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Alpha曾是我的神明,救我于水火之中,護我于亂世之下。后來,他聽信讒言,
將我送進Omega教育中心,變成了我的噩夢之源。深不見底的黑暗將我侵蝕,
我被改造成Alpha最喜歡的那一類Omega,聽話,溫順,懂事。
可他卻對我越來越殘忍。終于有一天,我得救了,真相跟著浮出水面。他跪倒在地,
雙手掩面,哭得撕心裂肺。1我踏出教育中心的大門,暴雨傾盆而下。眼前空蕩蕩一片,
沒有人來接我。一把傘出現在我頭頂上,我回過頭,看見了笑盈盈的Alpha醫生。
“喬南,把傘拿去,早點回家,向你的Alpha展現你的學習成果,他一定會很高興,
然后像從前一樣愛你的。”恐懼在心底蔓延,我打了個冷戰,小心翼翼地接過傘。“我會的,
謝謝醫生。”我扯著僵硬的笑容,轉身離開,
盡力不去想這個醫生是如何無情地將我固定在鐵床上,殘忍地讓電流穿透我的全身。
強烈的懼意推著我往前走,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恍然意識到一件事。我不知道該怎么回家。
當初來的時候,許傾揚讓裴桉送我,什么話都沒跟我說。我以前沒去過教育中心,
那條路對我來說很陌生。沒有錢,也沒有手機,我只能向陌生人尋求幫助。
一個好心的便利店老板借給我一部手機。我給許傾揚打電話,結果聽到了空號的提示音。
再打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都是一樣的結果。我茫然地看向手機屏幕,
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片刻后,我猶豫著撥出了裴桉的號碼。
2我輕手輕腳地坐上車,許傾揚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質問。“你這大半年都學了些什么?
怎么還是這么任性?”面對生氣的Alpha,無論誰對誰錯,
Omega首先要真誠地道歉——這是我在大半年里學的規矩之一。
“對……”可是裴桉搶在我面前開了口。“好了好了,中心那邊都說喬南懂事了許多,
進步很大。大事懂了,小事上撒撒嬌還是可以的,你包容一下。”撒嬌?我不解地看向裴桉,
正好他也轉頭看向了我。“但是啊,喬南,你撒嬌歸撒嬌,可不能撒謊。張醫生給你的錢呢?
”我怔怔地看著裴桉。“什么錢?”許傾揚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盤,似乎很不耐煩。
“張醫生給了你傘和錢,讓你自己打車回去。你倒好,拿了人家的錢還要在這里賣慘!
”“你也知道這種伎倆只有裴桉才會買賬啊?也就是裴桉擔心你,非要我來接,
否則你就見鬼去吧!”我下意識想要反駁,卻欲言又止。在Omega教育中心,
每當我想要辯駁什么,或者解釋什么,就會有懲罰落在我身上。毆打,電擊,勒脖子,
關禁閉,人格侮辱,或者別的什么手段。那里的人會一邊懲罰我,一邊說,
這就是Omega頂嘴的下場。久而久之,當我再想反駁的時候,
我的大腦會搶先發布一條“閉嘴”的指令。我不會再頂嘴了。于是我低下頭,
輕聲說:“對不起,許先生,裴先生,這次是我任性,以后不會了。
”3回到那個我曾經很熟悉的房子里,我一眼就看見了客廳墻壁上掛著的照片。
許傾揚和裴桉穿著裁剪得體的白色西服,面帶笑容,姿態親昵,胸口別著紅色的小花。
裴桉說要給我盛粥,進了廚房。我淋了點雨,身上有些濕。許傾揚讓我用客臥的浴室洗澡,
說罷轉身要走。“許先生!”我的大腦像裹上了一層糨糊,模糊且混亂,
本能地想要遵從內心最強烈的想法。我想確認一件事。“許先生,
請問……您和裴先生是結婚了嗎?”許傾揚立刻皺起眉頭。“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Alpha眼中的厭惡化作利刃,直直刺入我的心臟。我張開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只能低下頭為自己的冒犯道歉。許傾揚用力推了我一下,轉身上樓,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話。
“以后管好你自己,我的事情與你無關。”我踉蹌幾步后堪堪站住,輕輕應了聲“好”。
幾秒鐘后,裴桉端著一碗皮蛋瘦肉粥走到我面前。“沒關系的,喬南,傾揚不愿意回答你,
我愿意。你沒猜錯,傾揚的確和我結婚了。”4裴桉自己戴著隔熱手套,卻抓起我的右手,
按在發燙的瓷碗上。“你鬧出那檔子丑事,他本來就夠煩的了。加上我們兩家長輩盯得緊,
催得急,他一個不耐煩,就主動看起了結婚的日子。哦,就在五月十六號。”五月十六號,
那是許傾揚把我從拍賣場帶回家的日子。以后,也是許傾揚和裴桉的結婚紀念日。
裴桉探頭湊近我的耳畔。“不過你放心,在另一個合適的人選出現之前,
你會是他唯一的寵物。我不會取代你,我和他的婚姻不會影響你什么。當然,
前提是你別再犯蠢。希望你真的學會了如何當一個好Omega。”裴桉忽然撒手,
我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碗粥摔在地上,脆弱的瓷碗四分五裂。
許傾揚的聲音從二樓傳來。“怎么了?”裴桉看了我一眼,大聲回應。“哦,粥有點燙,
喬南沒拿穩,摔了。沒事,我處理一下。”半晌,許傾揚才給出回應。“你別管,
讓他自己處理!”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暴躁,似乎說明,他又生氣了。
裴桉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傾揚這么要求的,我也沒辦法。那就麻煩你咯。
”我不由自主地雙手握拳,又松開。“好的,裴先生。”之后,我默默收拾好殘局,
一口粥沒喝。我不知道皮蛋瘦肉粥是誰的主意,
也不知道提出這個主意的人是否記得我皮蛋過敏。5客臥浴室里的花灑一直出不來熱水。
我本想去問問許傾揚,卻又怕裴桉正和許傾揚待在一塊。我不想和裴桉碰上。兩年多前,
許傾揚在地下拍賣場里買下了我,將我帶回了家。
我曾以為我的命運會像Omega販子恐嚇的那樣,能討好買家就做個隨叫隨到的小玩意兒,
不能討好買家則被摧殘凌虐至死,下場比在他們手里還要凄慘。可是沒有。
許傾揚沒有把我當成隨叫隨到的小玩意兒,更沒有摧殘凌虐我。他甚至不需要我討好他。
我在Omega販子手里受盡虐待,被他帶回家時渾身是傷,重度營養不良,
身體狀況十分糟糕。他耐心地安慰我,帶我去全獨立區最頂尖的醫院,砸了很多錢給我治療,
也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親力親為照顧我。他讓我管他叫哥,我有什么想要的盡管跟他說。
他如同天降神明,給了我巨大的驚喜。我獲準出院那天,他親自開車接我回家。途中他說,
他想和我發展一段關系。透過車內后視鏡,我看到自己的耳根泛起不自然的紅。
心跳加速的震顫幾乎要將我麻痹。我答應了,就此墜入愛河。之后,
我理所當然以許傾揚男朋友的身份自居。我和許傾揚牽手、親吻、上床、約會。
在許多Alpha和Beta都在肆意傷害Omega的社會里,他把我護得很好。
直到裴桉出現。6許傾揚身份高貴,是名門許家的繼承人,而我來歷不明,
是無人在乎的社會底層人。許家長輩不知道我的存在,即便知道也不可能承認。
同樣出身名門的裴桉,才是能得到許家認可的優質Omega。許傾揚不喜歡裴桉,
卻也不想和家人對抗。他跟我說,他和裴桉達成了共識。他們會假裝談戀愛,綁定在一起,
但他只對我有感情。沉默許久之后,我問他會不會和裴桉結婚。他肯定地說不會。我相信了。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接受許傾揚和裴桉的關系,可是我犯賤,我太依戀許傾揚對我的好,
于是我自愿跳入深淵,成了許傾揚的地下情人。而裴桉似乎真如許傾揚所說,
對此沒有任何意見。有些時候,他甚至比許傾揚還要照顧我。
我對ABO三性平權主題的書籍感興趣,他直接給我填滿了大半個書架,
還給我介紹了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叫隋城,是個Alpha。許傾揚要求我靜心調養,
我除了靠寫作賺點零花錢,就只想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因為有很多共同話題,
我和隋城聊起天來總是很愉快。在我心里,隋城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也只是朋友。
7可是有一天,“砰”的一聲巨響將我驚醒,我迷迷糊糊,第一感覺是好熱。
不是被子蓋住的熱,而是肌膚相貼的熱。許傾揚沉著臉走到床邊。下一秒,
隋城的驚呼在我耳邊炸響。是許傾揚一拳將他打翻在地。順著隋城滾落的方向,
我看到了散落一地的衣物。其中一些是我的,另一些是隋城的。意識逐漸回籠。
我顫抖著撫上自己的腺體,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被完全標記了。“哥,我沒有,
不是這樣的……”我和隋城明明是在書店的咖啡區討論一位平權主義作家的新作品,
怎么會在這種鬼地方醒來?標記我的人是……隋城?為什么?!許傾揚看向我,神情陰鷙。
下一秒,力道遒勁的巴掌狠狠扇在我的臉上,撕破空氣,帶起急促的風聲。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重重摔在床上。“到底是個下賤的Omega,
我當初就應該讓你被那些人活活玩死!”許傾揚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還要把我拎起來繼續打,
被身后的裴桉攔下。“傾揚,冷靜一點,你答應過我不會使用暴力的。
”裴桉的話似乎有魔力,竟然真的讓許傾揚慢慢松了力氣。我著急想要解釋,
卻被許傾揚惡狠狠地瞪了回去。“那么多證據擺在我面前我都沒信,沒想到啊,
原來還有個大招在這等著我。”許傾揚冷笑著,語氣中的失望和譏諷幾乎要把我撕碎。
我哭著說“不是的”,說我和隋城只是約在書店,可是許傾揚沒有聽,
冷冷地摘下我用稿費給他買的手表,砸向我的臉。我沒有躲,噤了聲,
怔怔地看著他轉身離開。8那天之后,隋城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這或許是一個專為我而設的陷阱。或者說,是一個專為挑撥我和許傾揚而設的陷阱。
我想知道許傾揚所說的證據是什么,可是沒有人愿意告訴我。
直到被送進Omega教育中心,我才從裴桉那里得到答案。所謂的證據,
是一些剪輯過的音頻和視頻,一些斷章取義的文字,還有一些煽風點火的讒言。
這些證據想要營造出我出軌隋城,同時只把許傾揚當成提款機的假象。現場“捉奸”之后,
許傾揚相信了。許傾揚不愿意來看我,也不愿意和我通話,我只能向裴桉解釋,
請求他幫我帶話。第二天,裴桉告訴我,許傾揚讓我別再冥頑不化,
否則他會要求中心加大懲戒力度。我猛地掙扎起來。“可我說的是真的!
我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我看到了裴桉的冷笑。那天晚上,我受了一場鞭刑。
我被綁在鐵架上,硬生生挨下一鞭又一鞭,被打得暈死過去,又被冷水潑醒接著受刑。
監刑的人就坐在我面前,趾高氣揚。“一個好的Omega,應該勇于承認自己的錯誤。
“喬南,你的Alpha選擇把你送給我們教導,而不是直接把你丟掉,
說明他對你還是抱有希望的。“你應該感恩戴德,珍惜在這里受教育的機會,
早日悔過、醒悟,以一個好Omega的身份去贖罪。”9猶豫許久,我決定直接洗冷水澡。
冷水寒意入骨,我想起了標記清洗手術中冰冷的器械,還有隨之而來的劇痛。
Omega教育中心里的標記清洗手術沒有麻醉,
意在讓“犯了錯”的Omega牢牢記住那份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敢再犯。
雖然麻醉對我本就無效。我不愿再想,匆匆忙忙洗完了澡,躲進了書房。
這里曾經是我創作故事的寶地。書架上擺滿了我愛看的書,
桌上放著許傾揚給我買的電腦和紙筆。許傾揚對我的創作不感興趣,
可他會在我向他分享的時候認真傾聽,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只是現在,這里也變了。
我以前看的書少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我看不懂的藝術類書籍。這個房子里會看這些書的人,
只有藝術史專業出身的裴桉。我看了一圈,從邊角處抽出一本小說。
這是我曾經很喜歡的小說,講的是Alpha至上主義逐漸成為主流的社會里,
平權革命爆發,一對Beta戀人因為信仰不同分道揚鑣,最終陰陽兩隔的故事。
信奉Alpha至上主義的惡魔死了,大快人心,可他昔日的愛人得知了背后的秘辛,
原來他并非真心要當劊子手,只是選了一條曲折的路,還沒走到一半就丟了性命。
平權革命的光亮難以照亮每一個人,書中的主角就是時代洪流下遺憾的例子。
可是它確確實實振奮人心,是現在這個畸形的社會所需要的。只是現在的我,
要做一個好Omega,不可能再對Alpha有一絲齟齬。10客臥的床很硬,
明顯不是以前那張能讓客人睡個好覺的昂貴床墊。我輾轉反側,最終在迷糊間被生物鐘喚醒。
中心教導我,一個好的Omega必須準時起床給Alpha準備早餐。何時起床才能準時,
還是我算好許傾揚離家的時間報給中心的。我依照記憶中許傾揚的喜好做了豐盛的早餐,
結果他下樓之后只冷冷掃一眼餐桌便徑直出了門。倒是裴桉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笑著看我。
“喬南,傾揚的口味早就變了,你不知道嗎?”我不由得一怔。“我不……沒有人告訴我,
我不知道。”裴桉笑容更甚。“怎么會呢?
給Alpha做飯是一個好Omega的必備修養,我知道中心會教你這個,
特地讓中心告訴你呢。”裴桉倏地收起笑容,把一碗許傾揚曾經很喜歡的魚片粥端到餐桌外。
然后松開手。碗碎了,粥灑了。就像昨晚一樣。裴桉再次開口。“中心的人說,
他們不僅轉達了我的話,還要求你每天背誦,確保你回家之后能滿足Alpha的胃口。
“現在你跟我說不知道,是想說我沒有告知,還是中心沒有告知?
裴桉面無表情地走到我面前,右手食指點在我的胸口。“你有什么要申辯的,盡管去找傾揚。
我等著。”我垂下眼,低聲說了句“抱歉”。我沒什么要申辯的。許傾揚不待見我,
裴桉可以隨心所欲地給我使絆子。這就是我現在的處境,我很清楚。11一周后,
裴桉在市中心辦了一個畫展。許傾揚以裴桉丈夫的身份出席,西裝革履,儀表堂堂,
和裴桉站在一起很是登對。同時,許傾揚要求我去給裴桉打下手。我去了,
和現場的其他工作人員一起被裴桉的助理呼來喝去。和其他工作人員不同的是,
他們都有固定的職責,而我就像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他們要我布置場地,
要我端茶倒水,要我給客人指路,還要我跪下給客人擦鞋。我拿著擦鞋布,沒有立刻動作。
裴桉一手挽著許傾揚,一手端著紅酒杯,笑著對我說“辛苦了”。許傾揚凜若冰霜地看著我,
一言不發。我苦笑一下,對著客人單膝跪地。“哎,喬南,這可是貴客。”裴桉如是說。
沉默兩秒后,我利落地換了跪姿,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擦起面前那雙昂貴的皮鞋。
周圍人的嗤笑傳入我的耳畔。“許總,這就是你那條不聽話的狗啊?現在看起來不錯嘛。
”“裴藝術家可真是個賢內助,旺夫不說,還能投夫所好幫著訓狗,真好啊。
”“看來這Omega教育中心是個好地方,我都想把我家那個不聽話的送去關幾個月了。
”“哎噫,教育中心教育中心,那是教Omega做人的地方,怎么能叫關呢?”“哈哈,
李總說的對,李總說的對。”我埋頭擦鞋,試圖屏蔽那些惡心人的話語,卻無濟于事。
那些話就像淬了毒的銀針,一下又一下,把我扎得千瘡百孔。我以為我是許傾揚的情人,
雖上不得臺面,但起碼有情誼,他會護著我,不讓我受到傷害。最不濟,
從教育中心回來之后也該是許傾揚的仆人,不談情誼,至少也是個人。
但原來許傾揚是這么向別人介紹我的。一條不聽話的狗。連人都不是了。
12教育中心的手段早已讓我變得馴服。畫展結束之后,我依然溫順地留在許傾揚家中。
當一條聽話、懂事的好狗。一天晚上,我就快要在客臥那張硬床板上睡著的時候,
裴桉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他一把掀開我的被子,面色不善。“傾揚易感期到了,你去陪他。
”我帶著朦朧的睡意,安靜地和他對視了幾秒。他咬著牙,忽然狠狠甩了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