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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6-02 02:33:59

    - 前塵·蕭卿與夙夜蕭鳴玉簾深,落花覆局子藏針。與卿同縛金絲繭,局終方見弈者心。

    花廳里,金狻猊爐里燃著帳中香,衣飾繁復的婦人垂眸盯著青瓷盞中浮沉的茶梗,

    側身聽身邊的嬤嬤說著些什么。“——小心!

    ”五歲的小姑娘不知何時爬上了院墻外的紫荊樹,顫顫巍巍地剛直起身子,

    就伸出肥嫩的小手去夠那盤虬的枝節。隨著少年的驚呼,他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小姑娘的身下,

    瘦弱的身軀被壓得一個踉蹌,險些讓胳膊被樹杈子戳著。

    少年短暫地輕瞥身后不遠處藏于小徑拐彎處的玄色衣角,

    用著恰如其分的音量柔聲道:“……鶴兒可有哪里傷到了?”小姑娘瞇縫著眼睛,

    發間金鈴鐺晃出一串碎光,讓少年的眸光稍有凝滯:“唔……卿與哥哥!

    ”聞聲小步趕來的丫鬟與奶娘氣息尚未喘勻,臉色皆是煞白:“……小娘子!

    ”院里走出的嬤嬤端著客氣的微笑,藏刀的眼神剜過那些下人,繼而又意味深長地看向少年,

    朝著他身后那人施然行禮:“多謝蕭小侯爺出手相救。蕭侯爺和小侯爺,夫人有請。”“娘,

    抱~”嫩黃的襦裙像初春的柳芽,曉鶴之揮舞著胳膊就要鉆進相國夫人的懷里,

    手指上粘著的點心酥皮簌簌落下。少年眼疾手快地將早就握在手中的帕子包在她的手上,

    凝眸仔細擦拭著。“卿與倒是越發穩重了。”相國夫人笑著將女兒攬在懷中,

    曉鶴之仰起臉時,嘴角還沾著豆粉,

    “方才侯爺說永結兩姓之好......”蕭卿與的睫毛輕輕一顫,

    他看見父親摩挲著翡翠扳指,恍惚間瞥見其上如血般嫣紅的印油。“臣婦以為,

    孩子們年歲尚小,”相國夫人接著說道,臉上的笑意恬靜而沉穩,“正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呢。

    ”曉鶴之坐在母親腿上來回踢著雙腳,繡鞋上綴著的珍珠突然崩落,滾到蕭卿與腳邊。

    他俯身時,嗅到那金絲繡花的裙角傳來桂花油的味道。蕭父的聲音躊躇片刻后響起,

    帶著些許慨嘆:“唉,愛妻走時惟記掛著幼子,

    道是與兒命薄……”相國夫人身邊的嬤嬤微蹙眉,

    似是對平廣侯在孩子面前提起這事感到不贊同。平廣侯掩面不再多語,

    視線掃過蕭卿與的側臉。蕭卿與指尖捻著那顆圓潤的珠子,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宅邸暗牢里,

    父親慢條斯理地擦拭染血的短刀時,也用這般眼神看過他。“小鶴兒可愿日日同哥哥玩?

    ”他彎腰附在曉鶴之耳邊,聲音放得極輕,余光瞥見父親微微頷首。“那哥哥幫我折桃枝嗎?

    ”曉鶴之伸手,不知輕重地扯著他腰間羊脂玉佩的穗子,“鶴兒每日都要最新鮮的!

    ”院里響起大人們心照不宣的笑聲。坐在離開相府的馬車之上,

    蕭卿與將染著油漬的帕子折進袖袋,指尖還留著酥糖的甜膩。他回首望著牌匾上燙金的題字,

    記憶飄回晨起時的父親書房,那黑衣探子送來的密報——禮部侍郎昨夜暴斃,

    空出來的位置正適合安插蕭氏門生。“卿與覺得如何?”父親的聲音淡淡的,

    像浸過冰水的絲帛。九歲少年直身行禮時,玉佩撞在腰帶環扣上發出脆響:“但憑父親做主。

    ”- 前塵·林潯林深沒煙色,潯邊淬玉麟。莫道長夜冷,燭花暖寒砧。

    朱雀大街西側的馬市揚起黃塵,曉鶴之一手攥著糖畫,一手拽著神情狼狽的丫鬟鉆出人群時,

    正看見巷道深處一閃而過的雪色長發在陽光下泛起銀光。

    八歲少年被三個錦衣少年逼到拴馬樁前,蒼青眼瞳映著對方手中的馬鞭。“雜種也配碰追風?

    ”紫袍少年靴尖碾著地上的草料,鞭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泛紅的臉頰,

    “你這雙藍眼睛……倒適合挖出來鑲在馬鐙上!”白發少年解下腰間皮水囊捧過去,

    皮繩掃過他膝頭未結成的血痂,

    腕骨凸起的弧度像曉鶴之磕斷的、丞相書案上的玉麒麟的角:“對不起,

    是我不該擅自喂馬......”粉色團子一樣的小身影突然出現,撞得三人一個趔趄,

    一滴金黃的糖漿落在紫袍少年的織金衣擺上。“哎呀——”曉鶴之蹦跳著擠進幾人中間,

    桃紅色的錦緞披帛掃過林潯滲血的手背,“這可是西域進貢的蜜棘糖,但凡沾上一點,

    可會引來一~大群胡蜂呢!”紫袍少年漲紅臉后退半步:“你是何人!

    ”身邊的同伴里倒是有個眼尖的,品著曉鶴之話中令人在意的詞兒,

    又打量著她身上的衣著首飾,悄悄拽了拽紫袍少年的衣袍。“小郎君們不如快回府更衣?

    ”丫鬟蹲身理著曉鶴之的衣裳,不經意卻適時地亮出相府令牌。人群散盡時,

    曉鶴之才發現林潯正在撿拾散落的馬草。他束發的帛帶裂了口,細軟的白色發絲掛在肩膀上。

    “你會馴馬嗎?”曉鶴之踮腳指著角落里刨蹄的棗紅大宛駒,加上胳膊的長度還不及馬脖子,

    “我要騎。”林潯指尖還粘著草末,眼神躲閃著不與曉鶴之對視,垂首嚅囁間,

    手卻已不自覺地比劃起西突厥馴馬術的手勢:“如果娘子一定要騎……記得要順著鬃毛撫摸,

    尤其注意不要輕易碰它的耳后......”暮春的風卷起滿地碎屑,

    曉鶴之把剩下的半截糖畫塞進他掌中時,觸到層層疊疊的繭。“明日來相府。

    ”曉鶴之扯下腰間的絲帛帕子,按在他滲血的手上,“我家霞光剛配了金線轡頭,

    正缺個馴馬的。”林潯望著馬車遠去的朱輪,手中糖畫被陽光燙的幾欲融化,

    簡直要滴入他流轉的眸光之中去了。- 前塵·衿十三衿前素雪埋瓔珞,十載寒霜報三更。

    從來未怨星燈近,獨向刀叢覓梵音。臘月十七酉時,長安城西暗巷的雪堆突然動了動。

    男孩把最后半截香燭塞進墻縫時,聽見緞面繡鞋踩碎冰凌的聲響。他本能地蜷進陰影,

    卻撞落了檐角垂下的冰錐。“唔?原來不是雪兔子呀。”茜色斗篷掃過污雪,

    滾著銀狐毛的兜帽下露出半張玉雪臉龐。男孩盯著少女襟前晃動的赤金瓔珞圈,

    想起三天前見過的被收尸人勾走的街邊餓殍,那深入胯骨的銅勾也是這般晃眼。

    追打聲由遠及近,破空而來的石塊砸中他肩胛,懷里的糕點在悶哼聲中掉在雪地上,

    裂成幾瓣。“教你偷祭品!”粗布麻衣的漢子掄起挑供果的扁擔,

    “那可是給永寧觀仙長的供品!”曉鶴之看見男孩弓起脊背,

    小聲嗚咽著護住頭臉;木條抽打中,指縫間滲出的血濺在雪地上恍若梅瓣。

    丫鬟眼看血污就要臟了曉鶴之的繡鞋,要攔時,

    她已經踩著金絲履踏進污雪:“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永寧觀的仙長竟這般小氣,

    幾個便宜點心都要如此計較?”人群喧鬧聲中,男孩感覺有溫熱的手按在頭頂。

    少女袖口熏著梅香,比他昨夜在祠堂偷聞的供香還清冽。“你叫什么名字?

    ”她指尖掠過他頸后陳年鞭痕,那里還粘著墻灰。“他們…...”少年突然噤聲。

    巷口飄來糖餅的香氣,那是他餓昏頭時偷過的鋪子。曉鶴之卻是根本沒在看他,

    只當他的沉默是沒有名字,鞋尖踢了踢那掉在地上的碎餅:“咦,

    你拿的這梅花酥餅倒是有趣,居然捏了十三片花瓣。”“往后,你就叫衿十三。

    ”“小娘子、小娘子!可不能再撿了……”丫鬟追在扔下手帕就瀟灑離去的曉鶴之身后,

    墻邊翻來一勁衣暗衛,揪住男孩的衣領,很快消失在黃昏之中。暗不見光的鐵壁之內,

    男孩正握著木劍練習突刺。他左胸的肋骨還在疼,

    但懷里揣著蠟梅香——那是曉鶴之那日扔下的帕子,此刻正妥帖地疊在他心口位置,

    隨著每次呼吸刺癢發燙。- 風動清河泛舟,畫舫上的輕紗攜著清風拂過少女耳垂,

    卻撫不平她堆疊著的眉心。“我的名字在太子選妃的名冊上?

    ”少女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腰上蒼青色的流蘇,透亮澄澈的眸中閃著狐疑,

    “……你不是誆我的吧?”“鶴兒怎的總如此想我?”蕭卿與手中扇柄敲著瓷盞的腹壁,

    睫毛下的深色瞳眸里眼波泛起漣漪,“我何時害過你,又何必在此事上騙你?”“嚯,你?

    ”曉鶴之意味深長地扯著嘴角瞟了一眼蕭卿與,“不說你了。但太子妃……不行,

    我得即刻回京去找父親。”“自該是如此。”蕭卿與微微后仰身子,

    紈扇掩嘴與船夫交代了一句,畫舫便開始慢悠悠地靠向碼頭,“只怕,不會有什么好消息。

    ”“你……好吧,你說的是。”曉鶴之煩躁地用指甲摳弄著茶墊翹起的氈絲,小聲碎碎念道,

    “我說父親怎的如此爽利就允我出府,還把此處的宅子給我住,和著是等一切塵埃落定,

    好直接把我綁去東宮。”蕭卿與失笑,垂眸看著曉鶴之在水漬邊搖擺的袖口,

    伸出修長的手指幫她疊起,指腹輕輕蹭過她的手腕:“人前可不許這樣胡說。

    ……若是你實在不愿,我也有法子。”“喔唷,那還真是多謝你了。

    ”曉鶴之不咸不淡地敷衍了一句,似是并未放在心上。這些年來,

    曉鶴之早就聽聞不少郡王府蕭大世子的傳聞;蕭卿與偶爾來府上拜訪,連她父親都禮讓三分。

    而這廝至今還總腆著臉在她面前扮演那無知少年郎,

    扯著她曉相府的大旗裝無辜;被曉鶴之興師問罪時,

    又搬出兒時母親還在時口頭提過的娃娃親,好不會拿著雞毛當令箭。風塵仆仆趕回相府,

    曉鶴之提裙掠過門檻奔向后院。她一路上都暗自思忖著,此時更是無暇注意,

    身后的蕭卿與彎腰拾起了她遺落在馬車外的紫金墜子;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朱漆的大門之后,

    被握在手心的金環早已深陷掌中印下紅痕。曉鶴之陰沉著臉色,

    連林潯送來的茶點都來不及嘗一口,推開院侍就沖進父親的書房,

    待到月明星稀時才一臉不豫地摔門而出。“小娘子。”修長的黑色身影仿佛佇立了許久,

    被月色鑲了銀灰色的邊兒。曉鶴之眸色深沉地掃過他,

    又看過那個守在早已涼透的茶盤邊的白發少年,揚了揚下巴:“你們兩個,到我房里來!

    ”初入少女閨房的不安表現在林潯的耳朵尖上,只是巧被昏黃的燭光遮掩,

    藏在被火焰照得發黃的鬢發之后。衿十三一如在門外守夜時那般貼門站的挺拔,

    貼著衣縫的拳頭也緊得發白。“小娘子……”林潯局促地雙手交握,

    看著曉鶴之進屋后便坐在桌邊氣呼呼地給自己斟茶,想上前卻又忍不住生怯,

    “可是出游遇到了煩心事?若是有下次,我定會早早跟府里打好商量,同您一道去的。

    ”衿十三薄唇緊抿,他好容易在去年剛入秋時得了小娘子的青睞,本該作為貼身暗衛隨行,

    卻不想又被暗衛營以特訓之名鎖了一個月,這才讓那蕭世子得空跟了去。曉鶴之招了招手,

    示意兩人離自己近些。林潯拽著衣角,躊躇著在她對面落座;衿十三則在林潯坐下之后,

    一言不發地站在了她身后。“爹要把我嫁去東宮。

    ”曉鶴之直白的話語讓兩人一時間都沒能反應,“我連太子的模樣都記不大清,

    如今在曉府也足夠逍遙自在——一句話,不想嫁。”林潯的嘴唇顫抖了幾下,卻是沒能出聲。

    衿十三的手指悄悄摸上了袖箭的機關,眸色暗得能將曉鶴之得面龐映得清晰可見。

    “……你們倒是說,該如何讓那太子殿下絕了這心思?”曉鶴之抬手,

    一根根抽掉頭上的發簪和珠釵,烏發潑墨似的散下。發絲差點被燭焰燎到,

    衿十三立即抬手擋住,將燭臺搬得更遠了一些。“老爺他,當真是鐵了心嗎,

    不如我再去勸勸……”林潯說著,自己的語氣都不自信起來。皇帝有集權為太子鋪路之意,

    曉宰相近年來的朝中勢力大不如前,這便是皇上為曉相、為曉相府所設的,退無可退的局。

    “屬下愿意去燒了東宮的祭天臺。”衿十三果決的聲音響起,

    曉鶴之杯中的茶水都被驚起圈圈漣漪。“請小娘子給屬下三天,

    屬下必摸清東宮守衛換崗的時辰、備好火油。”曉鶴之揉著眉心笑出聲,

    伸手把兩個少年拽到桌上。三個腦袋湊在一起,像極了密謀:“明日,林潯去抓藥,

    逢人便說曉府的小娘子得了臆病;十三你……把火油換成熟漆——要鬧,

    也得講究分寸:既要肉痛,又不可傷其根脈。”“可您的聲譽……”林潯還在猶豫,

    目光中多有不忍,“此番下來,您又該如何自處?”“傻小子,若不如此,

    到時候你家小娘子我的人都要被鎖在深宮里頭了,名聲還抵個什么用?

    ”曉鶴之用力地拍了一下林潯的腰,“少說廢話,多干實事!”翌日,

    林潯和衿十三在天明前便匆匆離了府,只是晨曦剛起時,

    林潯就如被提了后頸的小狗似的被人攆了回來。“主子早知小娘子不會安生,

    特意讓屬下盯著。多有得罪,還望小娘子莫怪。”老成的暗衛面無表情地關上院門,

    在插銷上掛了一把明晃晃的銅鎖。曉鶴之氣笑地把手中繡了一半的絹子團成一個疙瘩,

    朝著一旁的草叢扔了出去。林潯一言不發地鉆進灌木中翻找,縮著脖子回來時,

    滿臉的歉疚之色。“不怨你。”曉鶴之長嘆一口氣,順手擇掉林潯腰帶上掛著的斷枝,

    “想來十三也很快就會被逮回來,這府里也就你們兩個聽我的,

    定都會被看得嚴嚴實實的……”正午時分,曉鶴之正挾著林潯一起抵制送飯來的丫鬟,

    打算先絕食示威,再裝作精神失常在府里大鬧一通。沒想丫鬟走后,衿十三推開門走了進來。

    “嘿,你這廝!”曉鶴之揪住衿十三的發尾,把他拉到假山背面,

    鵝黃緞面的裙裾隨著她踢起的一腳展開,好似展翅的鵲鴿兒。

    曉鶴之用腳將衿十三抵在院墻上,惡狠狠地瞪著他:“你怎么能開得了院門,說,

    是不是通敵了?”衿十三低垂的睫毛輕輕顫動,呼吸有了一瞬的停滯:“……屬下,

    絕無二心。是主子讓屬下傳話,請小娘子去書房。”曉鶴之嗤笑一聲,

    她曉得衿十三不會背叛,只是對仍是自由身的衿十三語氣不善:“你先說,

    小潯可是剛出門就被趕回來了,你是如何晃蕩到這個時辰還優哉游哉的?”提到這個話題,

    衿十三的嘴角抿得更深,似是不情愿地沉默片刻才開口:“回小娘子,

    我在皇宮外……被蕭世子的人截了。”“這起子小人……”曉鶴之更是咬牙切齒了,

    想到蕭卿與那時還云淡風輕地說過會出手幫忙,簡直要把院中新翻的泥塞到那廝的嘴里。

    衿十三抬手,袖口突然滑出半枚青玉環佩,曉鶴之認出那是蕭卿與貼身之物。

    她擰著眉毛看衿十三:“他給你這個做什么?”“蕭世子說...…”衿十三眼神閃爍,

    示意曉鶴之往山石的縫隙里去。林潯正要追來,遙遙見他用暗衛手語比了個“隔墻有耳”。

    三人擠在太湖石夾縫里,衿十三壓低聲音:“蕭世子的人傳話說,今夜子時,

    請您把從他束發時的家宴上順走的的翡翠扳指還他;作為補償,玉佩就送給您了。

    ”曉鶴之冷笑出聲,銀牙咬得咯吱作響:“他倒是真上心他那破石頭。”正要發作,

    林潯和衿十三面色皆是一變,雙雙站出擋在曉鶴之身前。曉宰相負手立在垂花門下,

    腰間玉帶鉤映著曉鶴之錚亮的眸光:“鬧夠了就隨我去書房。”他掃過兩個少年,“你,

    去馬廄刷洗鞍具;林潯,你到前廳幫手。”門閂落下時,

    曉鶴之瞥見父親案頭擺著的明黃色冊子。她故意碰翻青瓷筆洗,被墨染黑的池水潑在書案上,

    濺濕了那燙金的花紋:“爹爹是要拿女兒換太子少保的位置?”“休得胡言。

    ”曉相自是不吃曉鶴之牙尖嘴利的那一套,

    然而神色也確實不如昨日跟她談起太子選妃時那般好。曉鶴之沒再吭聲,

    她知道他這便宜爹爹這時親自找她她來,甚至連那名冊都無暇顧及,定是生了變數。

    “……郡王府的聘禮,這時正擺在前廳。”- 投石當夜更鼓敲過三響,

    丫鬟在外間睡得昏沉。曉鶴之摸黑掀開妝匣,一邊腹誹著,一邊胡亂地翻找那枚翡翠扳指。

    盯著手中油潤的石頭,曉鶴之心中火起,剛抬手要摔,

    眼角余光瞥見銅鏡盤上用水貼著張字條:“碎玉需往東南角。”曉鶴之赤腳踩上窗臺,

    望見東南角樓亮著盞琉璃燈,隱約有人影執棋獨坐。“混賬東西……!

    ”她咬牙將扳指砸向廊頭的欄桿,碎玉飛濺的剎那,

    林潯養在廊下的畫眉鳥被嚇得尖聲啼叫起來。衿十三聞聲而來,

    從房檐上一個翻身輕巧地落在窗外:“小娘子。”“……帶我去見蕭卿與。

    ”衿十三的皮質護腕貼上曉鶴之后腰時,她聞到鐵銹混著寒露的味道。

    少年暗衛的鎖甲硌得她腰側發疼,夜風卷著霧氣灌進寢衣領口,這才驚覺自己連外衫都沒披。

    角樓飛檐上的銅鈴響了半聲,蕭卿與指尖白子正懸在殘局之上。他玄色大氅里露出水色中衣,

    眼神難得染上些許疲色,顯見是還沒歇過就匆忙過來的。

    “還以為鶴兒今日總是能睡得香甜些,畢竟,不必嫁與太子了,不是嗎。

    ”他抬手將暖爐推過去,看著衿十三解開外衫蓋在曉鶴之腿上的動作時,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曉鶴之劈手打翻蕭卿與面前的茶盞,眼中有火在燒:“你當我是你養的畫眉,

    有興致了便隨手投喂?怎么,我是不是還得對你來提親這事兒千恩萬謝?

    ”蕭卿與打量著被茶水濺濕的棋盤輕笑,而后把夾在指縫間遲遲不落的白子放回棋罐,

    石子碰撞發出脆響:“鶴兒,這回可是你冤枉我了,我先與你打過商量的。

    ”“何時……”曉鶴之想起泛舟湖上時,蕭卿與那輕飄飄一句“有法子”,

    沒想到竟是這么個餿主意!見曉鶴之神色一時間變化莫測,

    蕭卿與饒有興致地用指骨抵著下巴,仔細端詳起來:“……想起來了便好。那,此事就定了。

    ”“定……?定你個鬼!”曉鶴之鼓著腮幫子,伸手拽住蕭卿與的毛領子,

    “你怎知我自己就沒法子,你這不是強買強賣嗎!”“哦?那我還真是小瞧了鶴兒。

    ”蕭卿與這么說著,卻是好整以暇地搖起了扇子,“三日后陛下便會張榜,

    鶴兒可要抓緊時間,千萬莫要為了與我較勁,誤了時辰。”曉鶴之暗吸了一口涼氣,只三天,

    就算真燒了東宮也不一定能燒干凈呢。這群老家伙真就如此心急,

    非得現在就把她曉鶴之跟太子拴在一起,是活不到年底了嗎!見曉鶴之臉上升起的愁云,

    蕭卿與站起身,拽著氅衣領子到曉鶴之身旁蹲下,不動聲色地擠開衿十三:“這三日,

    我給你。”曉鶴之眨了眨眼,蹙眉盯著蕭卿與近在咫尺的秋水眸:“……你又打的什么算盤?

    ”蕭卿與抬手,指間輕點曉鶴之的眉心,溫熱的指腹熨開她眉間的褶皺:“……最后一日,

    若是鶴兒也無能為力,我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手的。”死裝!曉鶴之眉毛一豎,

    揮手就要給蕭卿與來上一巴掌。蕭卿與輕笑著站起身躲過,視線掠過衿十三陰沉的眼神,

    扇墜從掌心一掃:“夜深寒涼,鶴兒快些回去吧,我就不叨擾了。”曉鶴之回屋時,

    正看見林潯縮著身子蹲坐在房門外的樓梯上,倒向一邊的腦袋吊在脖子上,一點一點的。

    他天生皮膚就白些,也不像土生土長的胡人那般耐曬,在日頭下多待上半個時辰,

    臉頰就跟蒸汽滾過的蝦餃似的。這兩日曉鶴之煩歸煩,

    也知氣飽了就睡覺;看林潯總揣著包裹到處跑,瞧著忙,卻不知在忙些什么。

    瞅著林潯好看的睡顏都被廊柱擠得歪斜,口水簡直要從嘴角滴下來,

    曉鶴之于心不忍地拽著他的領子把他往上提了提:“起來起來,有事找你。

    ”林潯被提溜進曉鶴之房里時還迷迷瞪瞪的,

    直到衿十三腰間革帶上的金屬環扣在他耳畔發出清冷脆響,

    他才如夢初醒地收起剛才一直盯著屏風上搖曳身影的目光,連脖子到耳朵尖都紅了個徹底。

    曉鶴之換掉沾了露水的衣服,披著狐貍毛領的褙子從屏風后走出,

    發辮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挽在腦后。沒管面前神色不自然的兩人,

    曉鶴之指了指面前兩張凳子:“坐呀。”林潯埋著腦袋提起青瓷茶壺給曉鶴之沏茶,

    待涼透的茶水沒過瓷盞底部的青花,才后知后覺地慌亂開口:“我、我去喊翠兒燒水。

    ”曉鶴之伸手用食指勾住他的腰帶,神色是少有的嚴肅:“我說坐下,聽不懂嗎?

    ”看著兩人老實落座,曉鶴之臉色稍緩:“你們是府上唯二聽我的,有些話,

    我也就直說了——”“我無論是嫁去東宮還是郡王府,你們在曉府怕是都不會好過。

    ”曉鶴之冷靜地打量著二人的神情變化,“林潯,要不是我為你作保,

    曉府才不會讓你在府里有管事的權力,你早不知被丫鬟們打扮成姑娘戲弄多少回了;衿十三,

    你可做過不少胡鬧事,我一走,暗衛營定會再把你關回去搓磨三年五載,

    省的你學我惹事生非。”分明樁樁件件與自己脫不開干系,曉鶴之卻也講的堂而皇之,

    還公然道德綁架起來:“所以,幫我就算幫你們自己,明白嗎?

    ”林潯和衿十三就算再拎不清,也曉得曉鶴之這理都歪到河西走廊去了。曉鶴之的恩,

    是林潯在宴席中與族中嫡子同列、被當中長者按在地上用藤鞭在背上抽出浸透錦衣的血痕時,

    模糊的金絲繡牡丹;是衿十三為積累功績冒死夜探將軍府、拖著半條命將染血的文書送回時,

    曉鶴之秉燭在相府書房里與曉相力爭衿十三的歸屬、抬手打翻的那只琉璃茶碗。

    若無曉鶴之闖入林府要人,被林家視作恥辱的林潯早該對陽光絕了希望,

    迫將自己的樣貌當成娛樂權貴的工具換取茍且偷生的資本;若沒有曉鶴之將衿十三要來身邊,

    資質平平的衿十三只得淪為最末等的死士,在某次行動中悄無聲息地流盡鮮血,

    一如當初流浪時麻木地倒在風雪之中。曉鶴之不會不懂得如何挾恩,

    卻似乎更知如何拿捏他們的心。林潯與衿十三心下無奈失笑,倒讓緊張尷尬的氣氛緩解不少。

    “小娘子不必多言,屬下……”衿十三突然單膝跪地,揚起頭看向曉鶴之,

    眼神中的堅定掩蓋住了內心翻涌著的其他情緒,“自屬下被您選中、成為暗衛的那一日,

    屬下的命便系在小娘子的一句話上。”“唔,

    倒也不是真的叫你去送死了……”曉鶴之難得心虛地別開目光,

    轉而對上林潯泛紅的眼眶:“林潯沒用,

    想不到該如何給小娘子想要的東西……只要您說如何去做,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為您實現!

    ”曉鶴之擺手:“說得我好像拿你們當死侍似的,手底下本來就沒倆聽話的,我可舍不得。

    ”“蕭卿與那廝先不去管,

    我要你們明日同我去慶陽郡主的賞花宴……”慶陽郡主的牡丹宴擺在臨水軒,

    曉鶴之剛下馬車就踩斷根金步搖。她故意把珍珠甩進錦鯉池,驚得貴女們絹帕掩唇,

    三兩成群地竊竊私語:“曉府的小娘子好大的脾氣,真是嬌縱慣了,分不清場合。

    ”“可不敢說她,不日就是太子妃了呢。”林潯捧著禮盒跟在后頭,

    雪色長發用墨藍發帶束緊,仍引來不少閑言碎語。衿十三隱在廊柱后,

    彈射出去的石子已打翻三個議論“雜種”的丫鬟手中的果盤。蕭卿與頂著郡王世子的名頭,

    與一眾才郎應酬著。瞥見那抹混在人群中更顯躍動的身影,

    他低垂眼瞼掩去眼底升上來的笑意,用扇子遮住下臉,俯首對貼身小廝輕聲道:“去。

    ”“鶴之妹妹今日打扮得真是明艷。”太子突然從紫藤架后轉出,

    杏黃袍上的盤扣簡直要撞到曉鶴之鼻尖,“前日送去曉府的東珠,可還合妹妹心意?

    ”不知何處來的石子撞在林潯的膝蓋后面,讓他腿一屈便向前兩步撲在太子身上。

    曉鶴之挑眉,沒想衿十三的行動與他們先前商量過的不同,

    本來是等曉鶴之把太子推進池水里后,衿十三再出現和林潯一起救人上來的。

    眼下這局面……也不是不行。曉鶴之假裝受了驚嚇,原地一個趔趄,肩膀頂到林潯背上,

    直接把太子壓在地上。被物理沖撞的太子面色陰沉,那狼狽樣子看傻了周圍的仆從,

    愣了半晌才慌忙上前拉開林潯;其中一個拽起林潯的衣服領子,

    作勢就要揮拳砸在林潯的臉上:“你這不識規矩的賤奴……!

    ”曉鶴之早就盯著擁上來的這些人,一腳踹在那小廝的脛骨上:“什么東西敢打我的人,

    你也配!”她又突的拽過林潯的胳膊,“林家弟弟素來最是愛護我,

    還不都怪你們家主子自己先不遵禮數,讓小潯以為是哪來的登徒子呢。

    ”林潯本就被這番突如其來的騷亂弄得緊張,又猝不及防與曉鶴之貼得極近,耳垂紅得滴血。

    眾目睽睽之下,太子不好發作,最后吞聲飲氣地拂袖而去,

    連帶著慶陽郡主也沒落得什么好臉色。曉鶴之也沒繼續礙眼,

    將禮送到郡主手上后就識相離去。馬車內,

    林潯委屈兮兮地從懷里掏出太子的玉佩:“對不住小娘子,事發突然……沒摸著東宮令牌,

    就拽了這個。”曉鶴之笑瞇瞇地接過潤澤的虎皮黃玉,抓在手中把玩:“這就夠了。

    ”窗外傳來馬蹄靠近的聲音,衿十三牽著馬匹,腦袋把帷子頂開一條縫:“是屬下辦事不力,

    還沒出手就被人搶了先,也沒能抓住暗中動手的那人,請小娘子責罰。”“唔,

    也不知是誰閑的沒事……”曉鶴之捏著自己的下巴,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罷了,

    眼下時間緊迫,先不去管他。你們也多仔細身邊,這次算是有驚無險,可別再讓人給算計了。

    ”曉鶴之玩夠了,把玉佩塞出簾幔。沒聽見玉石落地的聲響,

    是有人動作極快地將物什收入懷中。“記住了,就去上都最大的風月樓,

    砸給釵花兒和鐲子戴的最多的娘子。”蕭卿與看過太子洋相后,

    還穩坐在白玉墩上慢悠悠地吃茶。難得有了清閑時光,他已讓帶來的下人將這一角院落圍起,

    除了沒有像那兩位一樣大張旗鼓,儼然也是沒把慶陽郡主這個主人家放在眼里。“主子。

    ”得了信的手下匆匆來報,傳來的消息惹得他低聲笑起來。“幫,為何不幫。

    ……這是為我省事呢。”隔日都城的街頭巷尾,一首打油詩恰如春雷乍響,

    橫空出世:“東宮青樓一線牽,朝堂粉頭無分別;美玉難買脂粉香,明日龍椅換女娘!

    ”曉鶴之在小院里聽到,笑得整個人差點兒從藤椅上翻過去。衿十三剛要起身去扶,

    更近的林潯已用手托住她肩膀。“還是群眾力量大,沒想太子竟這般招人恨!

    ”曉鶴之眉眼彎成池塘邊纖細的柳葉,“這下,看他們如何在這風口浪尖上讓太子順利成婚。

    ”正得意著,院外傳來誰人輕盈的步履聲。曉鶴之心情正好,揮手讓林潯大開院門,

    今日來訪的都當送吉祥話的貴客。“何事讓鶴兒如此開懷,”蕭卿與搖著扇子翩然而至,

    靴尖的云紋泛著銀光,“不妨同我也說道說道?”曉鶴之臉上得意之色淡了幾分,

    白眼一翻:“裝。你蕭世子耳朵多長吶,我可不敢在你面前托大。”蕭卿與也不惱,

    不顧衿十三眼中的戒備和林潯的充滿警示意味的表情,自顧自拖來一張矮凳,

    在曉鶴之身邊撩起衣擺坐下:“那我便換個說法:鶴兒當真覺得,

    圣上和太子當真就拿你沒轍了?”曉鶴之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蕭卿與不語,

    從袖袋中抽出一卷明黃色的金線絹帛。曉鶴之按下胸中如鼓的心跳,垂首逐字研讀之時,

    手指簡直要掐斷龍紋上的金絲。“想知道為何嗎——為何,太子的名聲狼藉至此,

    陛下仍執意要為太子選妃,甚至還更加著急了?”蕭卿與帶著笑意慢慢開口,

    手中扇子輕搖走近了幾步。院外突然跳進來的兩個侍衛,迅速按住了拔劍朝他而來的衿十三。

    “……為何。”“——因為成婚的喜氣,恰能沖散晦氣,

    更能以‘太子已然收心’平息了謠言吶。”蕭卿與故作可惜地搖了搖頭,“鶴兒,

    你取太子信物也那般張揚,生怕別人猜不到你似的。曉相嫡女的身份已足夠他垂涎,

    使的絆子更是讓那廝念念不忘;賜婚的對象,可不就非你莫屬了。

    ”站在身后的林潯已如熱鍋螞蟻一樣急得幾次想要插話,曉鶴之卻意外地冷靜:“是你,

    對吧——在我背后推波助瀾的陰暗小人。”“如若不然,你以為便是那京城第一的煙柳院子,

    也敢公然挑釁太子、揭皇親國戚的短不成?”蕭卿與坦率承認,不覺自己有任何不妥。聞言,

    曉鶴之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陰冷。

    她的指尖點了點蕭卿與拿來的帛書:“那蕭大世子再替小女解釋一下,這文末的寶璽,

    為何被涂了偌大一個朱砂團?”“或許是皇帝過于激動,不小心蹭上的?

    ”蕭卿與笑得惹人生厭。“——蕭、卿、與!為了在我面前逞威風不惜假傳圣旨是吧,

    你看我不讓我爹上朝參你個十七八本!”曉鶴之終于還是炸了,大踏步朝著前廳走去。

    蕭卿與氣定神閑地跟在后面,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算了算時間,該是正正好好。“圣旨到——!

    ”吊嗓似的聲音讓整座相府驟然安靜,甚至連蟲鳥都噤了聲。待相府上下都跪坐在前廳,

    曉鶴之偏著腦袋瞪蕭卿與,比著口型一字一頓道:“你在這兒跪個什么勁兒?

    ”蕭卿與權當沒聽見,任由曉鶴之隔著袖子擰他的手指,

    鬢角垂落的發絲遮住他眉骨上的小片青紫。“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聞君子豹變貴乎其文,

    蕭郡王世子卿與機敏多智,性若流云;曉氏女公子鶴之淑慎性成,柔嘉維則。今兩姓聯姻,

    上應天象,特賜鎏金嵌珊瑚如意一對,凝煙羅五匹,纏枝牡丹金步搖十二支。卿與既擅籌謀,

    當思琴瑟調和之道;鶴之素秉慧心,宜展中饋佐弼之才。著欽天監克擇良辰,

    禮部備六禮之儀。布告中外,咸使聞知,永綏后祿,以承天休。

    ”“欽此——”- 輾轉早些時候,金鑾殿上。蟠龍柱的影子正爬到蕭卿與蟒袍補子上,

    他慢條斯理整理著袖口銀線暗紋,像在按下棋盤上最后一粒白子。“有事啟奏,

    無事退朝——!”“陛下,”蕭卿與一步橫跨而出,正對著龍椅躬身行禮,抬眸看時,

    眼中毫無懼色,“關于陛下為太子賜婚一事,臣以為,不妥。”皇上的眼皮跳了兩下,

    冕旒上的珠串擋住眼底翻涌的暗潮:“郡王世子,何出此言?”“臣有三問,不得不奏。

    ”“一有婚書為憑——”蕭卿與揚手展開泛黃庚帖,朱砂小楷刺痛了龍椅上的眼。

    他轉而面向太子,“太子殿下,可還記得《貞觀政要》有云,君子不奪人所好?

    ”皇帝抓起龍案上的青玉鎮紙,又生生壓住怒意,唇角揚起冷笑:“朕倒不知,

    郡王府何時與曉相府換了庚帖?”“陛下息怒。”蕭卿與拱手抬眸,“彼時臣尚且年幼,

    家父止膺列侯;童稚之約,更是微若纖塵。陛下日理萬機,區區微門豎子,

    又怎敢以瑣屑之事擾圣慮?”他話中字句菲薄,有人卻品出爭鋒之意,殿內隱約傳來抽氣聲。

    不待皇帝開口,蕭卿與繼續開口,隱有逼迫之勢:“二來,東宮失德。”他忽然轉向太子,

    “敢問殿下,您那枚賞給花樓姑娘的玉佩,可還刻著‘永鎮山河’的御銘?

    ”蕭卿與噗通一聲面朝西邊跪下,長身直立:“相國夫人于臣情深恩重,

    臨別囑臣必護鶴兒周全。若令曉相嫡女委身匪類,臣有愧夫人泉下之托!

    ”“蕭卿與你空口污蔑皇族,真是好大的膽子!”太子拳頭握得死緊,眼中升起殺氣,

    “這是什么地方,豈容你口出狂言,還不即刻認罰!”蕭卿與瞇起眼睛,直起身來時,

    蒼白的指尖拂過那銀白的蟒紋:“空口無憑?如此惶急地堵我的嘴,這三說,太子殿下,

    您可是不敢聽?”太子額頭上暴起青筋,鬢角滲出冷汗;蕭卿與射向他的目光,

    竟讓他忍不住瑟縮。皇帝顫抖著手指向蕭卿與,卻見刑部尚書突然出列:“臣有本奏!

    司獄司昨夜獲悉...…”話未說完,太子已踉蹌著后退,撞翻了鎏金燈架,

    潑出的燈油在地毯燙出個淺坑。“——夠了!”皇帝抓起明黃圣旨劈頭砸下,

    蕭卿與不閃不避,任卷軸上的和田玉軸頭在額角蹭出血痕,又撞碎在側后的朱紅柱身上。

    “退朝——”太監尖利的尾音里,蕭卿與從容拾起圣旨殘片。他指尖抹過額角血跡,

    在那玉璽按過的紅印上,用力地擦了道朱砂似的痕。

    曉鶴之待曉相接旨后一把揪住父親的衣服袖子,父女倆暗地里互掐著,

    磕磕絆絆地走進書房里去了。蕭卿與與傳旨來的太監一道出門,

    端著手垂眸淡笑:“公公之后可是要去郡王府,不如與微臣一道?

    ”太監似笑非笑:“蕭世子莫要折煞奴才了,還是省了您金尊玉貴的玉趾,

    莫若在相府與未過門的新貴人多多親睦去吧。

    ”“‘擇良辰’……”蕭卿與小聲復述著那些一看就是緩兵之計的言語,冷聲笑道,“公公,

    你說這貴人,臣,真能娶過門嗎?”“世子明知故問了,您此舉不僅惹得龍顏盛怒,

    更讓曉相難做——”太監是皇帝身邊的老人,自然不是吃素的,面對蕭卿與蛇似的冰冷眼神,

    面上依舊沉穩,“除了您,這曉氏的小娘子誰人還敢覬覦呢?”蕭卿與唇邊笑意不減,

    從懷中摸出一塊點翠無事牌,輕輕擱在太監的揣著的手背上:“這么說來,

    倒是臣思慮不周了——還煩請公公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幾句。”他蕭卿與哪需要什么美言,

    這分明是敲打用的信引——先禮,后兵。書房內,曉鶴之聽聞了朝堂上發生的事情,

    臉上神情一時間變幻個不停。而這回她倒是沒再跟父親鬧,雖沉著臉色,也沒忘行禮再離開。

    “……小娘子!”林潯在等到曉鶴之的那一刻,眼中光芒驟然亮起,

    卻又很快被黯然之色壓下,“您……我……”“走,回屋說。”曉鶴之沒有多說,

    只是抓著林潯的胳膊行經小路回了房間。進屋后,曉鶴之只一個眼神,

    林潯便老老實實坐在隔壁繡凳上斟茶倒水;再敲敲桌面,衿十三也翻窗進了屋,

    立在桌旁一言不發。曉鶴之注意到衿十三顴骨上的紅痕,

    托著腮嘆氣:“若是下次再對上蕭卿與的人,就別傻不愣登地硬碰硬了,他們人多。

    ”“小娘子一句話,”衿十三的嗓音帶著些喑啞,“屬下的鎖甲被血浸透也無妨。

    ”曉鶴之扯了扯嘴角:“我沒說過,你別亂來。

    ”衿十三當即就跪在曉鶴之腳下:“只要您應允,屬下便是您淬了鴆血的發釵,

    絕不會讓人污了您的裙擺。”曉鶴之嘆了口氣,伸手按在衿十三身上:“十三,

    你懂不懂我為什么說他們人多啊?”不僅是衿十三,連林潯都面帶遲疑地看向曉鶴之。

    曉鶴之抱著雙臂,輕啟朱唇幽幽開口:“我們相府有多少個暗衛?”“……加上屬下,

    共一十四人。”衿十三老實答道。“你們可知郡王府,不,蕭卿與他有多少?

    ”曉鶴之頓了頓,聲音泛著些許涼意,“據我所知,

    不少于一隊——那是一個旅、近百人——你們自己掂量,哪里來得底氣去碰?

    ”衿十三一時無言,林潯也瞪大了眼睛,曉鶴之嘆了口氣:“按照律法,若是圣上執意定罪,

    我相府真能冠得上豢養私兵的污名;他蕭卿與更是法外狂徒,那是奔著夷三族去的!”說著,

    曉鶴之狠狠戳了戳衿十三的額頭,“跟那種不要命的較勁,你說你傻不傻、傻不傻?

    ”衿十三抿嘴不語,周身氣壓低的仿佛墜入冰窟。林潯搓著自己的手指,

    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開口,語氣軟的似求饒:“小娘子……我有一、一計,

    只是……”曉鶴之皺眉催促道:“說啊。”“我昨日去林家,總算得見族老,

    他把我生父留下的信物還我了……!”林潯高昂的聲音忽的收住,殷紅攀上脖頸,

    蔓延至耳根,“……您若是需要胡馬,我、我帶您去熱海……可好?

    ”曉鶴之毫不躲閃的注視讓林潯不敢抬頭對視,只把下巴戳在自己胸口,

    耳中全是血流涌動和心臟亂跳的聲響。“小潯。”曉鶴之的手握住他攥得死緊的拳頭,

    語氣淡淡的,“你這是教我同你私奔去嗎?”林潯倏的抬起頭,眼角似被胭脂染過一般,

    蒼藍的瞳仁里水光閃爍:“不、不是!

    ……我……我是想著您需要人手的話……”一旁靜立的衿十三反應難得比林潯更慢,

    他極力掩飾著洶涌而來的心潮,隨呼吸起伏的胸膛隱隱有些顫抖。曉鶴之垂眸,

    把林潯的拳頭擱在桌面上,削蔥般的玉指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露出掌心新鮮的笞痕:“他們打你了。”“不疼的!”林潯的身體下意識緊繃,

    感受到曉鶴之溫涼的掌心貼上來時,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傻子。

    ”曉鶴之看著林潯沒來得及換過的衣褲,知道他三日前徹夜跪在林家祠堂,

    只為求個不入族譜的庶子身份來提親。他口中的“還”信物,不過是觸怒了族中長者,

    將與他有關的東西都扔出府來罷了。“我曉鶴之,還沒凄慘到要你們豁出命來救的。

    ”曉鶴之的視線掃過林潯和衿十三,停留在那內斂黑瞳上的時間稍多一些,“只是,

    也確實想要你們本人幫忙。愿或不愿,這次我絕不勉強。”見兩人又作勢要表忠心,

    反應幾乎與上次如出一轍,曉鶴之立即抬手止住:“在此之前,

    我得先問過你們——這次我可不留手了,名分和清譽全然不顧的那種,你們想清楚了?

    ”蕭卿與再來相府時已是黃昏,被霞光鎏了金的府邸安靜得分外異常,

    使得蕭卿與邁入的腳步略顯遲疑。告知蕭卿與曉相此時不在府內后,小廝引他到了后院。

    空無一人的內院,唯有殘陽潑在青石桌的裂紋里。蕭卿與緩步走近,指尖摩挲石板,

    觸過一道道橫縱交錯的淺凹。彼時,他在父親授意下時常拜訪相府,

    相國夫人執黑白玉子教他下棋,他總裝成愚鈍樣子,故意幾手敗著讓自己深陷困局,

    而后一邊嘆服一邊求教。他以為一切正如父親所料想那樣,

    相府對他的稚子憨態不設防備;經年累月,總有對自己心軟的時候。“卿與可知何為弈?

    ”夫人握著他的手落子,將他故意錯下的一手救回,廣袖間溫潤醇厚的檀香卻讓他脊背生寒,

    “做局,三五殘子當餌食自不足惜。但若滿盤皆是棄子,只得是執棋人身陷局中,

    成為盤中一子了。”暮色里飛來只灰雀,翅尖攪動的風旋刮過他耳根的冷汗,

    使得指尖也一道變得冰涼。相國夫人輕輕攥著他的手,放在手心捂著,

    面上竟不見任何慍怒和疏離:“誰人不知蕭侯嗣子早慧機辨,

    而我不忍心你將這一切當成自己的包袱。

    無關年紀、無關身份、更無關旁人——卿與自己想要的,可一定得想清楚了。

    ”步搖垂下的金色流蘇閃得人眼睛酸澀,蕭卿與沒來由地想起自己素未謀面的親娘。

    倘若相國夫人是他的母親……腦海中那人鷹隼般狠戾的眼神一閃而過,蕭卿與黯然垂眸。

    正是因為有顆七竅玲瓏心,她才能識得良人,養出不似自己這般陰暗不堪的明珠來。

    “——世子爺,小娘子有請。”小廝的喚聲驚飛雀鳥,仿佛是從記憶里飛出,

    驚得他睫毛輕顫。蕭卿與倏然收回手,手指緩緩蜷進掌心。他淡笑著頷首,

    不知是不是近來事務冗雜,幾乎沒怎么休息,他竟開始胡思亂想了。“蕭世子愣著作甚,

    怎么不坐?”眼前佳人巧笑倩兮,

    蕭卿與卻難得臉色陰沉:“……鶴兒府里的教養嬤嬤看來是該換了。

    ”曉鶴之唇角揚起曖昧的弧度,身體稍稍后仰,林潯便立刻蹲下扶住她的肩膀。

    把腦袋斜靠在林潯刻意放低的肩頭,曉鶴之抬手碰了碰林潯發燙的面頰:“有什么不妥嗎?

    ”蕭卿與大跨步上前,抬手掐住林潯的下頜扭向一邊,

    半瞇起的眸子里冒著森森寒意:“未出閣的小娘子可不能什么東西都往屋里撿。

    ”站在曉鶴之另一側的衿十三在蕭卿與靠近的那一瞬就有了動作,只是想到曉鶴之的交代,

    只得繃緊了身子才忍住沒有出手。曉鶴之也伸手抓住蕭卿與的手腕,指甲深嵌入皮肉,

    語氣中的狠厲分毫不讓:“蕭卿與,別碰我的人。”“……好。”蕭卿與的聲音低啞,

    松了手指,直起身子閉了閉眼,“你讓他們都出去。”“我憑什么聽你的,我偏不。

    ”曉鶴之作勢又要往林潯身上倒去,但蕭卿與展開的扇面更早一步地貼在了她的臉上。

    曉鶴之抬眼,心里做好了面對盛怒甚至起了殺意的蕭卿與,

    即便她從來沒有見過蕭卿與發火的模樣。而眼前人卻并未如她料想:沒有顏面折辱的憤恨,

    也沒有一切盡在掌握的淡然,卻是面上盡失了顏色、眼底一片死寂。只是眨眼的功夫,

    那沒出息的模樣就被蕭卿與隱了下去。如果不是曉鶴之一直關注著蕭卿與的表情變化,

    這間屋子里怕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一個隨時戒備著屋外可能闖入的暗衛,

    只著重關注了蕭卿與的動作;一個為了不在曉鶴之刻意親昵的動作下失態,

    已經耗盡了所有氣力。“這次,依舊是三日。”蕭卿與直起身子,

    手中持著的扇子在桌面上輕輕叩響,“三日之后,我會如約來提親。

    ”曉鶴之壓下心中那一瞬的遲疑,定了定心神開口道:“你知道我不一定吃軟,

    但絕對不吃硬。蕭卿與,我現在愿意跟你最后再談一次,否則,我會讓你永遠都見不到我。

    ”蕭卿與被疲憊壓抑得遲緩的心臟驀地跳了一下,有些昏沉的思緒終于逐漸變得清晰。

    搖動的扇子揚起他鬢邊的幾縷青絲,眼中的眸光重新流動起來:“好,你說。

    ”“你為何要與我——與曉相府結為姻親,如今身為郡王世子的你,

    權勢式微的宰相如何入的了你的眼?”曉鶴之語氣平淡地貶損著自己的老父親。蕭卿與笑了,

    那是難得快意的笑容。曉鶴之的咄咄逼人,在他這里卻是難得的休憩機會。要說如何才難過,

    怕的就是曉鶴之滿腦子損招卻憋著不講,無預兆地一出手就讓他心神不寧,

    真倒不如此時的氛圍舒適。“這個問題,答案會有些枯燥冗長,但也可以很簡單。

    ”蕭卿與俯身,用扇柄輕輕撩起曉鶴之垂落的發絲,余光在衿十三按在劍柄上的手背上掃過,

    “你想聽哪一種?”曉鶴之的脖頸被墜在扇釘上的流蘇掃到,略微側頭避開:“長話短說。

    ”“……我心悅鶴兒。”蕭卿與的聲音輕的像掉在絨毯里的銀針,

    卻清晰地傳入曉鶴之的耳中,并讓她的神色驟變:“蕭卿與,你要是成心尋我開心,

    立刻給我滾出去。”對此,蕭卿與也只是垂眸苦笑了一下,直起身子,

    將一身嘆息掩于扇后:“這世道,講實話沒人信不說,還要挨罵。

    ”“你再多廢話一句我就抽你。”曉鶴之抬眼剜他,“愛講講不講滾。

    ”“那便說你想聽的吧。”蕭卿與又恢復了往日的姿態,在曉鶴之對面大大方方落座,

    抬手給自己拿了茶盞再滿上,“曉相府如今的境地,鶴兒可就真的甘心?

    ”“套我的話抓我的痛腳,你休想。”曉鶴之把杯中涼掉的茶水潑向蕭卿與,

    蕭卿與后仰躲開,胸前還是濕了大半,“蕭卿與,你把曉相府當作你諂媚的獻禮,

    那皇帝又賞你什么了;你討來的圣旨連個婚期都沒有,就搖著尾巴跟我炫耀來了?

    還言之鑿鑿說什么三日后……不會吧不會吧,某人不會蠢到看不出自己在被牽著脖子遛吧?

    ”“呵,先別惱。”被潑了茶的蕭卿與倒是好脾氣,

    只是用修長的手指擇掉沾在衣襟上的茶葉末子,

    “鶴兒對我的成見可太大了……你知我從來不是甘心仰人眉睫之輩,不是嗎。”“……哼。

    ”曉鶴之沒再多說,她確實清楚。方才那番話與其說想挖苦蕭卿與,

    不如說只是她單純的情緒發泄、想找個人罵一罵罷了。眼看曉鶴之態度有所緩和,

    蕭卿與也沒得因占理而自鳴得意。曉鶴之話里有氣,亦有真相。

    曉相的衰微不是蕭卿與的本意,但他一路攬權至今,不可避免的也利用過亂局渾水摸魚。

    只因他對付曉宰相沒用那些腌臢手段,稱不上私怨,不過立場終究是不同了。

    “鶴兒冷靜些了,我便繼續。”蕭卿與輕抿了口茶水潤喉,繼而緩緩道,

    “東宮那位亟欲收攏權柄,擇選太子妃本是一步權謀。莫說曉相掌珠,

    便是那些不與我親近的權臣之列,其嫡女名錄皆在其列。

    曉相大人豈真存了送女入東宮的心思,不過是虛與委蛇;只是要回絕也得輾轉騰挪,

    想來是深知鶴兒這爆竹性子,曉相大人才沒知會你,還不是怕你氣血上頭就去火燒朱雀門了。

    ”被戳了脊梁骨的曉鶴之沒有一點反思的意思:“那你還不是告訴我了,怎么,

    我的行動也在你的算計之內?”林潯在兩人坐下清談時便默默起身站在一旁,

    眼看二人面前的茶水見底,便輕手輕腳地拎了壺出去。衿十三在林潯離開后,

    對蕭卿與更是警惕,簡直要用眼神把他按在桌上似的。“畢竟鶴兒從來劍走偏鋒、有膽有謀,

    如此緊要關頭,我這等庸碌之輩哪有什么好主意,只得指望鶴兒破局了。

    ”林潯此時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掩上房門后剛把茶壺擱下,

    蕭卿與就格外殷勤地將手中茶水對著曉鶴之敬了一下,用大袖掩著口鼻一飲而盡后,

    將空蕩蕩的青釉盞推向茶桌中央。林潯猶豫了一下,雖不情愿但本就順手的事,

    他不好視而不見,于是還是提起茶壺要為蕭卿與斟茶。“欸,你管他做什么。

    ”曉鶴之把蕭卿與和林潯都瞪了一遍,招手讓林潯回來,“蕭卿與你少說怪話,

    相府被你當槍使,我也沒被你落下。不就是等我整太子的時候,

    你好暗地里落井下石嗎;壞人都讓我當,你可不就兩袖清風了。”“即便如鶴兒所言,

    我如今不也盡力補救了?”蕭卿與無辜地看著曉鶴之。“哧,你補救,我落得什么好了,

    不過是從嫁到東宮的豬圈變成嫁去郡王府的狗窩。”曉鶴之說罷立刻抿嘴皺眉,

    瞇起眼睛看向蕭卿與,“……你不會就等我失言,回頭參我一本吧?

    ”蕭卿與壓抑著自己的笑意:“我若是真有這心思,鶴兒的本該堆得有一人高了。

    ……不說笑了,眼下局面由小鶴兒一通分析,

    你當真應樂見其成才是:”“——太子動不了你,與我的婚期又未定;任由我與太子掐架,

    鶴兒可不就清閑了?”嘶,怎么就這么有道理。“……不對,好你個蕭卿與,

    差點就被你給糊弄過去了!”曉鶴之眉毛一豎,手上茶盞的足底在紫檀茶臺上重重落下,

    “我要說的是,你哪來的臉用我的自由作籌?

    你那些權謀之術我一點興趣都沒有;要拉我和相府下水,恕不奉陪!

    ”“——那我便眼睜睜看你被送入東宮嗎。”蕭卿與收斂起了那副淡然的神情,

    眸光深邃地緊盯曉鶴之的雙眸,“陛下為制衡六部權柄,

    近年擢拔多少新貴;曉相‘相國’之位被褫奪,權勢亦被蠶食得所剩無幾。

    曉相府何來斡旋爭衡的分量,遑論與圣上分庭抗禮。……鶴兒,你要我如何束手旁觀?

    ”曉鶴之沉默地咬住下唇,她雖然不過問朝政,但她不聾也不瞎。

    如今外人對她這個相府女公子的態度,自然不是母親還在時可比的。如今再去回憶,

    她也不知究竟是何時出了岔子;唯一還能帶來寬慰的,便是母親見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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