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到了校霸江嶼的錄音筆。里面全是我的聲音。
課堂發言、走廊哼歌、甚至罵他「人形哈士奇」的吐槽……都被他錄了下來。
我嚇得把筆丟進池塘,卻被他濕漉漉地堵在墻角:「跑什么?」「錄音筆壞了,」
他喉結滾動,「你得負責?!埂浮趺簇撠??」他俯身咬住我的耳機線:「以后,
只聽我一個人的聲音。」1 失物招領變驚魂夜傍晚的風卷著最后一絲暑氣,
吹得籃球場邊剛抽條的柳樹嘩啦作響。高三教學樓像座沉默的巨獸,
大部分窗戶已經暗了下去,只剩下零星幾盞,是和我一樣的苦命刷題人。我揉著發酸的脖子,
拎著空了大半的水杯,慢吞吞晃向走廊盡頭的老舊飲水機。這玩意兒脾氣大得很,
得用巧勁拍幾下才能出水?!斑?、哐……” 我正跟鐵疙瘩較勁,腳尖忽然踢到個硬物。
低頭一看,墻角陰影里躺著個黑色的小玩意兒,金屬外殼,沉甸甸的。一支錄音筆?
還挺貴的牌子。誰這么粗心?本著拾金不昧(主要是怕失主著急上火回來找)的優良品德,
我彎腰撿了起來。按鍵簡潔,側面一個小屏幕。鬼使神差地,我拇指蹭過那個圓圓的播放鍵。
滋啦——電流雜音后,一個清晰又熟悉的女聲猝不及防地鉆進耳朵:“……所以,
我認為《紅樓夢》里‘千紅一窟,萬艷同杯’的隱喻,指向的不僅是女兒們的悲劇命運,
更是整個封建末世無法挽回的……”是我的聲音!上周語文課,被老張點名分析判詞時,
緊張得手心出汗的發言!一字不落!嗡的一聲,血液瞬間沖上頭頂。我手一抖,
差點把筆扔出去。誰?誰錄的?!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我指尖發涼,
飛快地按下快進鍵。沙沙的噪音后——“……這道圓錐曲線聯立后,用點差法明顯更快,
笨死了……”是昨天數學課,我小聲嘀咕同桌解題太慢的吐槽!“……嘖,
江嶼那家伙今天又踩點,教導主任臉都綠了,跟個門神似的杵在那兒,
笑死……發型還那么扎眼,真·人形哈士奇……”轟!大腦徹底宕機!昨天下午!
就在這條走廊!我跟閨蜜周曉曉咬著耳朵,對著遠處被教導主任逮住訓話的江嶼,
肆無忌憚地吐槽!我甚至還用了“人形哈士奇”這種精準又作死的形容詞!江嶼!
那個名字像顆炸彈在我腦子里引爆。全校聞名、無人敢惹的刺頭,打起架來又兇又瘋,
偏偏頂著一張老天爺賞飯吃的臉,常年盤踞在“最想交往”和“最不敢惹”兩個榜單的榜首。
我……我居然在背后這么編排他?還被錄下來了?!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心臟。
我猛地按停,像握著塊燒紅的烙鐵,只想立刻、馬上把這該死的玩意兒處理掉!
目光慌亂地掃過四周??帐幨幍淖呃?,只有盡頭安全出口的綠光幽幽亮著。不行,
不能扔這兒,萬一被人撿到……視線穿過走廊盡頭的窗戶,落在樓下被暮色籠罩的小花園,
中央那個廢棄的小噴泉池,水面倒映著路燈的碎光,像個沉默的陷阱。就那里!
我攥緊錄音筆,心臟在肋骨下狂跳,幾乎要撞出來。顧不得水杯了,把它往飲水機頂上一擱,
拔腿就往樓梯口沖。腳步聲在寂靜的樓道里被無限放大,咚咚咚,敲打著我的神經。
一口氣沖下兩層樓,推開側門,微涼的夜風裹著草木氣息撲面而來。小噴泉池就在眼前,
黑黢黢的水面漂浮著幾片落葉。我沖過去,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揚起手,用盡全身力氣,
把那支承載著我無數“罪證”的錄音筆狠狠擲向池心!撲通!一聲沉悶的落水聲。
黑色的金屬小方塊在水面掙扎了一下,冒了幾個氣泡,迅速沉了下去,消失不見。
水面蕩開一圈圈漣漪,很快又歸于平靜。結束了。我撐著膝蓋,大口喘著氣,
后背被冷汗浸透。晚風吹過,激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粗翘吨貧w死寂的黑水,
一種虛脫般的后怕才慢半拍地涌上來。我……我是不是太沖動了?
萬一……萬一江嶼知道是我扔的……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身后通往教學樓的側門,
猛地被人從里面拉開!吱呀——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花園里格外瘆人。
我像被按了暫停鍵,血液瞬間凍結,僵硬地、一寸寸地轉過頭。逆著樓里透出的慘白燈光,
一個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濕透的黑色T恤緊緊貼在賁張的肌肉輪廓上,
勾勒出充滿侵略性的線條。還在往下滴水的發梢黏在光潔的額角,
水珠順著他凌厲的下頜線滾落,砸在同樣濕漉漉的鎖骨上。是江嶼。他微微喘著氣,
胸口起伏,顯然是一路狂奔下來的。那雙總是帶著點懶散和桀驁的眼睛,
此刻像淬了寒冰的狼,銳利得驚人,穿透昏暗的光線,死死地釘在我身上。空氣凝固了。
他一步步走過來,濕透的球鞋踩在石板路上,留下深色的水印,發出沉悶的“啪嗒”聲。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經末梢上。濃重的壓迫感隨著他的靠近,如同實質的潮水,
鋪天蓋地地將我淹沒。
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被水浸透的、混合著淡淡汗味和……一絲若有若無血腥氣的味道。
他在我面前站定,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睫毛上掛著的小水珠。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我,
投下的陰影帶著冰冷的濕氣。他垂著眼,
目光沉沉地落在我因緊張而死死攥著的、還殘留著錄音筆冰冷觸感的右手上。然后,
視線緩緩上移,對上我驚恐失措的眼睛。寂靜的花園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聲,
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半晌,他喉結極其緩慢地上下滾動了一下,沾著水汽的薄唇微啟,
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砸在死寂的空氣里:“跑什么?
”2 燙手山芋與“負責”“跑……跑什么?” 我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在發抖,
像破舊的風箱,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
“我……我沒跑啊……” 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想要后退,腳跟抵到冰涼的噴泉池邊緣,
退無可退。江嶼的目光像探照燈,銳利地掃過我的臉,
最后定格在我那只無處安放、還微微顫抖的右手上。他扯了下嘴角,那笑容冰冷,
沒有半分暖意,反而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戾氣。“沒跑?”他往前逼近半步,
濕透的布料幾乎要蹭到我校服外套。那股混合著池水微腥和汗水的強烈氣息撲面而來,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侵略性,“那我追著跳進池子里撈的,是鬼?”跳……跳進池子里撈?!
我猛地瞪大眼睛,視線下意識地瞟向他還在滴水的褲腿和球鞋。
所以剛才那聲巨大的落水聲……是他?!為了撈那支筆?!他瘋了嗎?!
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恐懼攫住了我。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筆呢?”他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肮P……”我心臟狂跳,
眼神慌亂地飄向那片吞噬了錄音筆的漆黑水面,聲音細若蚊蚋,
“……掉……掉水里了……”“掉水里了?”江嶼重復了一遍,尾音危險地上揚。
他微微俯身,那張極具壓迫感的俊臉瞬間在我眼前放大,濕漉漉的發梢幾乎要戳到我的額頭。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流,是憤怒,是不耐煩,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林晚,”他準確地叫出我的名字,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砸進我的耳膜,
“你扔的,你看著它沉下去的。對吧?”我渾身一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他知道我的名字?還知道我扔的?!巨大的恐慌讓我幾乎站立不穩,
手指死死摳住身后粗糙的池壁邊緣,冰涼的觸感稍微拉回一絲神智?!拔摇也皇枪室獾?!
是撿到了……然后它……它自己……”語無倫次的辯解在對方冰冷的注視下顯得蒼白又可笑。
“自己?”江嶼嗤笑一聲,眼神里的戾氣更重,“它自己長了腳跑到水池里泡澡?
”他猛地直起身,不再看我,煩躁地抬手捋了一把濕透的頭發,水珠四濺。他轉過身,
面對著黑沉沉的池水,寬闊的背脊繃得很緊,像一張拉滿的弓,積蓄著隨時可能爆發的力量。
花園里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和他壓抑的、帶著水汽的呼吸聲。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他才重新轉過來,
臉上那種駭人的戾氣似乎收斂了一些,但眼神依舊深不見底,像暴風雨來臨前壓抑的海面。
他朝我伸出手。那只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
手背上還帶著幾道新鮮的、被池底粗糙石礫劃破的血痕,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澳脕?。
”他言簡意賅,聲音低沉沙啞?!笆病裁矗俊蔽颐H坏乜粗斓矫媲暗氖?,心跳如雷。
“筆?!彼⒅遥凵皲J利,“或者,你的手機?!薄笆謾C?!”我下意識地捂住口袋,
像護住最后一塊浮木,“我手機里什么都沒有!”“有沒有,看了才知道。
”他語氣毫無波瀾,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那只手固執地懸在我面前,
帶著血痕和池水的濕氣,“別讓我說第三遍?!彼难凵窀嬖V我,他不是在開玩笑。
那支該死的錄音筆沉了,
里面的內容……那些我課堂發言、吐槽、還有罵他“人形哈士奇”的“罪證”,
只有可能備份在別的地方。我的手機,成了最大的嫌疑對象。恐懼和屈辱感交織著涌上來。
憑什么?憑什么我要被他這樣逼問?憑什么像個犯人一樣?
一股莫名的勇氣(或者說破罐破摔的沖動)沖上頭頂,我猛地抬起頭,迎上他迫人的視線,
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江嶼!你講不講理!那筆是我撿的!掉水里是意外!
你憑什么查我手機?你這是侵犯隱私!”“講理?隱私?”江嶼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嘴角勾起一抹極其諷刺的弧度,眼神卻冷得像冰。他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帶來的陰影幾乎將我完全吞噬,那股強烈的壓迫感讓我瞬間窒息?!傲滞恚?/p>
”他俯視著我,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像裹著冰碴子砸下來,“你撿了東西不還,
故意損毀他人財物,還……”他頓了頓,眼神陡然變得危險,像淬了毒的刀鋒,
“在背后編排我?”“人形哈士奇?”他慢悠悠地重復著這五個字,舌尖抵著上顎,
發出輕微的嘖聲,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嗯?”最后那聲上揚的“嗯”,
像一根針,瞬間戳破了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氣球。我臉色瞬間煞白,
剛才那點可憐的硬氣蕩然無存。完了……他果然聽到了!錄音筆里那段最要命的吐槽!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剛才的憤怒被滅頂的恐懼取代。
我甚至不敢再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視線慌亂地垂落,盯著他濕透的鞋尖。
他看著我瞬間萎靡的樣子,似乎滿意了。那只帶著血痕的手沒有收回,
反而更近地遞到我眼前,語氣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命令:“手機。或者,”他頓了頓,
眼神銳利如鷹隼,捕捉著我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一字一句地吐出讓我頭皮發麻的下半句,
“你告訴我,那支筆里的東西……你有沒有備份?”3 被迫綁定與心跳協奏“備份?!
”我猛地抬起頭,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荒謬而變了調,“我備份那個干什么?!
我又不是變態!” 巨大的委屈和恐懼讓我眼圈瞬間紅了,聲音也帶上了哭腔,
“我撿到它的時候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要是知道……要是知道……”要是知道里面全是我的聲音,還錄下了我罵他的“罪證”,
打死我也不會碰那支筆一下!更不會把它扔進水里惹上這個煞星!后半句話卡在喉嚨里,
對上江嶼那雙深不見底、辨不出情緒的眼睛,我硬生生咽了回去。解釋再多,
在他眼里恐怕都是狡辯。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后半句。聽到我說“沒有備份”,
他緊盯著我的眼神幾不可查地松動了一絲,雖然那股迫人的壓力依舊存在,
但那種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的戾氣似乎收斂了一點。那只懸在我面前、帶著血痕的手,
終于緩緩收了回去?!白詈脹]有。”他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目光卻依舊鎖著我,
帶著審視,像是在評估我話語的真實性。沉默再次籠罩下來,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還有我擂鼓般的心跳。我緊張地絞著校服衣角,感覺后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布料。過了幾秒,
江嶼忽然動了。他不再看我,而是煩躁地抓了抓還在滴水的頭發,低聲咒罵了一句什么,
然后大步走向噴泉池邊供人休息的石凳。他動作有些僵硬地坐下,彎腰,
開始脫他那雙濕透的、沾滿泥污的球鞋。襪子也濕透了,被他胡亂扯下來,
團成一團丟在腳邊。他赤著腳踩在冰涼的石板上,腳踝骨清晰分明,
腳背上有幾道和手背類似的、被劃破的細小傷口。他就那樣低著頭,
看著自己濕漉漉、帶著傷的腳,沉默著。高大的身影蜷坐在小小的石凳上,
濕透的T恤勾勒出肩背緊實的線條,發梢的水珠沿著脖頸滑落,沒入衣領。
褪去了剛才咄咄逼人的戾氣,此刻的他,竟透出一種孤狼般的……狼狽和疲憊。我僵在原地,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著他腳上的傷,
想到他為了撈那支筆毫不猶豫跳進臟水池的樣子……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那支筆……對他真的那么重要嗎?重要到不惜弄傷自己?“喂。”他突然出聲,打破了沉默,
嚇了我一跳。他依舊低著頭,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啊屑埥韱幔?/p>
”“?。颗丁校 蔽毅读艘幌拢琶男7诖锾统鲆话鼪]用完的紙巾,抽了幾張,
小心翼翼地遞過去。他伸手接過,動作有些粗魯地擦拭著腳上的水和污泥,碰到傷口時,
眉頭會幾不可查地皺一下。擦完腳,他又胡亂擦了擦手臂和臉上的水漬。
我看著他笨拙的動作,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
小聲開口:“那個……傷口……最好消下毒,池水挺臟的……” 說完我就后悔了,
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多什么嘴!江嶼擦拭的動作頓住了。他抬起頭,濕漉漉的劉海下,
那雙眼睛再次看向我。這一次,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冰冷和戾氣,
反而帶著一種深沉的、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像是審視,又像是……探究?他沒接我的話,
只是把用過的臟紙巾團了團,準確無誤地扔進幾步遠的垃圾桶。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