊齊,看不出半點傷口。他說:"我替你守夜。"我笑了,
指腹蹭了蹭鼻尖的面粉。明日初選的案板對面,該是修朗吧?他總愛裝得悲天憫人,
可我看得懂他切肉時抖腕的急躁,看得懂他藏在袖里的小動作。我對著灶火擦刀,
刀刃映出我額間的月牙胎記,紅得像要燒起來。2第2章 誰切菜抖腕子了?“清君,
該上場了。”霍彥在后臺扯了扯我沾面粉的圍裙角。我捏了捏他遞來的薄荷糖,
塞進嘴里——他總說糖霜能鎮(zhèn)住我發(fā)抖的手,可我知道,是他站在臺邊時,我才不慌。
初選案板對面,修朗正垂眼理袖,青衫上繡著仁廚一脈的蘭草紋。我掃過評審席,
趙大人的拇指正無意識蹭著下唇,喉結(jié)跟著動了動——老掌柜說過,嗜甜的人總愛舔唇,
像貓等魚干似的。“今日題目是點心。”主審敲了敲驚堂木。修朗抬頭,
眼尾帶笑:“師妹可要小心,我這蟹黃燒麥,咸鮮得很。”我擦刀的手頓了頓。
他切菜時腕子總抖,今早壓面的力道比往日重了三分——看來他也急。灶火燒得旺,
我改了師父教的杏仁酪方子,多放了半勺蜂蜜。起鍋時,奶白的杏仁豆腐顫巍巍浮在羹里,
撒了層桂花蜜。趙大人剛舀起一勺,眼睛就亮了:“甜而不膩,妙!”他轉(zhuǎn)頭看修朗的燒麥,
皺了皺眉:“咸了。”評分板亮起時,我比他高兩分。修朗低頭撥算盤似的記分數(shù),
眼尾卻淬了冰——我見過他踢貓時,也是這副眼神。午間后廚,我蹲在腌梅干的瓦罐前,
鼻尖湊近聞了聞。酸里透著股怪味,像是兌了陳梅干。
再看案板上的刀痕——師父切梅干是斜著下刀,這罐切口齊平,分明換過。“小七,
去庫房拿勺新鹽。”我沖幫廚笑。她手指絞著圍裙角,應得太急,發(fā)梢都顫了。
我繞到庫房后窗,正看見她踮腳把罐里的梅干往另一個瓦罐倒。
月光白的梅干混著深褐的舊梅,像摻了沙子的糖。“小七?”我喊了一聲。她手一松,
瓦罐“哐當”砸在地上。霍彥的腳步聲緊跟著響起,他拎著燭臺從門后轉(zhuǎn)出來,
袖中短刀的寒光晃了晃:“偷換腌料,按醉月樓規(guī)矩,打斷手還是送官?
”“我...我是被逼的!”小七跪下來,眼淚砸在梅干上,
“修公子說...說我娘的藥錢...”我蹲下去,
替她擦了擦臉:“他給的銀子夠不夠治你娘的咳疾?”她猛地抬頭,
眼里全是慌:“夠...夠的。”“那便好。”我拍拍她手背,“下次記得,
換梅干要順著切口擺,不然刀痕對不上。”后堂門“吱呀”一聲開了。修朗倚在門框上,
手里轉(zhuǎn)著塊玉扳指:“李師妹好運氣,總有人替你擦屁股。”我把瓦罐碎片收進竹籃,
抬頭看他:“修師兄運氣才好,每次動手都讓旁人頂缸。不過你切菜時腕子抖得更厲害了,
是怕下午湯品比不過我?”他笑容僵在臉上。我轉(zhuǎn)身往灶間走,霍彥跟上來,
低聲問:“下午比湯?”“嗯。”我摸了摸袖里的薄荷糖紙,“得想想,用什么湯,
才能讓他腕子抖得更厲害。”3第3章 腥草粉的香氣下午復賽場,
我蹲在灶前攪雪梨銀耳羹。砂鍋里浮著雪片似的銀耳,甜津津的水汽漫上來,
我吸了吸鼻子——不對。甜香里裹著股若有若無的腥氣,像曬干的魚干混進了蜂蜜罐。
我舀了半勺湯吹涼,遞到霍彥跟前。他抿了一口,眉峰皺成刀:“怪。”我手底下沒停,
抄起竹勺往瓦罐里一磕:“周叔,換口新砂鍋。”又轉(zhuǎn)頭沖幫廚笑,“原湯倒井里,
留著也沒用。”修朗在隔壁灶臺切火腿,刀背敲砧板的聲兒比往日急。
我余光瞥見他袖角沾著草屑——和腥草粉一個色兒。新砂鍋坐上火時,我往湯里添了把枸杞。
趙大人端起碗時,勺背碰著碗沿叮鈴響:“這甜潤勁兒,比早上的杏仁酪還妙!
”他轉(zhuǎn)頭看修朗的酸筍老鴨湯,抽了抽鼻子:“怎么帶股子土腥?”評分板亮起來,
我比他高五分。修朗攥著湯勺的指節(jié)發(fā)白,我數(shù)著他抖腕的次數(shù)——比早上多了七下。
傍晚廚房角落,霍彥從懷里摸出個青瓷瓶。瓶口倒出點灰褐粉末,
在月光下泛著細沙似的光:“從你那口舊砂鍋里撈的。”我捏起點搓了搓,
指尖泛起股辛辣:“腥草粉。”他忽然伸手替我理了理被灶火烤亂的發(fā):“下次別一個人扛。
”聲音輕得像怕碰碎什么,“我會一直在。”我抬頭看他,他眼尾的疤被月光鍍得發(fā)軟。
從前總覺得他像塊淬過冷的鐵,這會兒倒像塊化在嘴里的糖。“我知道。”我笑,
“霍護院的刀,不就該替我剁這些腌臜事?”他突然湊近,
鼻尖幾乎蹭到我額角的月牙印:“你糖霜又蹭我肩上了。”我瞥了眼他青布衫上的白痕,
是早上揉面時蹭的:“那你擦啊。”他低頭聞了聞,喉結(jié)動了動:“不想擦。
”后窗突然傳來嗤笑。林三娘抱著胳膊倚在門框上,金步搖晃得刺眼:“一個灶下徒,
也配進決賽?”她轉(zhuǎn)身要走,
衣角卻掃到了藏在墻根的銅盆——周管事舉著的暗拍匣子“咔嗒”響了聲。
我撿起地上的梅干核,在手里轉(zhuǎn)著玩。林三娘剛才踮腳扒窗臺的模樣,全被拍進了匣子。
“這一局,”我對著月光輕聲說,“我要贏,也要贏得漂亮。”深夜的風卷著蟬鳴撲進后巷。
周管事舉著燈籠往墻上貼紙,墨跡未干的“晉級名單”里,
“李清君”三個字被月光照得發(fā)亮。4第4章 誰舔嘴唇了?后巷燈籠的光漫過墻根時,
周管事剛把"晉級名單"貼牢。我盯著自己名字上未干的墨跡,
聽見墻后傳來布料摩擦聲——是林三娘的金步搖響了。她從陰影里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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