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學第一天,夏初在雨中撞進顧嶼傘下。 他總在畫室窗邊偷畫她側臉,
卻在她遞情書時皺眉:“我不喜歡乖學生。”夏初剪短長發染成緋紅,
卻撞見顧嶼把班花按在墻上親吻。“玩玩而已,膩了。”他碾碎煙頭,沒看她通紅的眼。
直到教導主任兒子舉報他們早戀,顧嶼被取消保送資格。 夏初沖進辦公室時,
聽見他沙啞的聲音:“是我強迫她的,獎學金也是我主動放棄的。
”她翻出顧嶼遺落的速寫本—— 每一頁都是她,最后一頁寫著:“等我去找你。
”畢業典禮那天,夏初在雨中奔向校門外的身影。 火車鳴笛淹沒了她的呼喊,
車窗內少年垂眸擦著畫具。她不知道,他背包里藏著她用過的每一根發圈。---雨,
下得毫無預兆。細密冰涼的水珠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兜頭罩下。
夏初抱緊了懷里剛領到的新書,薄薄的塑料袋在風雨里可憐地“嘩啦”作響,
根本抵擋不住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冰冷的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淌進脖頸,激得她縮了縮肩膀。
陌生的校園小徑在雨幕里變得模糊不清,兩旁高大的香樟樹葉子被打得噼啪作響,
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植物被沖刷后濃烈又清冽的氣息。她像個無頭蒼蠅,
狼狽地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小跑,目光倉皇地掠過一棟又一棟相似的灰色教學樓,
試圖辨認所在班級的方位。腳下猛地一滑,夏初低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預想中冰冷堅硬的石板觸感并未到來。一只手穩穩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力道很大,
帶著不容置疑的支撐,瞬間止住了她摔倒的勢頭。夏初驚魂未定地抬起頭。
視線先是撞上一截冷白色的手腕,指骨分明,筋脈微微隆起,充滿了少年人特有的力量感。
然后,一把深藍色的折疊傘在她頭頂上方撐開一片干燥的小天地,隔絕了喧囂的雨聲。
傘面微微上抬,傘沿下的世界清晰地展露出來。一張極其干凈又過分疏離的臉。是顧嶼。
夏初腦子里瞬間跳出這個名字。剛才在亂哄哄的教室里,班主任介紹轉學生時,
她緊張得手心出汗,只匆匆掃過臺下幾十張陌生的面孔。唯獨他,
即使坐在靠窗最角落的位置,也像自帶聚光燈,讓人無法忽視。此刻離得這樣近,
夏初才看清他眼底那片墨色,沉沉的,像化不開的濃霧,沒什么溫度地落在她臉上。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校服襯衫,扣子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一顆,
整個人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冷冽。“謝…謝謝。”夏初的聲音有點發顫,一半是驚嚇,
一半是窘迫。雨水順著她的劉海滴下來,癢癢的。顧嶼沒說話,
只是握著傘柄的手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將傘面更傾向她這邊。
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濕了他另一側的肩膀,深色的水痕迅速在白色的校服布料上暈開,
像一幅無聲暈染的水墨。他另一只手依舊穩穩地扶著她的手臂,直到確認她站定了,
才極其克制地松開。“(3)班?”他開口,聲音沒什么起伏,
像初冬清晨結在玻璃上的霜花,清冽,也帶著距離。夏初連忙點頭,
濕漉漉的頭發跟著甩出細小的水珠:“是!我…我找不到了。”“前面左轉,第二棟。
”顧嶼言簡意賅,下巴朝某個方向抬了抬。他不再看她,目光投向雨幕深處,
側臉的線條在灰蒙的光線下顯得愈發冷硬。他維持著撐傘的姿勢,
傘面固執地籠罩著夏初和她懷里那幾本可憐兮兮的新書,
自己大半個身子卻暴露在冰冷的雨水里。雨水順著他的發梢、下頜線,
一滴一滴砸在肩頭濕透的校服上。夏初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
不知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援手,還是因為他此刻被淋濕的樣子。她張了張嘴,
想說“傘還是你自己打吧”,或者“我們一起走”,可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最終只擠出一句更小聲的“謝謝”。顧嶼沒再回應。他沉默地舉著傘,
和她保持著半步的距離,領著她穿過被雨水沖刷得格外干凈的林蔭道,
走向那棟灰蒙蒙的教學樓。傘骨隔絕了雨聲,只剩下兩人踩過積水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和他身上一種極淡的、混合著松木和某種冷冽顏料的氣息,若有若無地縈繞在潮濕的空氣里。
這段沉默的路程并不長,對夏初來說,卻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
直到踏上教學樓干燥的臺階,顧嶼才收回了傘。動作干脆利落,水珠沿著傘骨滾落,
濺開細小的水花。“到了。”顧嶼聲音依舊平淡。“謝謝你!”夏初抱著書,
無比鄭重地再次道謝。顧嶼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那眼神依舊沒什么溫度,
像掠過一片無關緊要的葉子。他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算是回應,然后徑直轉身,邁開長腿,
消失在通往高年級區域的樓梯拐角。留下夏初一個人站在空曠的走廊入口,
抱著濕了半邊的書,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肩上殘留著他方才扶過的一點微溫,
還有鼻尖那縷冷冽的松木氣息,久久不散。雨還在下,敲打著走廊的玻璃窗。
夏初深吸一口氣,帶著一身濕冷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推開了高一(3)班教室的門。
日子像被雨水洗過,一天天清晰起來。夏初漸漸熟悉了這個新環境,
也摸清了顧嶼的一些“規律”。他是高三(1)班的班長,成績頂尖,沉默寡言,
是老師眼中最省心的優等生,也是許多女生目光追逐的中心。他總在放學鈴聲響起后,
最后一個慢條斯理地收拾書包,然后走向學校最角落那棟安靜的藝術樓。
那里有一間不大的畫室,據說是某個美術老師特批給他使用的。夏初的教室在三樓,
窗外正好能望見畫室那扇朝北的窗戶。她發現,顧嶼坐在畫板前時,
側影會不自覺地放松下來,不再是那個扣緊校服扣子、一絲不茍的學生干部。
夕陽的金輝穿透玻璃窗,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
也照亮了他握著畫筆的手指,指尖偶爾會沾染上一點鉛灰或是顏料。那是一種奇異的沉靜。
而他目光落下的方向,似乎……總是朝著她教室這邊?
這個念頭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小石子,在夏初心里漾開一圈圈漣漪。她開始留心了。
有時是課間操散場時混亂的人流里,她不經意地回頭,
會撞上他迅速移開的視線;有時是下午自習課,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她望向窗外發呆,
總能在畫室窗后捕捉到他低頭作畫的剪影,而他畫板的角度……夏初的心跳悄悄漏了一拍。
一種隱秘的、帶著點甜味的猜測,在少女的心底破土而出。這個猜測在某個周五的傍晚,
被推向了頂峰。夏初打掃完教室衛生,天色已經擦黑。她抱著幾本要帶回去的作業,
獨自穿過寂靜的藝術樓走廊。畫室的門虛掩著,里面沒有開燈,只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
鬼使神差地,她放輕了腳步,湊近門縫。畫室里空無一人,只有畫架上蒙著一塊深色的布。
夏初的心怦怦直跳,像揣了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她做賊似的溜進去,手指帶著輕微的顫抖,
輕輕掀開了畫布的一角。畫紙上,是用炭筆精心勾勒的側影。
流暢的線條描繪出一個女孩的輪廓,微微低垂著頭,幾縷柔軟的發絲滑落頰邊,
長長的睫毛像停歇的蝶翼,神情專注而安靜。那側臉的弧度,
那低頭時脖頸柔和的曲線……分明就是她自己!背景是她教室窗外那片熟悉的香樟樹影,
甚至窗框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夏初猛地捂住嘴,才沒讓驚呼溢出喉嚨。血液瞬間涌上臉頰,
滾燙一片。畫紙右下角,是顧嶼干凈利落的簽名,還有一個日期——正是她轉學來的第三天。
他真的在畫她!而且畫得那么用心,那么……好看。
一種巨大的、幾乎要將她淹沒的喜悅和勇氣,在那個瞬間充盈了她的胸腔。
她幾乎是跑著回家的,書包在背后歡快地拍打著。整整一個周末,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用最干凈的信紙,最工整的字跡,一遍遍寫下又撕掉,反反復復,直到寫滿兩頁紙,
每一個字都浸滿了少女青澀又滾燙的心事。星期一的早晨,陽光明媚得晃眼。
夏初緊緊攥著那封疊得方方正正的信,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站在高三(1)班教室外的走廊拐角,這里是顧嶼課間去辦公室的必經之路。
心跳聲在耳邊擂鼓,震得她手心全是汗。終于,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里。
顧嶼獨自一人,手里拿著幾本練習冊,步履從容地走過來。陽光勾勒著他挺拔的身影。
夏初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勇氣,一步跨到他面前,擋住了去路。“顧嶼!
”她的聲音有點發緊。顧嶼停下腳步,眉頭習慣性地微微蹙起,那雙深潭似的眼睛看向她,
帶著一絲被打擾的詢問。夏初的臉頰火燒火燎,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飛快地將手里那封承載了她所有心事的信遞到他面前,信封的邊緣被她捏得有些發皺。
“這個……給你!”夏初的聲音細若蚊吶,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時間仿佛凝固了,
走廊里喧鬧的人聲似乎都遠去了,只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她低著頭,
視線死死盯著顧嶼干凈的白色球鞋鞋尖,等待著命運的宣判。幾秒的沉默,
漫長得像一個世紀。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極輕的、幾乎聽不出情緒的嘆息。然后,
是顧嶼那特有的、清冽如霜的聲音,平靜無波地響起:“我不喜歡乖學生。”短短七個字。
像一把淬了冰的錐子,毫無預兆地,狠狠扎進了夏初滾燙的心窩。夏初猛地抬起頭,
難以置信地看向他。顧嶼的目光掠過她因緊張而漲紅的臉頰,掠過她梳得一絲不茍的馬尾辮,
掠過她整潔得沒有一絲褶皺的校服領口,最后落在那封被攥得發皺的信上。
他的眼神里沒有厭惡,沒有鄙夷,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疏離,
像在看一件與己無關的、不合時宜的擺設。他甚至沒有伸手去接那封信。“讓讓。
”顧嶼淡淡地說,語氣里沒有不耐,只有一種徹底的漠然,仿佛她只是一截擋路的枯枝。
夏初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凍結。遞信的手還懸在半空,指尖冰涼。
看著顧嶼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繞開,白色的校服衣角擦過她的手臂,
帶著一陣微涼的、令人窒息的風。那封承載了無數個日夜憧憬的信,像一片枯葉,
從她僵硬的手指間飄落,無聲地掉在冰冷的水磨石地板上。走廊里人來人往,
嬉笑打鬧聲重新灌入耳朵,尖銳刺耳。夏初呆呆地站著,
看著顧嶼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盡頭,背影挺拔而決絕。陽光依舊明媚,她卻覺得渾身發冷,
一種從未有過的、尖銳的羞恥和難堪,瞬間淹沒了她。放學鈴聲響得刺耳。
夏初幾乎是第一個沖出教室的。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去食堂,而是徑直跑回了家。
反手鎖上臥室門,巨大的委屈和一種被羞辱的憤怒才像開閘的洪水,洶涌地沖垮了她。
她撲到床上,把臉深深埋進枕頭里,無聲地哭了出來,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淚水很快浸濕了枕套。哭累了,她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望向梳妝鏡。
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掛著淚痕的臉,馬尾辮規矩地束在腦后,劉海服服帖帖,
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驚的小鹿。乖學生?這三個字像針一樣扎著她。她猛地站起來,
走到梳妝臺前,一把拉開了抽屜。里面安靜地躺著一把嶄新的剪刀,
金屬的刃口在燈光下閃著冷冽的光。鏡子里的女孩眼神一點點變了。不再是溫順的、怯懦的,
而是燃起了一簇執拗的、近乎瘋狂的火焰。她抓起那把剪刀,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激靈,
但動作卻異常果決。“咔嚓——”第一縷長長的黑發應聲而落,
輕飄飄地掉落在光潔的地板上。然后是第二縷,第三縷……剪刀在她手中越來越快,
越來越狠,仿佛要剪斷所有過往的怯懦和那令人窒息的“乖順”。
黑色的發絲如同被拋棄的舊時光,在她腳邊堆積。當最后一縷及腰的長發被齊耳剪斷,
鏡子里出現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孩。參差不齊的短發桀驁地翹著,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纖細的脖頸,眼神里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和破釜沉舟的野性。
這還不夠。她翻箱倒柜,找出一瓶朋友送的、一直被她束之高閣的染發膏。鮮艷的緋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