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我是個自私鬼,不懂得謙讓弟弟。她覺得我會帶壞弟弟,把我養在了外婆家。后來,
我成了學校里人人喊打的小雜種。終于有一天,我累了,一刀了結了自己的生命。我想,
只有我死了,才能換來她的一點關注。如我所想,她確實關注起了我。
她用自己發明的時光機,回到過去找我。可不管她回到什么時候,看見的都是我的尸體。
1.我從10歲就被媽媽丟到了外婆家,到現在已經有五年之久。外婆待我很好,
不像媽媽一樣對我懷有恨意。她時常和我說:“微微呀,你媽一直都是愛你的,
只是她是個急性子。”可是她真的愛我嗎?真的愛我,會一點都不關心我嗎?
同學知道班里那個養尊處優的天之驕子是我的弟弟后,就開始孤立起了我。
“有媽生沒媽養的小賤種!”學生時代的惡意總是莫名其妙的,
弟弟慫恿同學們把我關在了廁所里。一個個拳頭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心也慢慢被撕碎。
他們把戰果傳到了網絡上,把我的傷疤撕開后展示給所有人。我把視頻鏈接發給了媽媽,
希望她可以幫助我伸張正義。可她只是說:“你說你弟讓他們打你的?
小小年紀還會誣陷別人了?要不是你經常偷同學的東西,他們怎么會打你?”是了,
她怎么會信我呢?簡直是癡心妄想。她只相信弟弟。弟弟說我偷東西,她就先入為主地相信。
可那些東西,分明都是弟弟偷走的。我鼻青臉腫地回了外婆家。外婆心疼得不得了,
親自給我擦了藥。外婆有些粗糙的手輕輕撫過我的臉頰,我忍不住嚎啕大哭。為什么?
媽媽為什么就是不肯分一點愛給我?哪怕只有外婆的千分之一,我都高興。我趁著外婆睡著,
逃到了郊區的小樹林。我抱著最后的希望,給媽媽打了電話。打到第29通的時候,
她接聽了。語氣里是滿滿的不耐煩。“你割傷你弟弟的手還有臉給我打電話?
”“你這個壞種不配做我的女兒。”她不等我回應,就掛斷了電話。
我聽著那沒有溫度的忙音聲,一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嚨。媽,是不是只有我死了,
你才肯正眼看看我。2我本以為我會投胎到新的家庭里。沒想到,
我的魂魄居然飄到了媽媽身旁。不過這也是我心里盼著的。至少我可以親眼看看,
我死后媽媽會不會多愛我一點。媽媽坐在弟弟的床邊,細心地給弟弟的手擦著藥。
“媽媽真是對不住你,是我沒教好你姐姐,這么多年來你受委屈了!
”她看著弟弟手上那只有一厘米的小傷口潸然淚下。弟弟也佯裝委屈,
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我叫姐姐不要再偷同學的東西了,她不聽,
我攔她她還用美工刀劃傷了我嗚嗚嗚。”媽媽聽到這兒,更加自責。
“我就說你們班那些同學打她肯定都是有理由的,哪有小女生這么偷東西的。
”弟弟手上的傷,明明是他自己劃破的。他為的只是在媽媽面前博同情。我冷笑了一聲,
沖到弟弟跟前想要撕開他那虛偽的面具。不過,一切都只是徒勞。
我只是一抹不肯擁有新生的幽魂。媽媽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她不耐煩地轉頭看了一下:“怎么又打電話,煩死了!”她是誤以為我給她打了電話。
可惜她還不知道,她再也沒有機會聽到我的聲音了。“咦,
你們班主任這個點給我打什么電話?”媽媽疑惑地接聽了電話,弟弟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
“周微媽媽,很抱歉這么晚給你打電話,但是有些情況你需要了解一下。
”媽媽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她一向不喜歡外人說她是我的媽媽。
“周微這陣子在學校被同學毆打這個情況您了解嗎?今天還有視頻被發到了網上。
”班主任沒等媽媽回答,自顧自地說著話。媽媽冷冷地回應了一句:“鄭老師,
那都是周微她自作孽……”她還想再罵我幾句,卻被班主任打斷。
“我現在懷疑是周安慫恿同學們欺負周微,希望你可以好好管教你兒子。
”媽媽聽到班主任懷疑弟弟,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鄭老師,你這可就血口噴人了,
周安是個乖孩子,怎么可能做那種事。”她語氣憤慨,電話那頭的班主任久久沒有開口。
“老師,你怎么不說話了,不給我兒子道個歉嗎?”班主任這才無奈開口:“抱歉,
是我的問題,那些視頻我已經找警察刪掉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安慰一下周微,
畢竟她是受害者。”“受害者?周安才是受害者!”“你這老師怎么當的!”說罷,
媽媽就怒氣沖沖地掛斷了電話。弟弟看到這個情形,嘴角不可見地抬了一下。
白天看到視頻后,我第一時間聯系媽媽求她幫我。眼見她一點都不在乎我,
我才找到了班主任。年輕的老師聽到我的遭遇不禁紅了眼眶。她沒有證據,
但也選擇為我出頭。我不禁感到心酸,班主任作為一個外人都肯幫助我,
可是媽媽卻絲毫不關心我的遭遇。弟弟的招數并不高明,只是媽媽一直對我有偏見。
她自詡眼明心亮,卻看不到自己的女兒受著莫大的委屈。
3媽媽看著弟弟睡著才肯回到自己的臥室。她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打開了手機。
我定睛一看,壁紙居然是我和媽媽的合照。雖說是合照,卻有些牽強。照片里我緊咬嘴唇,
似是有什么不滿。媽媽則是側著身子坐在旋轉木馬上,露出了一個笑臉盈盈的側臉。
那時我八歲,我偷偷跟著媽媽和弟弟一起去了游樂園。媽媽看見我跟去大發雷霆,
卻也沒有把我趕回家。那時,她還嫌我膽子小不敢坐過山車。
可是她難道不知道八歲的孩童身高根本坐不了過山車。只是我干什么她都厭煩罷了。
我記得回家前,她抱著弟弟坐了旋轉木馬,而我只能在外面觀看。我很羨慕弟弟,
我也想和媽媽一起做旋轉木馬。那張照片是我偷偷拿著媽媽的手機拍的,
我找準時機擋住了弟弟的身影,把我和媽媽框在了一張照片上。就好像,
坐在媽媽腿上做旋轉木馬的不是弟弟,而是我。我沒想到,她居然把這張照片設成了壁紙。
難道,她真的如外婆所說是愛我的。只聽她輕嘆一聲,
喃喃道:“你果然跟你爸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愛撒謊自私自利!
”看來她把我的照片設置成壁紙,只是想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有一個多么面目可憎的女兒。
她看著那張照片進入睡眠。我游蕩在她的身旁,想從她那緊繃的睡姿里找到一點愛我的痕跡。
我想,我已經變得非常病態了,我病態地想要擁有母愛。哪怕只是一點點母愛……次日凌晨,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睡眠。她看也不看,對著電話就是大罵。
“說了幾遍不要讓你給我打電話了,讓媽媽休息會兒吧!”電話那頭傳來外婆的哭聲,
她才逐漸清醒。“微微,微微她不見了,她不在房間里,這可怎么辦。”我的心臟抽了一下,
我緊緊捂住耳朵不想聽到外婆凄厲的哭聲。我終究是對不住外婆的,可是我實在是受不住了。
“媽媽,你先好好睡一覺,周微那么大一個孩子了,能有什么事,是吧。
”媽媽溫聲細語地安慰著外婆,對我沒有一點擔憂。“她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女兒,
你真的太過分了,她那么乖在外面被欺負了怎么辦?”外婆吼完后,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媽媽一臉茫然。“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吧……”也不知道,
媽媽看到我的尸體是不是也會這般淡然。4媽媽把弟弟送上學后,又在家工作了一會兒。
她是個機器人工程師,前陣子研發了一個時光機。她里里外外又把時光機維修了一番,
心滿意足地笑了出來。就在她準備再安一個零件時,手機又響了起來。
她腹誹道:“沒完沒了了!”她不情愿地接聽了電話。電話那頭,外婆徹底崩潰大哭。
“微微,微微她沒了!”媽媽嗤笑了一聲。“什么叫她沒了?媽,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微微她死了,她死了,你聽懂了嗎!”外婆嗚咽著,聲音抖得厲害。
媽媽這才意識到這可能不是玩笑,放下了零件。“媽,我這就過去。
”她的聲音雖然依舊沒有什么溫度,但我聽出了她的急躁。看來,冷漠如她,
聽到我的死訊后還是會動容。我不禁有些開心,忽然又覺得自己十分卑微。
她不過是對我有一點點的擔心,我居然就有些滿足。看來這就是被冷落慣了的孩子,
給一顆糖都能開心好久。媽媽隨便套了個外套,半圍著圍巾就準備出門。
她拿了放在玄關處的車鑰匙,又想了一下把車鑰匙丟到了一旁。她隨手叫了個車,
顫抖著坐了上去。她摳著指甲的死皮,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就到了那片樹林。
警察圍起了警戒線,而我被搬上了擔架。外婆跌坐在了地上放聲大哭:“微微啊,微微啊,
都怪外婆沒有照顧好你!”媽媽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外婆身旁,輕輕拍了拍外婆的肩。“媽,
節哀吧。”外婆一把推開了媽媽,眼神里都是埋怨。“節哀?怎么節哀,
你看都不看微微一眼,她到底是你的親生女兒嗎?”媽媽像是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緩緩轉頭看向了擔架上的我。她看了一瞬,隨即又轉過了頭。外婆看媽媽這樣子,
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媽媽的臉頰打了一巴掌。“那躺著是你的親女兒,你就不去看看她嗎?
”我也很想知道,她就不去看看我嗎?她就不會可憐可憐我嗎?媽媽,你就這么狠心嗎?
她這才肯來到我的擔架旁,居高臨下地看了我一眼。她微微皺起了眉,像是在嫌棄我一般。
擔架上的我確實很難看。臉上是昨天被毆打留下的觸目驚心的疤痕,
脖子上是我親手割下的長長的血痕。我自己都嫌棄我這般樣子,
更何況是一向不待見我的媽媽。她輕輕撫上了我的脖子,摸了摸那道血痕。
隨即又像是碰到了什么臟東西一般,把手抽了回去。她看著一旁的警察,
緩緩開口:“是自殺還是他殺?”警察愣了一下,
媽媽的語氣實在是不像一個剛死了女兒的母親。“看現場的情況自殺的可能性較大,
不過一切還要等尸檢報告出來。”媽媽點了點頭,眼睛里沒有一點溫度。“姐姐!”不遠處,
弟弟的哭嚎聲傳了過來。班主任帶著哭紅了眼睛的弟弟來到了現場。
媽媽看到弟弟這副夸張過頭的的樣子,皺起了眉頭。弟弟也知道自己表現過了頭,
跑過來親昵地挽住了媽媽的胳膊。“媽媽,姐姐好可憐!
”弟弟還想繼續在媽媽面前裝懵懂無知的樣子,就被班主任嚴肅的聲音打斷。“周微媽媽,
我想你有必要看一下這個視頻。”班主任也沒等媽媽回答,就按下了播放鍵。
“就是這個有媽生沒媽養的小賤種偷了你們的手機還有文具。”是弟弟的聲音。
原來班主任一直在找證據,我不禁紅了眼眶。媽媽,你身為我的母親連一個外人都不如。
所有人聽到聲音都把頭轉過來看向了弟弟。弟弟無地自容,尤其是不敢直視媽媽審視的眼神。
他低著頭,轉了轉眼珠子。隨即,他就幾近乞求般地拉住了媽媽的手。“媽,
我也是不想姐姐偷同學的東西才這樣。”媽媽點了點頭,把班主任拉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