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爾,我的丈夫卻在一次前往國外執(zhí)行特殊任務時,被人伏擊,不幸犧牲。我成了新寡,
肚子里悄然萌發(fā)的生命,也成了無人知曉的遺孤。無數(shù)次我徘徊在崩潰邊緣,
是腹中那點微弱的胎動,讓我勉強支撐。頭七那日,一個自稱顧宸“戰(zhàn)友”的男人張銘,
帶著一個日本女人前來吊唁,他說花繪是顧宸拼死救下的。張銘的面容,
除去眼角一道猙獰的疤,竟與顧宸一般無二,讓我頻頻失神。
無意間聽我到公公與張銘的對話:“你當真要為了那個日本女人,連親爹和發(fā)妻都不要了?
”“小婉肚里,說不準已經(jīng)有了你的骨肉,你費心演這一出,
就是為了把她名正言順地娶進門?”許久,張銘,不,
顧宸的聲音傳來:“花繪為我受過重傷,這輩子我不能對不起她。”“等風頭過去,
我會給她一個身份,小婉那邊,一個鄉(xiāng)下來的。掀不起什么浪。”剎那間,我明白了,
我的丈夫顧宸根本沒有死,眼前這個所謂的張銘,就是他!我強迫自己鎮(zhèn)定,
摸出那枚他送我的,刻著“宸婉情深”的銅錢,
撥通了遠在南洋謀生的三叔公的電話:“三叔公,幫我安排一場意外!
”“他不是喜歡假死嗎?這出戲,我要他顧宸刻骨銘心!
”1 假死之謎電話那頭三叔公的聲音沉穩(wěn)依舊,應下了我的請求。“你這樣做,
對小婉太殘忍了。”“要不是念著你,她恐怕早就隨你去了,她現(xiàn)在這吃不下飯的樣子,
爹瞧著都揪心。”“花繪替我擋過子彈,我欠她一條命,這份情,我必須還。”“至于小婉,
日子還長,我會想辦法讓她慢慢接受的,爹,您就別再為這事操心了。
”我艱難的挪回自己那間依舊貼著大紅喜字的屋子,三叔公的電話正好打了過來。“阿婉,
究竟出了何事?顧宸那孩子,不是已經(jīng)。。。”我想開口,喉嚨卻像被塞住。是啊,
在所有人的眼里,顧宸已經(jīng)為國捐軀,是個英雄。我能體會三叔公的驚疑,就連我自己,
要不是親耳聽見,也絕對不會相信。顧宸竟會用假死這種方式,來成全另一個女人。
盡管我泣不成聲,三叔公卻好似洞悉了一切:“后天早辰,我會派人去接應你,其它事,
三叔公都會替你弄好。”電話剛掛,“張銘”端著一碗紅糖姜水來敲門。或者說,
是我的丈夫,顧宸。“眼睛都哭腫了,是不是又想起阿宸了?
”顧宸頂著張銘的身份出現(xiàn)的這些天,對我關懷備至,
儼然一個真心疼惜已逝兄弟遺孀的可靠戰(zhàn)友。無數(shù)次,我都會陷入一種時間的錯亂感,
婆婆總說,這是我思念顧宸太過的緣故。我悄悄將手中的銅錢攥緊,
竭力擠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沒什么,有點頭暈,沒站穩(wěn)。”顧宸這才略微放下心,
將手中的搪瓷碗擱在桌上。“你這身子骨太弱得好好養(yǎng)著,別想那么多,阿宸在天有靈,
也不愿意看你這樣作踐自己。”“給你燉了雞湯,你喝了早點睡。
”聽他口三句話離不開“阿宸”,我直接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一字一頓地逼問:“你真不是顧宸?”2 謊言與真相顧宸聞言,身形微微一滯,
隨即用那只帶著薄繭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傻丫頭,又說胡話了,我要是阿宸,
怎么會讓你受這些苦?”“快點把姜水喝了早點睡吧,明天我陪你去市醫(yī)院檢查檢查,
你老這么恍惚,可不是啥好事。”“你是阿宸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了,我答應過他,
會替他好好照顧你。”“我有些累了,想一個人靜靜。”直到門被輕輕關上,
強忍了一整晚的悲憤終于藏不住了。我與顧宸第一次見面是在縣城的文藝匯演,
他是臺上的青年標兵,而我是臺下默默無聞的觀眾。他卻在演出結束后,徑直走到我面前,
笨拙地表達著他的心意。我們順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兩年后,在我大學畢業(yè)那天,
顧宸向我求了婚。我至今清晰記得,他單膝跪地,手中舉著一枚樸素的草編戒指,
眼底的光芒,卻比滿城霓虹都要璀璨。籌備婚禮期間,我察覺身體有異,悄悄去醫(yī)院檢查,
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當時的顧宸,欣喜若狂。“阿婉,這孩子來得太是時候了,
他是上天賜給我們最好的新婚禮物!”我到今天還想不通,那個曾將我視若珍寶,
承諾要與我白首不離的顧宸,為何會變心至此,甚至不惜以假死的方式,
來逃避我們的婚姻和即將出生的孩子。第二天,顧宸早早敲了我的房門。“小婉,
今日約了醫(yī)生給你做檢查,你收拾好了嗎?”然而,我們剛走到院中,
花繪嬌弱的聲音便從房里傳來。“宸君。。。我頭好痛,身上也沒力氣,你,
你能過來看看我嗎?”聽到花繪的呼喚,顧宸甚至沒看我一眼,就大步跑過去。
“你是不是又著涼了?不是讓你多穿點衣服嗎?躺在床上先別動,我去給你請醫(yī)生!
”話音未落,顧宸已快步走到我身前:“實在對不住,花繪她不舒服,
我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去了。”“你別擔心,我和老王說好了,他會送你到醫(yī)院,
醫(yī)生那邊我也提前打了招呼,你直接過去就成。”我閉了閉眼,努力想將眼淚忍回去。
再度睜眼時,我沒有錯過花繪那張蒼白面容上,一閃即逝的,得意的滿足。一句話沒再多說,
我轉身徑直走出了大門。沉重的大門在我身后合上,我的手下意識地在小腹上輕輕撫過,
淚水終于無聲地掉落。老王準時將我送到了醫(yī)院,在醫(yī)生的安排下,我做完了各項檢查。
我獨自坐在醫(yī)院冰冷的長椅上,低頭看著那張B超單。模糊的影像中,
一個小小的孕囊清晰可見,醫(yī)生說,那就是我的孩子,已經(jīng)有了微弱的胎心。可我無法接受,
我的孩子,將有一個欺騙者作為父親。我擦掉眼淚,走向了醫(yī)院的掛號處,
掛了另一個科室的號。可這是顧家常來往的醫(yī)院,若是在這動手術,顧宸很快便會知曉。
找了個借口支開老王,告訴他我想獨自去街上走走,讓他先回去。直到老王消失在街角,
我才攔了一輛三輪車,去了城南那家簡陋的婦幼保健所。正當我準備踏入手術室時,
我的BP機卻突兀地響了起來,是一串陌生的號碼,留言簡短而急促。留言的內容,
是一段模糊的錄音,背景嘈雜,卻能清晰分辨出顧宸壓抑的喘息與花繪斷續(xù)的呻吟,
其間夾雜著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我從未聽過顧宸發(fā)出那般粗野的聲音,
也從未見過他那般失控的模樣。相戀數(shù)年,顧宸在我面前,始終是克制的,
即便在最親密的時候,他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我。原來,他并非天生內斂,
只是那個能點燃他激情的女人,從來都不是我。我宛若被施了定身咒,
一遍遍地聽著那段錄音,想要從中辨認出我所不熟悉的,那個真實的顧宸。不知過了多久,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yī)生走到我身邊。“是蘇婉嗎?手術時間快到了。”3 心碎重逢原來,
隨著那段不堪的錄音反復播放,我早已淚流滿面。直到女醫(yī)生提醒,我才察覺,
自己哭得渾身冰冷,連握著BP機的手都在劇烈地抖動。而我竟悲哀地發(fā)現(xiàn),哪怕到了這會,
我對顧宸,竟還殘存著一絲可笑的眷戀。他是曾與我血脈相連的人,
是我傾付了數(shù)年真心的愛人,愛他這件事,在這數(shù)年里,早已滲進我的骨髓,成了一種本能。
這數(shù)年間,鄰居同事都說顧宸對我情深似海,可我又何嘗不是將他視為此生唯一的歸宿呢?
整整三年的相知相守,直到這一刻我才幡然醒悟,我舍不得,我真就舍不得這樣結束。
記起B(yǎng)超單上那個小生命,我狠狠抹了一把淚。深吸一口氣,決定給這個孩子,也給顧宸,
最后一個機會。我走到保健所外的小賣部,借用公用電話,撥通了顧宸BP機的號碼,
留下了讓他回電的請求。顧宸的聲音很快從聽筒那端傳來,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沙啞,
似乎在極力隱忍著什么。“小婉,我這邊還有些要緊事,你先讓老王送你回來,有什么話,
等你回家再說。”“嗯嗯。。。啊啊。。。”一聲聲刻意拔高的女子嬌吟突兀響起,
電話隨即被掛斷,只余下冰冷的忙音。都是女人,我自然清楚電話那頭,我的丈夫顧宸,
正在與另一個女人做些什么。“沒事了,現(xiàn)在可以手術了。”做完手術回到顧家時,
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剛進家門,顧宸便從堂屋迎了出來。“老王說你檢查完身體,
一個人去街上逛了,怎么空著手回來的,沒有瞧上什么喜歡的物件嗎?”話說到一半,
顧宸留意到我紅腫不堪的雙眼,以及蒼白如紙的面色。“眼睛怎么這么紅,你哭過了?
”“是不是今天檢查身體,又想起了阿宸?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了,
你方才在電話里,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嗎?”我盯著顧宸的眼睛,依然是那么好看,
與從前一樣,眼中清晰地映著我的倒影。與下午那段錄音里,那個瘋狂嘶吼的男人,
判若兩人。我側過頭,避開了他探究的視線。“沒啥要緊事,下午是想問問你和花繪,
要不要一起去百貨大樓買點土特產帶回日本。”顧宸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松弛下來,
好似卸下了什么重擔。“那你快歇著吧,折騰了一天,也該累了。
”我似乎真的是疲憊到了極點,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了。迷迷糊糊中,
我又見到了二十歲的顧宸。那個穿著嶄新軍裝的年輕軍官,站在縣城公園的湖邊,
有些羞羞地向我遞過一枝野薔薇。“蘇婉同志,我喜歡了你很久了,你愿意做我的對象嗎?
”“你放心,我顧宸這輩子,只想對你好。”不知是那日的湖光太溫柔,
還是他眼底的真摯太熱烈。那一天的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
自從聽聞顧宸“死訊”之后,我?guī)缀鯖]有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門卻在這會被花繪推開。
“蘇婉小姐,你可知我昨日為何要特意讓宸君接那個電話嗎?”“你當真以為,
他是顧宸的什么戰(zhàn)友,而我,是你所謂的‘客人’嗎?
”4 背叛之痛我沒有立刻回應她那帶著炫耀的話,心底卻在無聲地嘲笑自己的天真。
當初聽到顧宸在邊境出事時,我悲痛欲絕,加上新婚燕爾,身心俱疲,當場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婆婆告訴我,顧宸的遺體已經(jīng)火化。她們甚至以我身體虛弱,不宜再受刺激為由,
沒讓我見他最后一面,也沒讓我加他的葬禮。樁樁件件,都隱約透著不合常理的詭異。
可在那些年里,我與顧宸是十里八鄉(xiāng)公認的金童玉女,他對我一向關懷備至。
我根本無法將他與欺騙、背叛這樣的字眼聯(lián)系起來,更別提是假死逃婚這種荒唐的事。
直到那個自稱顧宸“戰(zhàn)友”的張銘,帶著一個身份不明的日本女人花繪突然出現(xiàn)。
我雖然時常因他與顧宸酷似的容貌而心神不寧,卻也從未真正往顧宸假死這個方向深思過。
直到前天,無意間聽到了顧宸與婆婆在房中的那番話,我才恍然大悟,他們在我面前,
究竟編了一個怎樣彌天的大謊。花繪見我不說話,面上露出微笑。“看來,女人之間,
果真是最能洞悉彼此心思的,昨天你要出門檢查身體時,我就察覺你不對勁,果然,
你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想必你一定很想知道,宸君為何會對我這般情深義重吧?
甚至不惜拋棄新婚的你,也要與我雙宿雙飛。”“呵呵,你可知他在私下里,
是如何議論你的嗎?”“他說你跟白水一樣,沒滋沒味,說與你在一起久了,
連交公糧都是例行公事。”“可跟我在一起,就不一樣了,
我總能輕易讓他體驗到前所未有的舒服,還說我們日本女子,才真正懂得啥是風情萬種。
”我再也無法克制,揚起手,狠狠一記耳光扇在了花繪臉上。花繪還沒開口,
顧宸的呵斥聲就從自身后炸開。“蘇婉!你竟敢動手打人!”聽見這個聲音,
花繪臉上的得意也化作了極致的委屈。“蘇婉醬,我看你最近整天蔫頭耷腦的,
好心好意來跟你嘮嘮知心嗑兒,解解悶兒,咋就動手打人啊!
我知道你還在為顧宸君的事情難過,可也不能拿我這個小可憐撒氣吧,太過分了!“蘇婉,
她是你名義上的嫂子,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問你,她當真是我的‘嫂子’,
你的‘救命恩人’嗎?”顧宸被我這般平靜無波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怔,
似乎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花繪卻在此時, 抓住了顧宸的手臂:“宸君,
你陪我回屋休息吧,我頭又開始疼了,臉也好燙。”顧宸還想再說些什么,嘴唇動了幾下,
最終還是先扶著花繪,轉身離開了。我杵在原地好久,直到三叔公的信息,
發(fā)到了我預先準備好的BP機上。“一切妥當,船已備好。”我深吸一口氣,將那封,
字字泣血的“遺書”,放進了最底層的抽屜里。我要顧宸在得知我的“死訊”之后,
親手找出這封遺書。我要他睜大雙眼,仔仔細細地看清楚,我對他的愛,曾是何等熾熱,
足以與之生死相隨。我更要他從今往后,日日夜夜都活在無盡的悔恨與愧疚之中。
做完這一切,我沒有收拾任何行李,只貼身藏好了身份證件與幾張票證,便出了房門。
卻恰好在院中,撞見了從花繪房中出來的顧宸。一見到我,他臉上掠過一絲不自在,
卻還是放緩了語氣。“對不住啊小婉,方才是我話重了,情緒有些激動。
我不是故意跟你吼的,可你也的確不該跟花繪動手。。。
”我已懶得再聽他那些虛情假意的辯解,抬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想去江邊走走,
‘張大哥’就在家中好好陪陪‘花繪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