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塵子正在袇房內(nèi)打坐，見我慌慌張張的進(jìn)來，不由皺起眉頭，問：“大晚上了，什么事一驚一乍的？”

“流……流血淚了，我的菩薩泥像流血淚了！”

“我敬的三支香也成了兩短一長，我的菩薩不接我敬的香了！”我跑得氣喘吁吁，無比惶恐地回道。

無塵子的表情一頓，立馬從蒲團(tuán)上站了起來：“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剛剛！我想睡前上香的時候！”

我的話音剛落，無塵子立刻朝著放置菩薩泥像的破屋跑去。

此時那三支香已經(jīng)燒完，菩薩臉上的血淚也有了被風(fēng)干的跡象。

無塵子拾起一旁的打火機，點了三支香想要插上試試。

結(jié)果手里的香，剛剛插進(jìn)香爐里，空氣里立刻傳來“咔嚓”一聲，攔腰折斷了……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無塵子，在見到眼前這一幕時，臉色也變得無比難看。

“十五，你最近有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嗎？”無塵子問我。

我猶猶豫豫地朝著四周看去，確認(rèn)旁邊沒人之后，才被迫地將無塵子當(dāng)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告訴他。

“本來日子過得好好的，周望之一出現(xiàn)什么都變了，我進(jìn)周家后山的時候，他莫名其妙出現(xiàn)救了我，那胡小翠化的鬼本來要殺我，也被他一個眼神瞪了回去，之后都不敢對我動手。”

“后來他非要娶我，被留在周家休息的時候，還爬窗進(jìn)了我的房間，非要看著我睡，然后我就做噩夢了……”

“什么夢？”無塵子問。

“夢見我躺在一個男人的身上，他很愛我，主動讓我挖了他的心。”

“結(jié)果醒來之后，周望之就站在我的床頭，問我夢到了什么，之后還搞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像鬼一樣非要纏著我！”我無奈地對無塵子哭訴道。

無塵子聽完之后，似乎也被驚了一下，隨后問我：“你怎么不早說？”

“在周家被看得那么緊，我哪有機會和你說啊？結(jié)果你一下子就把人帶回道觀里來了！”

“師父，你說這周望之到底是不是來找我討債的？否則他怎么一來，我的菩薩就流血淚不接香了？”

我借著這個機會，說盡了周望之的壞話，想要師父將他趕走。

無塵子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伸出左手，在上面掐指算了一卦小六壬。

也不知到底算出了什么，無塵子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他說：“之前我在周家見到他時就覺得奇怪，以前都能看出他將要夭亡的死相，如今卻瞧不見他的壽相了。”

“我本以為是他娶了胡小翠，雖然沒借到壽卻沖了喜，壽氣因此回來了不少，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不是這樣。”

我本來就懷疑周望之，現(xiàn)在被無塵子這么一說，更是后背發(fā)毛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那怎么辦啊？師父，如果那個夢是真的，我上輩子挖了他的心，他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啊？”

我徹底慌了，對著無塵子渴求道：“師父，你還是趕緊讓他走吧，不然我真活不下去了！”

無塵子卻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剛讓人家住進(jìn)來，就讓他直接走，對周家那邊不好交代，在觀內(nèi)有我和你兩個師兄看著，他應(yīng)該不敢亂來。”

“況且，這一卦里，他暫時對你沒有殺意，先留他看看，他到底想干嘛吧。”

“他沒把我折磨死，當(dāng)然不會這么輕易就殺我啊！”我神情激動地哭訴道：“留著他，不是讓他隨時都有殺我的機會嗎？”

無塵子聽后，似乎也覺得非常為難，又仔細(xì)看了眼左手起出的那卦小六壬，忽然瞇起狹長的眼眸，對我問了一個問題。

“有祖師爺神像在觀中鎮(zhèn)著，邪祟是進(jìn)不來這里的，他剛剛是直接走進(jìn)來的嗎？”

“他……”我不可思議的瞪大雙眼，忽然記憶倒流。

回想起了他站在門檻外，對我問出的那一句——“林十五，我可以進(jìn)來嗎？”

我后背涼透的喃喃道：“是……是我同意他走進(jìn)來的。”

無塵子閉上雙眼，無奈的長嘆了口氣，只道一句：“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你若前世真的挖了他的心，就算將他趕出洞天觀，他想找你討債還是會來。”

“十五，有些因果是避不開的，強行避開只會遭受更大的業(yè)報。”

“你若真的害怕，就將這菩薩泥像搬進(jìn)自己的袇房里鎮(zhèn)著，只要你不開口，他就進(jìn)不去你房間。”

我認(rèn)命般，對著無塵子呆呆地問道：“所以……這周望之是那謝應(yīng)淵的鬼魂過來找我了嗎？”

無塵子搖頭，說：“要么他是謝應(yīng)淵轉(zhuǎn)世，還不是鬼，要么他的修為在我之上，我看不透他。”

無塵子已經(jīng)是我認(rèn)識的人里，最厲害的人了。

連他都說看不透周望之，或許只有三年前，在紅白雙煞到我家門口迎親時，出現(xiàn)的那個名叫戒心的和尚才能對付得了他。

可我連他在哪座寺廟修行的都不知道，天下之大，那么多和尚，我能上哪里找他？

況且，他救了我一次之后，擺明著不想再管我的事了。

我心如死灰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之后不管不顧地爬到無塵子的腳邊，對著他拼命磕頭，將那些埋在心中多年，卻一直不敢說出的話語，全對無塵子喊了出來。

“師父，師父，我知道我的前世可能是個作惡多端的大惡人，此生才會遭遇這么大的業(yè)報，我若是被殺也是活該！”

“可我真的很想堂堂正正的活上一次，如若我真有造孽，我愿修盡一生功德來還，我真的不想死得不明不白，連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沒有！”

“我也知道您很厭我，收留我在身邊，應(yīng)該是因為念及與我爺爺昔日的同門之情，所以才不肯教我任何本事，留我在此自生自滅，我……”

無塵子忽然搖了搖頭，一臉失望地打斷我道：“這些年來，你一直以為，我不肯傳道于你，是因為曾經(jīng)的偏見嗎？”

我的眼淚流到一半，愣愣地將頭抬起，問：“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