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都知道我哥哥是頂流明星林曜。除了我——因為父母離異后,我們十年沒見。
家長會那天,我鬼使神差給他助理發了短信。沒想到他真戴著墨鏡口罩出現在教室后排。
“你哥好帥啊!”同桌瘋狂捅我胳膊。我冷笑:“那是我花錢請的演員。
”教導主任突然沖進來:“操場被記者和粉絲堵死了!
”廣播響起哥哥的聲音:“占用幾分鐘,我是林小雨的哥哥。”“今天,
我只想當一個稱職的家長。”操場的喧囂瞬間變成一片死寂。
---教室后墻那張巨大的運動鞋海報,像一塊滾燙的烙鐵,燙得我坐立不安。
海報上的男人笑得張揚肆意,汗水沿著輪廓分明的下頜滑落,
肌肉線條在精心設計的光影下充滿力量感。林曜。這個名字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
塞滿每一個角落,也沉重地壓在我的胸口。他是頂流,是神話,
是全校女生尖叫的夢——除了我。他是我的哥哥。理論上。前排幾個女生又一次壓低聲音,
激動地交頭接耳,眼神黏在那張海報上,手指幾乎要戳穿紙面。“天啊,林曜新代言太絕了!
”“這張海報我要偷偷撕下來帶回家!”她們的聲音不大,卻像針一樣扎進我的耳朵。
我猛地低下頭,下巴幾乎要戳進攤開的物理練習冊里,筆尖狠狠劃過紙面,
留下幾道難看的深痕。那些字母和公式在我眼前扭曲、模糊,像一團理不清的亂麻。十年。
整整十年,那個本該叫“哥哥”的人,在我的人生里只是一個模糊的剪影,
一個偶爾在電視屏幕上閃過的、帶著疏離光環的符號。父母當年撕破臉的離婚大戰,
像一場慘烈的爆炸,把我和他炸到了天南地北。法庭冰冷的一紙判決書,
他歸了光鮮亮麗、野心勃勃的父親,
奔向注定萬眾矚目的星途;我則留給了沉默寡言、疲于奔命的母親,
在柴米油鹽的瑣碎里掙扎。十年間,杳無音信。那個小小的、會笨拙地給我擦眼淚的哥哥,
早就被時光和距離碾成了粉末,被海報上這個光芒萬丈的陌生人徹底取代。“林小雨!
”同桌王珊珊猛地捅了一下我的胳膊,力道大得讓我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她湊過來,
眼睛亮得嚇人,壓著嗓子,熱氣噴在我耳邊,“快看快看!后門!剛進來那個!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心臟也跟著猛地一跳,下意識地順著她努嘴的方向,
艱難地扭過頭去。教室后門虛掩著,光線從走廊斜射進來,在門口的地面投下一塊亮白。
就在那光與影的交界處,無聲地立著一個人影。他實在太高了,幾乎頂到了門框上沿。
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休閑裝,包裹著挺拔的身形,
與周圍穿著臃腫校服或普通外套的家長們格格不入。巨大的黑色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露出緊抿的、線條顯得有些冷硬的下唇。
同色系的口罩更是將剩下的部分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只留下幾縷刻意打理過、略顯凌亂的額發垂在墨鏡邊緣。
他像一尊突然降臨的、沉默而神秘的雕塑,突兀地杵在那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場,
瞬間就攫住了后排好幾個家長和學生的目光。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原本還有些嗡嗡低語的教室,在他出現的剎那,詭異地安靜了幾分。
幾道好奇、探究甚至帶著點莫名興奮的視線,釘子一樣釘在他身上。
“天……好高啊……”王珊珊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顫抖,她的手還緊緊攥著我的校服袖子,
“這氣質……絕了!雖然看不見臉,但感覺帥炸了!小雨,那是……你家長?
”她的眼睛瞪得溜圓,里面燃燒著熊熊的八卦之火。我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一聲重過一聲,
撞得耳膜嗡嗡作響。血液似乎瞬間沖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真的是他?
那張海報上的人,那個十年間只存在于娛樂新聞和巨大廣告牌上的頂流明星林曜,
竟然真的出現在了我這間平凡得有些灰撲撲的初三教室?
為了我這個……幾乎形同陌路的妹妹的家長會?這太荒謬了!像一出蹩腳的、錯位的荒誕劇。
一股強烈的、混合著驚愕、抗拒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猛地沖了上來。
我幾乎是立刻扭回了頭,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手指用力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試圖用這點刺痛來維持搖搖欲墜的鎮定。“呵,”我扯了扯嘴角,
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砸在我和王珊珊之間那塊小小的空間里,
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刻薄,“帥?”我刻意壓低了嗓音,確保只有她能聽見,
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那是我花錢雇的演員。三百塊一天,專門撐場面的。
怎么樣,演技還行吧?” 我甚至故意抬起下巴,朝后門的方向揚了揚,
裝出一副輕描淡寫的鄙夷。王珊珊倒抽了一口涼氣,眼睛瞪得更大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嘴巴張成了一個“O”型:“啥?演員?三百塊?小雨你……你瘋啦?”“不然呢?
”我飛快地打斷她,目光死死盯著練習冊上被我劃得一團糟的電路圖,不敢再回頭看一眼,
“難道還能是林曜本人來給我開家長會?” 這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謬得可笑。
指尖的冰涼蔓延到了全身。就在這時,班主任張老師的聲音透過講臺上的麥克風響了起來,
帶著慣常的溫和:“好了,各位家長同學請安靜,我們家長會馬上開始。
” 教室里最后一點細碎的交談聲也徹底消失了。我強迫自己挺直背脊,
像一尊石像般凝固在座位上。眼角的余光卻像不受控制的雷達,
拼命地、小心翼翼地捕捉著后門方向的動靜。他動了。那個灰色的身影微微側身,
極其安靜地拉開了最后排角落里的一張空椅子——那是班上那個轉學生小胖的位置,
他今天請假沒來。椅子腿摩擦地面,發出極其輕微的一聲“吱嘎”。他坐了下去,
長腿似乎有些無處安放,微微屈起。即使隔著大半個教室的距離,
即使他把自己包裹得像一個特工,我依然能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強烈的存在感,
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塊巨石,激蕩起無聲的漣漪。
周圍的空氣都似乎因為他而變得稀薄、緊繃。整個家長會,
張老師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嗡嗡地響著,內容模糊不清,
斷斷續續地鉆進我的耳朵。
什么“中考沖刺”、“重點率”、“學習習慣”……這些平時能讓我神經緊繃的詞匯,
此刻失去了所有意義。我所有的感官都被牢牢地釘死在教室最后那個角落。他坐得筆直,
像一棵沉默的松樹。墨鏡和口罩構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墻,完全隔絕了外界對他表情的窺探。
他偶爾會極其輕微地調整一下坐姿,膝蓋似乎頂到了前面的桌腿,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來。
大部分時間,他只是安靜地坐著,頭微微偏向講臺的方向,似乎在專注聆聽。但那份專注,
在我眼中卻顯得如此虛假和遙遠。他出現在這里,本身就是一場巨大的、不合時宜的表演。
時間粘稠地流淌。我像坐在一盆溫吞的炭火上,煎熬無比。掌心的汗濡濕了筆桿。
張老師終于結束了冗長的分析,開始點名讓部分家長發言。
當聽到“林小雨家長”這幾個字時,我的頭皮“嗡”地一下炸開,
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涌向腳底,又猛地沖回頭頂。教室里所有的目光,像無數探照燈,
齊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隨即又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嗖地轉向教室后方那個角落。
巨大的壓力讓我幾乎窒息。我僵硬地垂著頭,盯著桌面上一條細小的裂縫,
耳朵卻豎得尖尖的。后排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衣料摩擦聲。他站起來了。
高大的身影在并不寬敞的教室后排顯得更加有壓迫感。他微微清了清嗓子,那聲音隔著口罩,
顯得有些低沉模糊,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響在驟然安靜下來的教室里。
“老師好,各位家長好。” 他的聲音不高,語速平穩,甚至可以說得上溫和有禮,
完全聽不出頂流巨星的架子,“我是林小雨的哥哥。”“嘩——” 盡管他包裹得如此嚴實,
盡管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這簡單的自我介紹,
尤其是那個名字——“林曜的哥哥”——瞬間在教室里投下了一顆無聲的炸彈!
低低的、壓抑不住的驚呼聲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起。王珊珊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手指掐得我生疼,她的眼睛瞪得快要掉出來,嘴唇無聲地開合著,
反復念叨著“我的天……我的天……” 其他同學也紛紛側目,
震驚、好奇、難以置信的目光在我和他之間瘋狂掃射。連講臺上的張老師都明顯愣了一下,
扶了扶眼鏡,臉上寫滿了愕然。我的心跳快得像要掙脫胸腔。他停頓了極短的一瞬,
似乎在斟酌詞句,隔著墨鏡,我仿佛能感覺到他目光的落點在我僵硬的背影上。
“小雨她……”他再次開口,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或者說,
是某種陌生的、試圖靠近的笨拙?“一直很獨立,學習上……也很自覺。
我們……”他頓住了,似乎被“我們”這個詞噎了一下,“家里對她的期望,
就是健康、快樂,盡力就好。” 他的話干巴巴的,空洞得像背稿子,沒有任何具體事例,
也沒有絲毫溫度。這官方又敷衍的套話,像一根冰冷的針,
精準地刺破了我心底最后一絲微弱的、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期待。呵,果然。十年分離,
能指望他了解我什么?了解我挑燈夜戰的凌晨,了解我面對難題時的焦慮,
了解我那份埋在心底深處、從未對任何人言說的、對一所遙遠重點高中的渴望?
他口中的“獨立”、“自覺”,不過是高高在上的客套,
是對一個陌生妹妹最蒼白、最安全的評價。一股尖銳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眼眶瞬間發熱。
我死死咬住下唇內側的軟肉,用更深的刺痛逼退那股不合時宜的軟弱。
挺直的后背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弦,指甲更深地陷進掌心。原來在真正的難堪面前,
連憤怒都顯得那么無力。我甚至能想象到周圍同學和家長此刻的表情——同情?好奇?
或是看戲般的玩味?我成了這場荒誕劇里最可笑的小丑。他的發言很短,
短到張老師都沒來得及做出更多反應,他已經微微頷首示意,重新坐回了那個角落的椅子上。
教室里的竊竊私語聲更大了,像無數只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
家長會就在這種詭異而緊繃的氣氛中接近尾聲。張老師開始做最后的總結和安排。
我如坐針氈,只盼著這折磨人的時刻快點結束。
就在張老師說到“請各位家長有序離場”時——“砰!” 一聲巨響猛地炸開!
教室前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開,門板砸在墻上,發出令人心悸的震動。
教導主任那張平日里總是嚴肅刻板的臉,此刻漲得通紅,布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慌和汗水。
他一只手還死死抓著門框,胸口劇烈起伏著,大口喘著粗氣,像是剛剛跑完了五千米。
“不……不好了!出大事了!”他嘶啞的聲音帶著破音,瞬間撕碎了教室殘存的秩序感,
“校門……操場……全……全被堵死了!全是人!記者!粉絲!瘋了!全瘋了!”“轟——!
” 教導主任的話像一塊巨石砸進平靜的水面,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
原本還勉強維持的秩序蕩然無存。“林曜!真的是林曜!”“天啊!他在我們學校?!
”“在哪?在哪?!
呼喊聲、桌椅被慌亂起身帶倒的碰撞聲、手機被迅速掏出的解鎖音……所有聲音混雜在一起,
形成一股巨大的、混亂的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學生們像被打了興奮劑,紛紛站起來,
伸長脖子,拼命地想要透過窗戶或者擠向后門,去確認那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家長們也懵了,
有人慌亂地護住自己的孩子,有人則一臉震驚地跟著張望。
后排那個灰色的身影猛地站了起來!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
他顯然也完全沒預料到事態會如此失控地爆發。墨鏡后的臉看不清表情,
但那緊抿的唇線和瞬間繃緊的下頜線條,泄露了他內心的震動。
教導主任還在門口語無倫次地喊著,聲音被淹沒在鼎沸的人聲里:“……保安根本攔不住!
外面……外面全亂了!好多車!閃光燈……快想辦法啊!
林先生……林先生您看這……”混亂像瘟疫一樣蔓延。
已經有幾個膽子大的學生和情緒激動的家長試圖沖破講臺,涌向后排。
王珊珊緊緊抓著我的胳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小雨!怎么辦?!真是你哥!
外面……外面好可怕!”她的臉色發白,充滿了真實的恐懼。
就在這片失控的喧囂即將達到頂點,教室門被外面洶涌的人潮沖擊得砰砰作響,
鈞一發之際——“滋啦——嗡——”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猛地從教室頂部的廣播喇叭里炸響!
這突兀而尖銳的聲音像一把無形的利刃,瞬間劈開了鼎沸的聲浪。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噪音刺得一激靈,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混亂的喊叫和推搡詭異地停滯了一瞬。緊接著,一個低沉、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卻異常沉穩有力的男聲,透過那有些失真、帶著嗡嗡回響的喇叭,傳遍了教室的每一個角落,
也穿透了門外隱隱傳來的瘋狂喧囂:“占用大家幾分鐘時間。打擾了。”這聲音太熟悉了。
即使帶著電流的干擾,即使十年未曾真正面對面聽過,
那獨特的、仿佛帶著某種磁性質感的聲線,也瞬間擊中了每個人的耳膜。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靜。所有動作都凝固了。連教導主任都張著嘴,忘了呼喊。無數雙眼睛,
帶著驚魂未定和難以置信,齊刷刷地投向教室后方那個角落——那里已經空了。
聲音繼續傳來,平穩而清晰,透過廣播,回蕩在落針可聞的教室里:“我是林小雨的哥哥。
”一句簡單的陳述,卻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每個人心中激起無聲的巨浪。我猛地抬起頭,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無法呼吸。王珊珊的手指甲深深掐進了我的肉里,
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廣播里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在凝聚著某種力量,
也似乎在尋找著最準確的表達。那短暫的停頓里,蘊藏著難以言喻的張力。“今天,
我不是林曜。”當這句話清晰地、一字一頓地通過廣播傳遍整個空間時,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叫、記者急促的呼喊、相機快門瘋狂的連響——如同被一只巨大的、無形的手猛地扼住喉嚨,
在瞬間被抽空。一種真空般的死寂籠罩下來,沉重得讓人窒息。教室里,
每一張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只剩下震驚過后的空白。廣播里的聲音繼續流淌出來,
沉穩依舊,卻奇異地帶上了一種卸下重負后的疲憊感,甚至……一絲笨拙的誠懇?
“我只是一個……遲到了很久的哥哥,來參加妹妹的家長會。”每一個字都像重錘,
砸在我心上最脆弱的地方。遲到了很久……這輕描淡寫的幾個字,
背后是整整十年被遺棄的時光。一股強烈的酸澀猛地沖上眼眶,我死死咬住嘴唇,
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腥甜,才勉強壓下那洶涌而來的淚意。“外面的朋友們,
”他的聲音透過廣播,清晰地穿透墻壁,傳向外面的混亂,“非常感謝你們的喜愛。但今天,
請把空間還給我妹妹,還給她平靜的校園。” 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那是屬于頂流巨星的掌控力,此刻卻用來為一個平凡的妹妹筑起一道屏障。“今天,
我只想當一個稱職的家長。”“稱職的家長”……這五個字像燒紅的烙鐵,
燙得我靈魂都在顫栗。他懂什么叫稱職嗎?懂一個真正的哥哥應該是什么樣子嗎?
這遲來的、在鎂光燈和全世界注視下的宣告,是懺悔?是彌補?還是另一場更高規格的表演?
廣播里的聲音消失了,只剩下電流微弱的“嗡嗡”余響,像一個悠長的、意味深長的省略號。
死寂。教室里是徹底的、令人心慌的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窗外的喧囂也奇跡般地消失了,仿佛剛才那一切瘋狂都只是一場集體的幻覺。整個學校,
甚至整個世界,似乎都在屏息聆聽這寂靜的回聲。王珊珊的手還死死抓著我,
但力道松了許多,她看著我,眼神復雜極了,有震驚,有茫然,
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探尋。教導主任站在門口,臉上的驚慌還未完全褪去,
但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知所措。他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就在這片詭異的寂靜快要將人逼瘋時,教室后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那個高大的灰色身影重新出現在門口。墨鏡和口罩依舊嚴實地戴著,看不清表情。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隔著冰冷的鏡片,越過整個凝固的教室,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然后,他朝我這邊,極其輕微地、卻無比清晰地,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那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像投入心湖的一顆石子,瞬間擊碎了所有強裝的堅硬外殼。
積壓了十年的委屈、憤怒、疏離、還有那一點點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渺茫的渴望,
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沖垮了我所有的防線。視線瞬間被滾燙的液體模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來的。雙腿像灌了鉛,又像踩在棉花上。
周圍凝固的目光像無數根芒刺,但我顧不上了。我只是憑著本能,用力甩開王珊珊的手,
推開擋在前面的椅子,跌跌撞撞地,朝著后門那個身影沖了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十年分離的鴻溝,明星與素人的天塹,在此刻都顯得那么可笑而蒼白。我只想沖過去,
沖到那個自稱是我哥哥的人面前,質問他,撕碎他那虛偽的平靜,
或者……或者只是看看他墨鏡后面的眼睛。我像一顆失控的小炮彈,猛地沖到他面前,
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極淡的、混合著一點消毒水味道的冷冽氣息。我抬起頭,
隔著那該死的墨鏡,仰視著這個比我高出一個半頭的、既熟悉又陌生到極點的男人。
胸膛劇烈起伏著,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只有急促而破碎的喘息。他垂眸看著我,沒有后退,也沒有說話。沉默在我們之間彌漫,
沉重得幾乎能壓垮空氣。幾秒鐘,卻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終于,他動了。
修長的手指抬起來,緩緩地、遲疑地,伸向自己臉上的口罩邊緣。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布料的那一剎那——“啊——!!曜哥!曜哥出來了!!”“林曜!
看這邊!!”“小雨妹妹!小雨妹妹!!”“……”窗外,那被短暫魔法封印的瘋狂聲浪,
如同沉睡的火山再次猛烈爆發!比之前更加洶涌、更加狂躁!閃光燈如同暴雨般瘋狂傾瀉,
將走廊窗戶映照得一片慘白,快門聲連成一片震耳欲聾的爆響,
伴隨著無數粉絲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呼喊,如同沸騰的海嘯,猛地拍打在教室的門窗上,
整個空間都在聲浪中震顫!教導主任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剛恢復的一點鎮定蕩然無存,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撲向窗口,徒勞地試圖拉上那薄薄的窗簾,聲音帶著哭腔:“不行了!
頂不住了!林先生!快!快跟我來!廣播室!那邊暫時安全!”他慌不擇路地指向走廊盡頭。
林曜的動作猛地頓住。伸向口罩的手指在空中僵硬地停留了一瞬。墨鏡下,
他緊抿的唇線繃成了一條冷硬的直線。那股剛剛在廣播里展現出的沉穩氣場,
在面對這排山倒海、完全失控的瘋狂時,瞬間被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巨大的壓力取代。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猛地抬起另一只手,寬大的手掌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燙,帶著一層薄汗,力道大得驚人,像一把鐵鉗。
那熱度透過皮膚,瞬間灼痛了我的神經。“走!
” 一個短促、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的字眼,從他緊抿的唇間擠出。
完全不同于廣播里的溫和,也不同于剛才的沉默,那是屬于巨星的、在危機時刻本能的強勢。
沒有給我任何反應或掙扎的機會,他拉著我,像拖著一個沉重的行李,
轉身就跟著魂飛魄散的教導主任,一頭扎進了走廊盡頭廣播室那扇窄小的門。“砰”的一聲,
門被教導主任從里面死死關上,還慌亂地插上了老舊的插銷。
薄薄的門板立刻被外面狂暴的拍打和呼喊震得簌簌發抖,仿佛隨時會被沖垮。
廣播室里彌漫著灰塵和陳舊電子設備的氣味,空間狹小而逼仄。只有一張堆滿雜物的桌子,
一把掉漆的舊轉椅,墻上掛著布滿灰塵的廣播設備,
還有一個小小的、蒙塵的換氣扇在頭頂嗡嗡地徒勞轉動。教導主任背靠著門板,
大口喘著粗氣,臉上毫無血色,眼神渙散,顯然已經六神無主。門外的聲浪如同實質的潮水,
一波波沖擊著門板,每一次拍打都讓這小小的空間震顫一下。
粉絲狂熱的口號、記者尖銳的提問、還有混亂的推搡和尖叫,
混雜成一片令人絕望的噪音地獄。“林先生!這……這怎么辦啊!外面……外面完全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