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除夕。門外大雪紛飛,門內是血與雪的交織。素有清流之稱的太傅一家被指控謀逆,
全家上下幾十口無一幸免。1.“哎呦,這太傅一家當真是極慘,
嫡系斬首抄家其余人口悉數流放。”“太傅是極好的人,怎會如此?”“噤聲!
休要再說什么好與不好了,謀逆的事板上釘釘,連他家的姑爺都出來作證了,豈能有假?
”一群人在太傅府邸外說個不停,有好奇亦有惋惜,甚至是打抱不平的聲音,
但都不敢大聲喧嘩,也是怕被揪出去當成同伙。一具又一具的尸體自太傅府內運出,
鮮血染紅白布,眾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白紗覆面的女人,指甲已嵌入皮肉還恍若未覺,
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我回來了,可是為什么府中竟變成這樣?”女人站立半晌,
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著遠處的文安侯府慌張地跑去。還未及侯府大門處,
凄厲的男聲自侯府傳出。眾人無不側目,一身華服的男人披頭散發出來,掛著淚痕,
一旁小廝用著旁人聽得見的聲音勸慰文安侯。“侯爺節哀啊,您這般失神,叫夫人如何好走?
”文安侯目眥欲裂:“吾妻淺淺,吾此生無愧于圣上,卻愧對于岳父一家!”隨即抱頭痛哭。
小廝扶起文安侯:“侯爺護夫人之心,侯府上下皆知,
是夫人接受不了一切選擇追隨父兄而去,侯爺節哀啊!”而后,眾人得知一切。
太傅嫡女林霜淺自縊于夫家,留下絕筆信一封道盡緣由,因不肯接受家中發生的一切,
心中又愧對于夫家,遭受打擊后自縊。眾人無不嘆息上京才女的隕落,
同時又欽佩于文安侯的大義滅親之舉。女子早已癱軟在地,
淚水決堤:“小姐……怎么不再等等言婉,言婉為你帶來了好多新奇的東西,
還有好多的話想跟你說啊……”幾天后,文安侯夫人出殯,言婉不動聲色地跟著,
準備送林霜淺最后一程,等到下葬結束時,文安侯付予囑咐眾人先行離去,
自己則是久久的站立在墳前。言婉在近處找了個合適位置藏著,正感嘆付予的深情,
卻聽到付予冷漠的聲音傳來。“林霜淺,都結束了。我們再不用相看兩相厭,
借太傅之事助我上青云,算是我虧欠你的,你家人的尸身我已妥善安置,再不欠你什么了。
”而后轉身離去。言婉雙手緊握成拳,她就知道,太傅一家絕不是那謀逆亂黨!付予,
此事不會就那么輕易揭過。來到林霜淺墓前,言婉揭下面紗,是一副頂好的容貌。
她將林霜淺生前最愛的桂花釀和杏仁酥拿出,還帶了許多稀奇的東西給她。
言婉輕聲道:“小姐,婉娘給你帶了許多東西,你且收著,過段時間婉娘再來尋你。
”而后良久,白衣身影逐漸消失在了墓前。同年,荒蕪之地的黑神醫緊閉的房門門被叩響。
“想好了?”“嗯。”“不后悔?”“不悔!”2.一年后,
文安侯付予憑借太傅一事取得圣上信任,賞賜連綿不斷。兩年后,文安侯續弦,
迎娶安王之女蕭珊。三年后,邊疆戰事初步告罄,傳聞軍中出現一員猛將,智絕無雙,
武藝卓絕,此次回上京鎮軍大將軍將要為其引薦,圣上龍顏大悅。
鎮軍大將軍裴宿一行人歸京,眾人夾道歡迎,卻生生被裴宿身后一人迷了眼。身著一襲白衣,
梳著高高的馬尾,身形高挑,一雙眸子溫柔含情,眾人無不驚嘆,當得起“謫仙”二字。
皇宮“宣鎮軍大將軍覲見!”龍椅上的圣上面露激動,鎮軍大將軍帶著身旁之人入殿。
“微臣/草民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圣上走到殿前扶起裴宿:“愛卿免禮,
如今邊疆一戰取得大勝,孤要好好賞賜一番。”“謝圣上!”而后皇帝注意到身后之人,
鎮軍大將軍連忙引薦:“邊疆之戰,林鶴先生功不可沒,林鶴抬起頭來。”林鶴抬頭,
朝中眾人無不驚嘆,這便是那個智絕無雙的猛將,竟如此年輕,形貌昳麗。
皇帝也恍神了一下,反應過來,笑著說道。“孤聽聞邊疆之戰,你曾出謀劃策奇襲取勝,
還救過鎮軍大將軍?”林鶴躬身:“回圣上,確實如此,不過也是偶然。
”“孤好奇你的經歷,下朝之后不妨仔細說與孤聽?”“草民遵旨。”于是之后,
林鶴與圣上秉燭夜談,圣上龍顏大悅,直呼“林卿實乃大才!”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名聲大噪。獲封“衛將軍”,裴宿更是一躍成為“大將軍”,朝中武將地位迅速攀升。
裴宿府邸裴宿與林鶴二人于堂前坐談飲茶。“此番歸來可要好生修整一番,
但阿鶴你非上京人,怕是不習慣上京生活,雖說圣上封賞與你,
但府邸中的東西也許時間添置,不若暫且住在我府中?”林鶴放下茶杯緩聲道:“多謝裴叔,
不過添置些東西罷了,今日便可完善,還是不叨擾裴叔了。”“這說的哪里話,
若是此次邊疆之戰沒你在身邊,恐怕我也難以全須全尾的回到上京,哪里是你叨擾我。
”林鶴微微一笑:“裴叔,我有分寸,您無需擔憂,就這樣吧。
”裴宿嘆氣:“你這小子就是軸,那我也不再勸你,圣上于后日在宮中舉行慶功宴,
到時再一同前往。”林鶴躬身,行禮告辭。裴宿夫人自內屋出來:“倒是個完美無缺的人,
本想著替蓁蓁找個機會熟悉一番,
沒想到……”裴宿無奈的看著夫人:“這么出色的人應當配那上京最完美的女子,
你覺得蓁蓁那種性子,配得上?”裴夫人皺眉:“怎么說話,
我們蓁蓁除了調皮點哪樣不是頂好的?”隨即輕拍裴宿。裴宿見夫人生出些惱意,
連忙安慰道:“是為夫說話重了,只是人家確實才華橫溢,看人的眼光估計也是極高的,
若夫人有心牽線,慶功宴帶上蓁蓁不也是個機會?到時候一展才藝也是個好時機。
”裴夫人點頭,而后替裴宿捏著肩膀:“此番辛苦,妾身替您捏捏肩,
待會兒再去幫將軍做些小菜。”裴宿笑道:“為夫在邊關可是饞了夫人的手藝好久,
今日必要吃個夠!”3.離開裴將軍府后,林鶴在四處觀賞著上京的景色,
身邊一輛疾馳的馬車襲來。“讓開,快讓讓!馬車失控了!
”后面還跟著一個跑的氣喘吁吁的小丫鬟:“夫人,誰救救我家夫人!我家夫人還在馬車上!
”林鶴眼見馬車即將撞上前方的攤位之時,直接一個翻身上馬,硬生生將馬車停于攤位之前,
眾人無不拍手叫好。而后,林鶴掀開馬車簾,與馬車里的女子對視。女子眼中尚存恐懼,
車簾掀開后謫仙一般容貌的男子正溫柔的看著他,臉也不自覺泛紅。“姑娘可安好?
”磁性的聲音更是讓女子心中泛起波瀾。“多謝公子出手相救。”而后林鶴轉身離去,
丫鬟翠兒連忙過來扶住自家夫人,夫人目光還落在林鶴的背影之上。“夫人,剛才好險,
還好您無事。”女子沉默半晌,而后問道:“那是何人?”翠兒應聲:“夫人,
聽街上的人議論,那人好像是近來名聲大噪的林將軍,林鶴。”“林鶴,林鶴。
”女子念著他的名字出了神,而后再沒說其它。林鶴接著在上京閑逛著,耳邊傳來叫賣聲。
“走過路過別錯過,新鮮的杏仁酥,又香又好吃,先到先得嘞!”林鶴駐足于攤前:“阿伯,
給我來一份杏仁酥。”忙碌的阿伯打包上了一份杏仁酥,抬頭入目是一位白衣公子。“公子,
杏仁酥好了,一共五文錢。”林鶴買后離去,老伯卻疑惑:這人他是不是見過?
但如此好看的人,見過應該忘不了才是。一旁的林鶴拿著新做的杏仁酥,思緒卻飄到了遠方,
這一口,應當是好些年沒嘗過了。此日,皇帝于宮中設宴,廣邀群臣。皇帝皇后高坐于殿上,
緊接著坐于殿下的便是丞相和三兩重臣,裴宿亦在其中,出乎意料的是,
林鶴的座位被安排于裴宿身邊,入座的大臣們交換著顏色,心中有了幾分計較。
文安侯付予及其夫人蕭珊的位置比較靠后,畢竟憑著太傅一事付予才得以上升一個臺階,
此后幾年倒也沒有什么大的功績了。“眾愛卿不必拘束,
今日是為賀邊疆之戰勝利而設的慶功宴,今日諸君同樂!”圣上舉杯,
眾人亦是共同飲下這一杯酒。緊接著,世家貴女們無不借著慶賀邊疆戰事勝利一事獻上才藝,
舞蹈音律層出不窮,每個表演的人視線或多或少的停留在林鶴身邊,其心昭然若揭。此時,
一曲舞畢,皇帝笑嘻嘻的開了口:“林愛卿,覺得怎么樣?”林鶴微微抬頭,
帶著溫柔的笑:“絕妙,琴聲悠揚,舞姿曼妙。”皇帝挑眉:“沒了?
”林鶴搖搖頭:“沒了。”裴宿和皇帝相視一笑,周遭有人竊竊私語,林鶴倒也不惱,
專心吃著宴席上的東西。“林愛卿可有入眼之人?”在場世家小姐一聽,無一不觀察著林鶴,
但林鶴對這些目光恍若未覺,一心回答著皇帝的問題:“小姐們都是極好的,
只是林某無心情愛,只想著能夠為圣上分憂,還請圣上莫再糾結于此事。
”眾人只覺得林鶴膽大,竟敢當眾拂了圣上的面子。但皇帝卻覺得林鶴真性情:“罷了,
你若無意孤也不逼你。”林鶴笑著點頭:“謝圣上。”“如此,用膳吧。
孤瞧著你挺喜歡甜食,正巧宮中招攬進一名善做甜食的御廚,林愛卿可盡情享用。
”“謝圣上恩典。”眾人聽這一番談話,知道了皇帝對此人甚是看重,連吃食都注意到了。
付予察言觀色最是厲害,他對著夫人小聲說道:“這后起新秀若是有幸結識,
于仕途也有幫助,只是不知如何才能投其所好。”付予見良久沒有回復,探頭看向蕭珊,
見蕭珊出神,連忙喚她:“珊珊?珊珊?你有在聽嗎?”蕭珊回神:“抱歉侯爺,走神了。
”付予又重新提了一遍,蕭珊興致缺缺,付予眼瞧著也沒再說什么。
一行人在宴席結束后跟隨著皇帝到了承天園圃。這承天園圃里面的花樹最是稀有,
皇帝私人養護,平日里除照料花卉的小廝便再無人能夠出入。“林愛卿非上京之人,
此時節上京花開正好,隨孤一同看看?”林鶴行禮:“臣之榮幸。
”其余幾位重臣連帶著得了個入園的賞賜,再不敢看輕這位新秀。
身后一小太監匆忙稟報:“陛下,御花園出事了!”神情焦急做不得假。皇帝眉頭緊皺,
御花園今天為官員女眷和妃嬪們開放,女人之間的事,皇帝早已屢見不鮮,
十分厭惡這種情況。當朝皇帝對男女之事并不在意,
所以在有了三個皇子以及幾位公主后便再也沒有臨幸過任何人,只有裝模作樣的按部就班,
同床共枕罷了。但此事不能不在意,幾人隨著皇帝來到了御花園。文悅公主正站在一旁,
另一側是衣衫盡濕的蕭珊。眼見著驚動父皇,文悅公主還是有些心虛,隨后見到了付予,
又裝著一副愧疚可憐的樣子。“付予哥哥,文悅不是故意的,沒見著蕭珊姐姐從旁而出,
這才將她撞下了水池。”付予看了看皇帝,瞧著臉色有些不悅,說話倒也是小心翼翼的。
“公主無需自責,既是無意,我家夫人也不會計較的,對吧珊珊?”付予這才轉身看著蕭珊,
蕭珊神情復雜,剛被救上來的她還沒從落水的恐懼中逃離,
卻看見自家夫君第一時間不是關心,而是自顧自的替她原諒踹她落水之人,
只因那是皇帝的公主。蕭珊沉默,付予沒見蕭珊應和,頓時感覺被拂了面子。
“公主這雙鞋子當真是極好,步步生蓮,創制極為精妙。
”原本還在裝樣子的文悅公主聽到這道男聲,抬起頭來觀察,是位豐神俊朗的公子,
頓時心情大好。“父皇,這位公子是?”“孤親封的林將軍。”林鶴沒再說什么,
只徑直走到落水的蕭珊面前扶起了她,眾人包括一旁的付予盡皆疑惑,
這林將軍對文安侯夫人倒是顯得親切。蕭珊愣了愣,搭著林鶴的手站了起來,點頭致謝。
付予開口:“珊珊,公主應當不是故意的,你且寬心,受了公主的歉意罷。”蕭珊神情復雜,
一時間只覺得心口處像是缺了什么一般,疼痛難忍。但最后,看見付予那懇求的眼神,
也是敗下了陣來,甫一開口,林鶴便打斷了她。“付夫人這上裙擺處的蓮花印記倒是顯目,
公主是用了什么材料,竟能遇水不化。”一旁的文悅原本以為可以逃脫,
未曾想竟然敗在了這雙她心愛的鞋子之上,一時之間慌了神色。
“父皇……”皇帝神色不虞:“文悅,孤聽你解釋,究竟為何如此行事?
”文悅顫抖著說:“父皇,我只是,只是一時起了玩心,我沒想過蕭珊姐姐會落水的。
”未等皇帝開口,一旁林鶴行了一禮:“圣上,臣觀付夫人這一印記的高低深淺,
若是沒下重手,估計很難如此明顯。”文悅瞪大雙眼,
不敢置信這位林將軍居然在幫蕭珊說話。蕭珊一時之間心情復雜,
這個才見第二面的陌生男子尚且知道護著她,而她的丈夫……不提也罷!“文悅,
是孤太縱著你了,身為一國公主行事竟如此囂張跋扈!”文悅急忙跪地:“請父皇息怒,
兒臣知錯了!”“你錯了嗎?若非孤在這里,你又豈能認識到自己的過錯?賢妃,
看看你教的好女兒!”見皇帝震怒,一旁的賢妃也一同跪了下來求情,
皇帝皺眉:“文悅性子太過頑劣,回你的公主府去禁足一月,好好反省。至于賢妃,
孤最近不想再看見你!”而后轉身:“付夫人應當是受驚了,是孤教出了個跋扈蠻橫的女兒,
帶付夫人下去換身衣裳,將宮里剛進貢的補品送往文安侯府中一份。”付蕭二人跪謝,
而后付予帶著蕭珊離去。出了這么一檔子事,皇帝也無心再繼續游玩,眾人紛紛離去。
皇帝看向林鶴,語氣溫和:“倒是叫林愛卿看了個笑話。
”林鶴一時驚訝:“圣上不怪臣當眾拂了皇家顏面?”皇帝神情頗不在意:“顏面之于公道,
誰更重要?”林鶴釋然,欣欣然行了一禮:“圣上公私分明,才有大景繁榮昌盛。
”“你在拍孤的馬屁?”林鶴輕笑:“臣句句屬實。
”皇帝面對著林鶴:“既然覺得拂了孤的面子,孤就罰你多給孤講講邊疆之事。”“臣,
領旨。”4.乘轎離宮之際,付予先行一步回到侯府,徒留蕭珊一人一轎,出宮門時,
卻遇見了同樣離宮的文悅。文悅瞧著蕭珊,怒氣已然到達巔峰。
“別以為今日有人幫你就得意,蕭珊,你憑什么啊?”“公主慎言!”蕭珊一改往日的沉默,
此時只想一吐為快。“公主在氣我什么呢?眼瞧著我嫁給了侯爺,心中憤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