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李立站在慕月的門前,與她告別。
慕月靜靜地望著眼前的李立,眼眸流動,卻生生控制住要說某些話的沖動。
從東海一直追殺到青鋒城的幕后黑手…………
父兄背負的不白之冤…………
慕家她們這一支慘遭滅門的血海深仇…………
慕家其他族人的生死存亡…………
原本屬于慕家的總會席位…………
這一樁樁困境,如層層迷霧,將她緊緊裹纏。
每一種危機都讓她殫精竭慮,如履薄冰。所有這一切,讓慕月將所有想說的話,生生打散,徹底打消。
再者,她本就神識敏銳異常,能夠清晰地感知到,李立身上縈繞著一種難以解開的心結,以及一種無法向人言說的孤寂。
他的心境,遠非表面上那般平和寧靜,其中必定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以及背負著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
李立看著眼前一向溫婉嫻靜卻心思通透的女子——見她身上的哀愁濃郁得幾乎要實質化,似要溢出來一般,卻不肯說出什么——也只能微微笑笑,說道:
“又不是以后再也見不到了。之前我們就說過,若有事,可給各處的星羅商會留言。倘若遇到緊急情況,你可以激活我給你的定位符(殘),我定會想辦法趕來。”
慕灼靜靜地站在慕月身后,一言不發,眼神中的不舍,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李立見狀,伸手輕輕摸了摸慕灼的腦袋,隨后轉身離去。
慕灼本性淳厚,心性也極為堅毅,是修煉《人皇劍經》的絕佳苗子。
于是,他直接以掌門大師兄的身份,替江宇收下了慕灼這個徒弟。
慕月身后有慕家的底蘊支撐,又背靠星羅商會,足以保障慕灼日常修行所需。
等將來江宇游歷歸來,身邊有個徒弟拴著,或許能收收他那長歪了的性子……
(我這么做,絕對不是故意報復師弟,只是為了他好……)
……
大啟位于中州,以太河為母親河。
大啟都城天啟城,坐落在中州平原的中心地帶。
大啟的疆域遼闊,東起東海,西至天柱山脈,南面則抵達十萬大山,北達析城山脈。
青鋒城位于析城山西南,沿著析城山往西北方向行進,就能抵達大啟和大庸的邊界。
再往北,就是大庸的核心區域——金鱗盆地。
李立離開青鋒城后,沿著古道向南而行。
沒過幾日,進入一片山林。
山勢陡峭,層巒疊嶂間浮現出鬼斧神工的丹霞地貌。
赭紅色的巖壁如刀削斧鑿,在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裂隙中生長著頑強的靈藤,紫色的藤蔓上點綴著晶瑩的露珠,遠遠望去宛如一幅流動的水墨畫卷。
又過了幾日,李立到了一處險峰,見云霧從深谷中翻涌而上,將整座山峰切割成懸浮的島嶼,恍惚間竟有登臨仙境之感。
又行了幾日,李立踏入一片古木參天的森林。
銀線松的枝干盤曲如龍,枝葉在風中沙沙作響,灑下滿地銀絲。林間溪流縱橫,某處泉眼突然噴涌出七彩光暈,引得一群云熙鹿飲水嬉戲。
當他走出森林時,眼前豁然開朗。
廣闊的沖積平原上,星羅棋布的村莊點綴其間隙。
李立走過一個村落。
附近有一聲嬰兒初生的啼哭傳來,那聲音清脆而響亮,仿佛是生命對世界的第一聲宣告,同時還伴隨著家人的緊張和歡喜。
在不遠處的田埂上,孩子們嬉笑玩耍,追逐著彩色的蝴蝶,手中拿著稻草編織的小玩具。
青年農夫彎著腰,將希望的種子撒入肥沃的土地,每一粒都承載著未來的憧憬。一旁的農婦提著水桶,輕柔地將水澆在幼苗上,宛如呵護自己的孩子。
村頭的老嫗坐在樹下,用曬干的劍祁草編織著驅蟲香囊,手指靈活地穿梭,就像是編織著美好的故事。
村外送喪的隊伍緩緩走向遠處的山坡,他們的腳步沉重而緩慢,仿佛在訴說著生死的輪回。
凡人生機勃勃,卻又如此渺小。
愛、怨、恨,天地并不回應;敬畏,害怕,恐懼,也不能改變凡人的輪回。
李立繼續朝南前行,來到了一座繁華熱鬧的城市。
這座城市的街道寬敞而整潔,建筑恢宏,彰顯著城市的繁榮與富裕。
街道上行人如織,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商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他們熱情地招攬著顧客,展示著自己的商品,各種琳瑯滿目的貨物讓人眼花繚亂。
衣著華麗的商人們在店鋪里討價還價,他們言辭犀利,毫不相讓,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爭得面紅耳赤。
街頭藝人的表演更是吸引了眾多觀眾的目光。
他們或唱歌跳舞,或耍雜技變魔術,技藝精湛,令人嘆為觀止。
觀眾們不時發出陣陣喝彩聲和掌聲,為這些藝人的精彩表演喝彩助威。
乞丐在街頭乞討,他們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眼神中透露出對生活的無奈和絕望。遠處也有富庶之家搭棚施粥。
小偷在人群中穿梭行竊,趁著人們不注意,迅速偷走他們的財物。一聲驚呼以后,不一會兒城防司迅速投入追捕。
一個世家子弟依仗著家族的權勢和財富在街上橫行霸道,也有另一個世家子弟仗義出手。
人間百態,美丑善惡并存,在塵世中交織。
離開城市后,李立繼續南行,在一處渡口遇見了正在渡河的商隊。
商隊首領是位獨眼老者,他們正在運送一批物資從鎮岳省往云嶺省而去。
老者見李立氣度不凡,便邀請他共乘渡船。
船行至河心時,突然漩渦涌動,三只白鱗翅?破水而出。它們身形巨大,鱗片閃爍著寒光,眼神中透露出兇狠的氣息。
商隊護衛們雖只是淬體境,但他們配合默契,盡管有些狼狽,有人受傷,但他們最終有驚無險地擊殺了白鱗翅?。
三只妖獸反倒成了商隊的收獲,它們的尸體被拖上了船,成為了這次旅程的意外之喜。
若是三只赤鱗翅?,商隊恐怕就性命難保,成了河中妖獸們的腹中餐了。
生死利益,總是相依相伏。
李立一路走來,看過了綺麗山河,也看過了人間萬象。
萬物于人族之外,競相生息。
人族于天地之中,無畏掙扎。
李立對于自己將要凝聚的武道意志,似乎也越來越有了清晰的輪廓。
歷經兩三個月的長途跋涉,李立終于抵達太河旁的白葦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