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極亮的白光炸開，剎那之間，連天光都黯然失色。熟悉與久違的痛楚蔓延全身，
顧星在久違的熟悉和一點不安中閉上了眼睛，等待虛無降臨。如果有的選擇，
顧星寧愿第一次死去，便是永恒的結局。上一次是什么時候？好久了，應該是一千二百年前。
這是繼享年五百余歲的那一次后，又一次在無奈中選擇自爆本源了。多活了近七百年，
我知曉了更多事情，可是，依然沒有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這時，我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重生點，我苦笑一聲。多么希望，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我不熟悉的世界，但是，一切都那么熟悉，如此，我也只能接受現實。
我知道，過不了多久，我所在的房間大門，會如此前一般，在“吱呀”一聲中被推開。
果不其然，那個熟悉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在前幾次時，我知道并相信他是我的“師父”。
師父面色冷峻地站在我面前：“你還打算睡到何時？”我的師父，叫做禹。
禹居高臨下看著我，就如前幾世一樣，盡管我對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是，
看著他英俊熟悉的面龐，我還是哽咽起來：“師父。”禹神色緩和了許多，擁住我：“好了，
為師知道你一時還不能熟悉山上的生活，可是，這么多天了，總不能一直睡下去。
”我感受著溫暖的懷抱，那么的溫暖，這時的他還那么意氣風發。他叫禹，在許多記憶中，
他都是我的師父，直到我知道他不僅是我師父，還是我的親叔叔。我輕聲煥道，
并在無意之中將我擁抱他的力道加重了幾分。“師父。”輕輕的拍擊如此前一樣，
敲擊在我的后背。正如一千二百余年前。無數記憶在這個短暫的擁抱之中涌上心頭。禹，
這個在我心中超過一切的偉岸男子，他不僅是我的師父。應該說，他以師父之名，
給了我家庭的溫暖，給我師門的教導，給我父親般的愛。如此多次輪回下來，我早就知曉，
他是我親生父親托孤的對象，身負和我一樣的血海深仇，可是，這么多年來，
我從未從他身上感知到仇恨二字。你或許好奇是多少年？三千多年了，
以我這么多次帶著記憶和修為輪回至今，我依舊沒有那種感覺。我不知道，
是他活了更多的年頭，遠超我三千年的閱歷，還是，他真的把愛這種情感，超越過了仇恨。
我寧愿相信是前者，因為，從我再次活過來這時候算，禹也就四十多歲而已，而我，
心理年齡早就超過三千歲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我身上的奇怪之處。
我每次活過來，都會繼承前世的記憶與修為，可是，我從來也無法回憶起七歲之前的事，
一絲也沒有。或許正因如此，我對父母及家族被覆滅的仇恨，
還不及他這個剛剛從一切發生后才三十多年的男人。
禹輕輕掙脫我的懷抱：“你力氣似乎大了許多。”我慢慢松開他，
而心中卻腹誹道：“我若是展露出遠超于你現在的修為，我怕你當場嚇死。”沒錯，
正如此前我所說，我屢次死亡后輪回，總能帶著記憶和修為。三千年！就是個草包，
修煉三千年，恐怕也能達到造化境界了吧。我所在的世界，
修行境界分為筑基、元丹、造化、法相、九劫五個境界，
傳說九劫境界每千年天地就會降下一次雷劫，一旦渡過九次天劫，就會成為仙人，
而得到長生。禹便是處于法相境界的強者，當然，三千年了，我自然也是，
甚至隱隱觸摸到了九劫的境界，因為前世快要落幕之際，我心中曾有所感應，
似乎天地間有一道意志，試圖抹殺我。說回我自身的事情，
我的記憶似乎在七歲這一年像被一把刀砍成兩半一樣，那七年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仿佛我是憑空出生在了七歲一般。許是我出神太久了，
禹扶住我說道：“想不起來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以后師父再幫你想辦法恢復記憶。
”我內心苦笑：“算了吧，我修為至此還不是一樣想不起來。
”再次輪回的我輕車熟路的開始了在禹的道場的生活，已經重活了這么多次，
有些事情我也知道急不得。我像翻閱一本已經閱讀了許多遍的古籍一般，
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觀察生活中的細節上，因為成長的經歷總是就那樣，
而我現在的修為更無需去應付禹交代給我的那些基礎的不能再基礎的修煉，當然了，
樣子總是要做做的。總不能被他發現我這副小小的軀體中，隱藏著比他更巨大的能量。
那可是渾身長滿嘴也解釋不清了。如果說一成不變的重復從前的日子，那自是比較無趣的，
不過，在相似的劇情中，對同一件事的不同應對方法，倒也使我對幾個重要的節點有所期待。
這一天，禹獨自外出了，在較早的一次輪回中，我曾死在了這一天。我還記得，那一天，
他離開不久，就有兩個蒙面殺手闖了進來，幼年的我毫無抵抗之力，
修為和那二人比簡直是云泥之別，無力的抵抗更是如螳臂當車。嗯，仔細回憶起來，
可能死了不止一次，后來我記住了這一日，在中間的幾次輪回中，我央求著禹將我帶了出去，
而躲過了這一劫。再稍后的幾次，我也積累了不少修為和經驗，也曾和他們打的有來有往。
再之后，我的修為更高了，這二人直接被我失手打死。看來，這一次我可能有機會，
留下活口來問問話。我這么思索著，心里也在默默倒數。三，二，一。該現身了！
林子中一陣窸窣聲，兩位老朋友毫不意外地提刀飛身落在了禹的小院之中。腳步聲慢慢逼近，
我笑著向院中走去。如今的我感知的很清楚，這兩個殺手都是造化境界，這等修為放眼天下，
都算是能獨當一面的人物。竟然出動這樣的陣容，殺一個七歲兒童，不得不說，
背后的人非常謹慎。禹不在，我可以肆意的使用我的神通。兩個殺手看到我的身影，
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應該是確認了我的身份，隨后，他們踏空朝我沖了過來。
我勾起嘴角，同時，慢慢揚起臉。兩個殺手的速度頓時像蝸牛一樣慢了下來，
我看到他們眼中的難以置信，還有恐懼。他們很滑稽地懸在空中，腿在緩慢的擺動，
胳膊也是如此。只有思維和眼珠子，還能自如地滾動。
一個殺手聲音低沉地說道：“這個小子，不對勁。”而我已經一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瞬間就坐在了他們兩人中未開口的那個人的肩膀上。“你是誰？情報中說，
你明明尚未筑基。”我探出手，虛空之中浮現一只透明的手掌，耳光甩在他的臉上，
清脆無比。我笑道：“第一，你沒有資格問話，第二，我還沒問，你不要說話。
”殺手的臉上高高腫起，將蒙面的黑布頂起一個小丘。我緩緩開口道：“說出你們的身份，
是誰命你們來殺我的？”殺手眼中兇光閃過，不過他倒挺有骨氣：“無可奉告。”我點頭，
打了一個響指。那殺手的頭顱中發出一聲悶響，隨后七竅流血而亡。
我滿意地看著我這一招拿捏的分寸，腦袋沒有炸開，肩上足夠干凈，這樣我還可以坐一坐。
我慢慢落到死去的那個殺手肩上，慢慢坐下來。隨即，我揮手打落了幸存的殺手的面罩，
他臉上的驚恐，盡在我眼底。他顫聲問道：“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驚訝地反問：“你們不是殺手嗎？人死沒死你判斷不出來？”他面上懼色更甚，顯然，
這種殺人方式在他看來如鬼魅一般。我解釋道：“你別怕，只是腦子炸碎了，骨頭完好無損，
不會影響容貌。”嗯，現在可能不僅是殺人手法，我在他眼里恐怕也像鬼一樣了。果然，
這一幕直接將他鎮住了。我說道：“問題你知道的，回答我，或者，和他一樣。
”他猶豫地看著我的眼睛，我用目光回應他，我沒有在嚇唬他。他說道：“我們來自天魔堂，
雇主的身份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通過鬼市與我們組織聯系的。”天魔堂，
確實是個有名的殺手組織。我信他說的，雇主怎么會輕易顯露真身給他們看，
哪怕刺殺失敗的概率萬中無一，也根本不必冒這樣的險。“哪個鬼市。”突然，噗地一聲，
這個殺手的頭顱在我面前炸開了，溫熱的組織和液體濺了我一臉。我環視四周，
同時展開神識掃描附近。一無所獲，我自信九劫境界之下沒有人能在我這樣探查之下隱藏住，
那就是說，對方組織是通過某種遠程的手段，滅了口。
這種組織的殺手必有一盞魂燈在他們的老巢，看來，我還是冒失了，
不該那么輕易殺掉一號殺手。“可惜了，只差一句話。
”這種一個秘密就在眼前卻撥不開那層迷霧的感覺最讓人難受，我甚至萌生了自盡進入輪回，
重新來一次把事情問清楚的想法。我猛的打了個寒顫，果斷拋棄了這個想法。首先，
沒有那個必要，順著天魔堂這條線索，我也能查下去。其次，這種想法極度危險，
生命是很可貴的，誰知道我為什么可以一次次的輪回，
誰知道我這一次若是死了還能不能重來？我有些煩躁地看著兩具冷卻的尸首：“真粗魯，
本來今天不會把院子搞臟的。”指尖輕捻，一團閃爍著幽深紫芒的火焰憑空在掌心出現。
隨著手掌揮舞，紫火化作數團，分別飛向兩具冰冷的身體和地面上的血液，將一切吞噬殆盡。
我將周圍環境和尸體處理的毫無痕跡，等待著禹回來。禹回來后，果然毫無察覺，
如常一般招呼我吃東西，檢查我的課業。這樣平淡的時間再次繼續了下去，
我雖然對天魔堂十分好奇，但也必須按捺住心中的躁動，等待自然開始闖蕩的那個契機。
反正，時間多著呢。幾年后，“契機”如期而至。禹神情嚴肅地和我相談。“星兒，
如今你也長大了，有些事情也該叫你知曉了，曾經我和你說過，
你是我在外游歷時撿到的孩子，其實，我騙了你。”我一如從前一樣，露出真摯的驚訝表情。
“事實上，你是我撫養長大不假，但是，你并非我隨意帶回來的，而是你的父母，
把你托付給了我，而我，是你的親叔叔。”我顫聲問道：“你既是我的叔叔，那，
爹娘他們是被什么賊人所害？我們又是來自何處？
”禹嘆息著低下頭：“我們所在的家族覆滅的原因太過復雜，我也未能查清，告訴你這些，
是希望你能更加認真的修煉，來日，我們才有復興家族和報仇的希望。”江湖和修行，
靠的是闖和煉，都不是窩在深山中能達成的，三年之間，我在禹的悉心教導下，
已經“達到”了元丹境界，禹對此十分滿意，即使是一流的名門望族的小輩，
在這個年紀擁有如此境界，亦是其中的佼佼者了。我松了一口氣，在法相境界這么多年，
我早已記不清元丹境界和造化境界的具體靈力了，好在沒有失誤，
萬一展露出的境界越過那道檻，只怕就難以說清了。而我恰是小小地超過了一點禹的預期，
他便開開心心地送我下山了，分別前他給了我一道符紙，
告訴我此符能夠讓他瞬間抵達我的身邊，但只有一次機會，
關照我要留到重要的關頭再謹慎使用。禹走后，我看著掌心的傳送符，心中一暖。“只可惜，
我應該是沒機會用上這個東西了。”我如今的實力比禹還要強上一截，法相境界走到了盡頭，
隱隱都將觸碰到九劫的門檻，如果這樣的我還能遇到危機，即使是禹出現也是無能為力。
按照前幾世的經歷，我本該走從前的老路，加入其他門派，修行、尋寶、歷練。
如今卻是不用了，我打算直接去尋找天魔堂的蹤跡，這是從未走過的路，前所未有的經歷，
這樣的變化，如同是在觀賞一幅已經每日欣賞了上千年的畫卷，忽然間畫作的另一端展開，
變成了空白，一時間我倒是有些許迷茫了，但對于未來的不可知，
也讓我心中多了一分新鮮感。世間有眾多殺手組織，也有著許多鬼市，
每個鬼市都游走在黑白之間的灰色地帶，找鬼市不難，聯系殺手組織也不難，
難處在于找到一個能夠聯系天魔堂高層的鬼市。我能夠確信，對我的出手，
絕不是幕后的人簡簡單單聯系一個殺手組織外圍成員，就能辦到的。思來想去，
我還是決定先找一個就近的鬼市碰碰運氣。這座鬼市坐落在在一座規模中等的城中，
令我意外的是，本該潛藏在黑暗中的鬼市，入口卻堂而皇之地放在城中最為繁華地帶。
這是一條綿延約四五里的街道，兩側各式商鋪人聲鼎沸，而在街道中心位置，
則是看起來最為高端和貴氣的一家藥材店。一定有人會想，為什么區區藥材生意，
卻能在如此的大街上，占據那么好的位置，那是因為，修煉這檔子事，前面也提到了，
要敢闖敢拼敢打，這當中免不了會負傷掛彩，這是其一，而其二呢，
則是因為天地間布滿靈氣，除了我們人族，其他各種生物一樣能夠吐納天地靈氣，
這一方面誕生了妖族，另一方面，則是產生了靈草。說到這里，就能明白，
藥材店為何能這般做大，高階的靈草制作成各種靈藥，療傷延壽那是次要的，關鍵是，
毫不費力便能增加修為，一枚好的丹藥，價值連城，能夠引來各路豪強爭相競拍。
我在藥店對面的攤位上坐下，要了一碗甜茶，坐了下來。其實我并不愛喝甜茶，
前世我自己在住的地方種了一株苦茶樹，我最愛那種滋味，奈何我如今這副少年模樣，
喝那種東西未免太過奇怪。半碗甜茶下肚，我也掌握到了我想要的訊息。
這藥材店面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但光是我在這里觀察的片刻，來往的人不絕，
但出來的人數還不及陸續進入的人的十分之一。看來，那鬼市入口，就在這藥店之中。
這種情況其實比較罕見，一來鬼市本就不見光，一般來說要么在偏僻之處，
要么就是各方商討，經常變換地址。而眼前這種情況，顯然這是一處很穩定的常駐鬼市。
我笑了笑，這倒是有點意思。我正想站起身來，剛要起身，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下意識地低下頭，端起茶來。茶湯中映射出的人漸漸靠近，站在了我的身邊。“老板，
一碗甜茶。”隨后，她坐下來。我這才想起，這一世我與她并不相識。眼前的夏煙，
用“曾”字也不合適，畢竟在我的記憶之外，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我只好這么描述，
她曾是我的同門師姐，后來的紅顏知己。算算時間，在過去的這個時候，我們也沒有相識，
沒想到，卻在這一世，提前相遇了。夏煙的茶喝的很快，
我看到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藥店。莫非，她此行的目的，也是這里？
我不知道我這一世的結局會如何，因此不敢沾染上什么因果，免得再傷害她一次，
我趕緊起身，快步朝著藥店走去。“哎，你還沒給錢呢！”店主在后面喊道，
我這才反應過來，一摸才想起身上不曾帶銀兩。其實我不是沒有錢，
乾坤袋中值錢的天材地寶數不勝數，唯獨沒有碎銀，我要是拿出其他東西，
只怕會引出什么麻煩。我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卻見夏煙摸出錢放在了桌上。“我替他付吧。
”夏煙面無表情從我身旁翩然走過，空氣里我嗅到熟悉的芬芳。她并沒逗留，
我道謝的話憋在嗓子眼，卻怎么也開不了口，不知該如何是好。算了，一碗茶錢，
這一世還是不要招惹是非吧。夏煙走進藥店，很快在人群中消失，我等了片刻，才走了進去。
進了店鋪中，一樓是普通的藥品與柜臺，而角落處則有一個向上的樓梯。不過我知道，
那二樓也不過就是一些更名貴的藥材和丹藥罷了，鬼市入口，就在樓梯下方的暗門之中。
一般人當然是察覺不到，但我能夠感應到。剛要伸手推開暗門，兩個壯漢不知從哪竄了出來，
足有我大腿粗的胳膊攔在我眼前。“少年，這可不是你能隨便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