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蒼穹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天河之水傾瀉而下,
將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混沌的灰白之中。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柏油路上,濺起密集的水花,
瞬間又被后繼的雨幕吞噬,升騰起一層朦朧而冰冷的水霧。
警車紅色的頂燈在雨簾中暈染開一片模糊的光暈,警笛那撕心裂肺的尖嘯聲穿透雨幕,
卻顯得格外沉悶,仿佛被這無邊的水汽死死捂住。刑偵隊長林霄緊握著方向盤,
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如同盤踞的蚯蚓般暴起,
無聲地訴說著他內心翻涌的緊張與焦灼。冰冷的雨水拍打著車窗,
雨刮器以最快的頻率徒勞地左右搖擺,視野依舊模糊不清。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但思緒卻像脫韁的野馬,不受控制地飄向三天前那個同樣令人不安的下午。
1 不安的預感三天前,市局大樓內。富麗堂皇的警局接待室,
此刻卻彌漫著一種與奢華裝潢格格不入的緊張氣息。昂貴的真皮沙發,
光可鑒人的大理石茶幾,都無法驅散空氣中凝結的凝重。富商周明端坐在林霄對面,
一身剪裁考究、價值不菲的深色西裝,金絲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然而,
鏡片后的眼神卻像受驚的兔子,充滿了難以掩飾的不安與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絞在一起,指節同樣泛著白。“林隊長,
” 周明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恐慌,“有人……有人想要我的命。
不是威脅,我感覺到了,就在我身邊,無處不在。” 他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仿佛那無形的殺機就潛伏在光潔的墻壁之后。林霄沉穩地坐在那里,銳利的目光如同探針,
審視著周明的每一個細微表情和動作。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幾乎化為實質的恐懼,那并非富豪慣有的惺惺作態,
而是源于生命受到切實威脅的本能戰栗。當時負責記錄報案的,
正是他的得力副手——副隊長張強。張強坐在稍側的位置,微微低著頭,
手中的筆在記錄本上快速滑動,發出沙沙的輕響。他一邊記錄,
一邊用低沉而平和的語氣適時安撫:“周先生,請您冷靜,慢慢說。這里是警局,您很安全。
我們警方一定會調動所有資源,全力保護您的人身安全,請您務必相信我們。
”周明深吸一口氣,似乎想平復狂跳的心臟,但效果甚微。
他動作略顯僵硬地從腳邊一個精致的鱷魚皮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疊照片,
鋪在茶幾上。“你們看,” 他的指尖劃過照片,“就是這些人!他們跟蹤我,
在我公司樓下,在我家別墅附近,甚至在…在我女兒學校的路口!” 照片上,
是幾個戴著寬檐鴨舌帽、穿著深色外套的模糊身影,在不同的地點、不同的角度出現,
刻意壓低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只留下模糊的下頜線條,如同潛藏在陰影里的幽靈。
林霄身體微微前傾,拿起其中幾張照片,湊近眼前,仔細審視。照片的像素不高,
角度也多是偷拍,人影確實非常模糊,難以辨認具體特征。他眉頭微皺,
職業的敏感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危險氣息。周明的恐懼是真實的,
這些照片也絕非空穴來風。他能理解一個身家豐厚、樹敵眾多的富商在這種威脅下的憂慮。
“周先生,” 林霄放下照片,目光直視周明,“這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反偵察意識很強。
您還能提供更多關于他們的信息嗎?比如身高、體型、走路的姿態?或者,
您最近是否與人結怨,尤其是……在商業上有重大利益沖突的對象?誰最有可能對您不利?
” 他的問題直指核心。周明頹然地靠回沙發背,揉了揉眉心,金絲眼鏡滑下一點,
露出眼底深深的疲憊和困惑。“我不太確定具體是誰……但最近,
我在城北競標拿下了那塊‘金角’地皮,觸動了不少人的蛋糕。
那塊地……牽扯的利益太大了。”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
“我懷疑……是我的幾個主要的商業競爭對手所為。其中,宏遠集團的趙海反應最激烈,
曾當眾放話要我好看。還有…恒泰地產的王磊,私下也表達過不滿。利益面前,人心難測啊。
” 他嘆了口氣,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悔意。林霄點了點頭,
眼神示意張強將這些關鍵信息詳細記錄在案。他知道,這起案件絕非普通的治安事件,
其背后可能牽扯著錯綜復雜的商業利益、積怨已久的私人恩怨,甚至更深的漩渦。
保護任務刻不容緩,但追查威脅源頭同樣重要。一絲凝重壓上了他的心頭。
2 突如其來的噩耗“隊長!前面就是周明的別墅區了!
” 警員小王急促的聲音穿透雨聲和警笛的嗡鳴,將林霄的思緒猛地拽回冰冷的現實。
警車碾過滿地翻涌的積水,
在一座被高大鐵藝圍欄環繞、氣派非凡的歐式別墅前發出刺耳的急剎聲。
車輪激起的水浪潑濺在警車門上。林霄毫不猶豫地推開車門,瞬間,
冰冷的雨水如同無數細密的針,劈頭蓋臉地砸落,將他身上的警服徹底浸透,
沉重的布料緊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他抬手緊了一下濕透的衣領,抹去臉上的雨水,
眼神如電,快步向別墅燈火通明的大門走去。別墅的管家,
一位穿著整潔制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早已在巨大的雕花銅門旁焦急地踱步,
臉上毫無血色。看到警車和沖下來的警察,他如同見到了救星,踉蹌著迎上來,
聲音帶著哭腔:“警察同志!你們可算來了!快!快救救老爺!他在書房!
門…門從里面反鎖死了!我們怎么喊怎么敲都沒動靜!里面…里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啊!
太嚇人了!” 管家語無倫次,手指顫抖地指向別墅深處。林霄心頭一沉,
不詳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全身。他二話不說,帶著小王和幾名刑警,
跟著管家疾步穿過奢華寬敞、鋪著繁復圖案波斯地毯的走廊。壁燈散發著柔和卻冰冷的光,
將他們的影子拉長,投射在兩側昂貴的油畫和古董擺件上,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很快,
他們在一扇厚重的深褐色雕花實木門前停下。門緊閉著,
銅制的門把手在燈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上面似乎還沾著幾點尚未干透的……水漬?
“退后!” 林霄低喝一聲,眼神凌厲。他深吸一口氣,側身蓄力,猛地飛起一腳,
帶著全身的力量,狠狠踹向門鎖附近最脆弱的位置!“轟——!
”一聲沉悶而巨大的爆響在走廊回蕩!那扇看似堅固的木門應聲向內彈開,
門鎖處的木屑飛濺。3 密室殺人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混合著皮革、紙張和昂貴木料的特殊氣味,如同無形的拳頭,猛地從敞開的門洞內沖出,
狠狠砸在林霄等人的臉上。林霄下意識地抬手捂住口鼻,胃里一陣翻騰。屋內的景象,
讓所有沖進來的警察瞬間屏住了呼吸。
富商周明仰面倒在書房中央那張巨大的、同樣浸染了深色的波斯地毯上。
他昂貴的定制西裝前襟被大片暗紅近黑的粘稠液體浸透、洇開,一把常見的水果刀柄,
突兀而殘忍地直立在左胸心臟的位置。鮮血如同潑灑的墨,
在他身下昂貴的地毯上暈染開一大片詭異而猙獰的圖案,邊緣還在極其緩慢地向外滲透。
死亡的氣息彌漫了整個空間。死者周明的右手臂向前伸展著,五指張開,
僵硬地定格在一個抓握的姿勢。他的食指和中指,詭異地蘸滿了尚未完全凝固的鮮血,
在光潔的深色木地板上,
留下了一個扭曲、歪斜、仿佛帶著無盡怨毒和不甘的符號——“X”。那猩紅的筆畫,
在慘淡的燈光下,觸目驚心。法醫老陳迅速上前,蹲在尸體旁,戴上乳膠手套,
動作專業而沉穩地開始初步檢查。他翻開死者眼瞼,觸摸頸部,查看傷口。“死亡時間,
初步判斷在1.5到2小時之間,與管家最后聽到動靜的時間吻合。兇器就是這把水果刀,
非常精準,一刀直插心臟,穿透心包,當場斃命。死者面部表情扭曲,有瞬間的驚愕和痛苦,
但無明顯搏斗抵抗傷。現場……非常‘干凈’。” 老陳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
他環顧四周,“門窗都是從內側反鎖,典型的密室殺人現場。
”林霄緊鎖的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他強壓下心頭的震動,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
仔細地掃視著這間充滿了財富氣息的書房。高大的紅木書架上,
陳列著各種精美的瓷器和玉器擺件,
著溫潤或冷冽的光澤;墻上掛著幾幅價值不菲的油畫和一幅巨大的山水國畫;寬大的書桌后,
一個嵌入墻壁的厚重保險柜門緊閉著,密碼盤完好無損。除了死者周明和他們這些闖入者,
屋內空無一人。唯一的出口——那扇被林霄踹開的雕花木門,內側的插銷確實牢牢地反鎖著。
寬大的落地窗外是陽臺,但被堅固得連撬棍都難以撼動的鐵藝柵欄封得嚴嚴實實。
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調通風口,格柵窄小得連一只貓都難以鉆入。“隊長!
” 警員小王突然指著書房角落天花板上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半球體,聲音帶著一絲激動,
“這里!這里裝了監控探頭!應該正對著書桌和門口區域!”眾人的心猛地一沉,
隨即又升起一絲希望。如果監控拍下了案發過程……技術人員立刻上前操作連接。然而,
當監控錄像被調取出來,
屏幕上出現的畫面卻讓所有人的心再次跌入谷底——從案發前大約半小時開始,
直到他們破門而入發現尸體的這段時間,所有的監控畫面,
都變成了持續不斷的、令人絕望的雪花點和滋滋的電流噪音!關鍵的影像證據,
被徹底抹去了。4 蛛絲馬跡林霄蹲下身,
目光死死鎖定在地板上那個用生命最后力量(或兇手刻意為之)留下的猩紅“X”上。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摩挲著血跡邊緣已經半凝固的部分。
這個符號……這個扭曲的“X”,總讓他覺得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仿佛在記憶的某個角落見過,帶著某種不詳的暗示。像一道閃電劃過腦海,
他猛地想起了三天前,在接待室里,張強坐在稍側的位置,低頭專注記錄周明報案時,
他握筆的姿態;想起了張強用那種特有的、溫和而令人安定的語氣安撫周明時,
臉上那看似真誠的表情。一股莫名的、冰冷刺骨的不安感,毫無征兆地涌上心頭,
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這感覺如此強烈,讓他幾乎喘不過氣。“小王,
” 林霄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威嚴,穿透了書房的死寂,
“立刻聯系局里,讓張強副隊長放下手頭所有工作,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這里來。現在!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