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法醫,那你說我們抓錯了人、霍逸平不是殺害邱家五位死者的兇手,有證據嗎?
”“先不說霍逸平殘忍屠戮邱家,導致邱家上下五死一傷的結論,
是我們痕檢、法醫、技術還有一群刑警們走訪排查之后得出來的結果。
”“僅憑我們榮隊這個通過微表情連續破獲多起重大案件的專家,
在看完霍逸平的審訊視頻之后都沒發話,這馬上就要結案了,
可溫法醫你只是走馬觀花地掃了幾眼審訊片段,就毫無緣由地給出了‘抓錯人’的判定。
”“合著我們整個北淮刑偵支隊上下,兩天兩夜的忙活加在一起,
都比不上您這個學過點微表情心理學皮毛的法醫了?”這不就是褲襠里拉二胡,純扯淡嗎?
痕檢封序連珠炮似得一陣輸出。溫阮從小到大在溫溪村聽過的譏諷與咒罵,
即便不是花樣百出的不堪入耳,那也算得上登峰造極的下三路人體器官亂飛。相比之下,
面前人此刻的質問,不過爾爾。溫阮轉向封序,“沒看出來,你這么浪費。”封序,“???
”“長個腦袋,只為了顯個高。”溫阮不疾不徐地悠悠補刀,“僵尸看過你的腦袋,
應該都會失望離開吧?”對于一線刑偵人員而言,認真、敢于質疑是很好的品質。
可缺少專業技能加持的質疑,輕則會讓破案緝兇變得事倍功半,
重則甚至因為方向錯誤導致案件無法偵破。那可是比普通百姓小打小鬧的陰暗、愚蠢,
更要嚴重千百倍的。“溫法醫!你你……”封序氣結。幾個為溫阮捏了把汗的人,
剛想開口緩和氛圍。卻見榮曜大手一把拍在了封序肩膀上,略帶責備地看向溫阮,“溫法醫,
你怎么能這么說小封?”封序聞言,激動到想在心里夸自家隊長三個排比句。
可這一想法尚未落地,卻聽榮曜又道:“僵尸都是目標導向型,小封的腦子里都是物證,
他們壓根就不會看。”封序一口老血卡在喉間。圍觀刑警一掃面對兇案時的苦大仇深,
紛紛低笑出聲。榮曜抬手拉開另一把椅子,示意溫阮坐下,“溫法醫,你來給大家說說,
為什么霍逸平不是兇手。”溫阮并未立即答應,而是將尸檢報告翻到了尸體照片那一頁,
環顧眾人,遞到封序面前。“在解釋霍逸平不是兇手之前,
需要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在看到這五位死者的尸體以及現場照片后,
你的第一感覺是什么?”封序雖然依舊對溫阮的能力持懷疑態度,
但腦中有關前天進入邱家別墅之后,看到四名死者肚腸流了一地的畫面,
卻是倏然令他脊背一寒。那種毛骨悚然、胃中翻涌的感覺,再度往喉管里竄。封序雙拳緊攥,
“惡心!殘忍!兇手就是個心理變態的神經病!他連六個月大的嬰兒都不放過!
”其他人也跟他有相同的感覺。溫阮聞言點頭,“看來,也沒有完全浪費。”榮曜淡笑不語,
感覺胃里都沒那么難受了。封序在片刻怔愣過后,才反過味兒來,
他剛想開口卻聽溫阮又道:“通過尸檢報告和現場照片可以看出,
兇手殺死邱家父親邱衍慶、母親董慧嫻、兒子邱輝、兒媳婦鄧茵茵的手法,
都是用利器重傷后,直接開膛破肚、扯出內臟,就連還在醫院搶救的女兒邱寶珍,
也是腹部被利器劃破之后,
抱著六個月大的侄子邱一帆從二樓墜落;六人中唯獨邱一帆身上沒有出血性外傷。
”“可一個稍微具備點常識的正常人,如果真想殺人,
應該都知道——捅心臟、割開頸部喉管與動脈,都比剖腹拽腸更加簡單高效。
”“但這位兇手,卻偏偏選了對五位成年受害者劃開腹腔、扯出內臟,
這種更像是深仇大恨、泄憤或者侮辱尸體的多余行為。而這一點,
也剛好能讓我們看出兇手行兇時異于常人的精神狀態。
”“可你們再仔細看霍逸平剛才面對審訊時的表現,就會發現問題。”溫阮轉向韓飛越,
“麻煩你把霍逸平剛才接受審問時,從姓名、年齡到他是否殺人的監控視頻都調出來。
”封序不解,“溫法醫,既然你要看霍逸平在殺人一事上是否撒謊,
為什么不直接看他這一段的審訊錄像?反倒還要看姓名、年齡這些沒必要撒謊的東西?
浪費大家的寶貴時間?”溫阮眼梢一掃,壓了情緒,“因為長期被毒品侵蝕的癮君子,
面部表情會跟正常人有所不同,不能完全沿用判別正常人微表情的方式,
來判斷他們是否撒謊。”溫阮瞧著封序臉上勢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神情,不等對方開口,
便繼續耐心講解。“長期吸毒者焦慮易怒、目光呆滯,就拿瞳孔為例,
正常人在憤怒、害怕時,瞳孔會放大,
感到壓力時瞳孔會縮小;而吸食海洛因或者阿片類抑制類毒品的人,
會導致瞳孔縮小成針尖樣,吸食冰毒這種興奮類毒品的人,會導致瞳孔放大。
”“參與過審訊的人應該都比我更清楚,警察對嫌疑人的審問,是一場特殊的溝通方式,
答案真真假假;而如果想要通過微表情來判斷這類面部、肢體稍有些特殊的嫌疑人是否撒謊,
首先要先了解他們說真話的樣子。”“目前,警方能夠確定并且霍逸平也沒必要撒謊的,
就是他的姓名、年齡;這也是后續判斷他是否撒謊最好的參照。
”前一刻還當溫阮是個門外漢的封序,聽到這番解釋,
雖然依舊懷疑溫阮在微表情心理學上的造詣,但心中質疑卻是消減了不少。
剛想聽聽她接下來的“道理”,卻見溫阮那雙清寒眸子淡淡掃了眼自己,再次語出驚人。
“當然,專業的微表情心理學家,以及有腦子的刑警,自然不需要這些。”封序,
“……”合著溫阮對于嘲諷自己沒腦子這事,過不去了是吧?“溫法醫,視頻調出來了。
”十指如飛的韓飛越,輕敲空格鍵。刑警洪亮的嗓音,立即從電腦里傳來。“姓名!
”“霍逸平。”“年齡。”“25歲。
”眾人的視線也都齊齊匯聚于監控室內的巨大顯示屏上。經過溫阮剛才的提醒,
在場眾人都也注意到霍逸平瞳孔的異常。“霍逸平,你昨天去路北區云海公館做什么?
”審訊桌后的霍逸平眼神躲閃,張開的雙腿不由收緊,“我只是路過。
”榮曜盯著屏幕里似被倏然放大的一張臉,原本隨意搭在椅背上的手驀然握緊。
腦中已經消失半年之久的聲音,再次如利器劃擦鐵皮般,一下下敲擊著他的耳膜。
掀起記憶里的血肉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