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爸爸才開始愛我爸爸是做冷鏈生意的，他和干兒子去外省送貨的路上。
奶奶打電話說聯系不上我，怕出意外。他怒吼：「別來煩我，她這條賤命，
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他不知道的是，我此時就在他背后的車廂里。
被凍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可悲的是，直到我死后，他才開始愛我。1.我被人打暈，
凍醒后發現自己在一輛駕駛中的冷鏈車內。雙手反綁在身后，膠帶封住嘴巴。想報警，
卻發現手機早在低溫下強制關機了。駕駛室突然響起電話鈴聲。電話開著外放，
對面傳出奶奶焦急的嗓音。「磊子，婉婉大半夜沒回家，也聯系不上，我怕她出意外。」
爸爸本就對奶奶厭惡至極：「我在開長途，沒功夫陪你們胡鬧。」「她出不出意外，
關我什么事。」「就算她死外面，那也是老天開眼。」奶奶破口大罵：「你個畜生！
不是你讓孩子去公司找你？」爸爸愈發煩躁：「你個老太婆瘋了吧，我什么時候聯系她了。」
怒吼道：「別來煩我，她這條賤命，去哪里，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奶奶帶著哭腔哀求道：「算媽求求你了，幫忙找……」啪地一聲，他掛斷電話，
將水杯砸在座椅上發泄。熟悉的聲音開口寬慰道：「干爹，消消氣。要不要抽一根？」
打火機發出咔嚓聲。爸爸長呼一口氣，繼而問道：「她今天來公司了嗎？」
小李很快回復：「她今天沒來公司。」爸爸猛吸了一口煙：「呵，我就知道。」
原來爸爸和小李都在。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進的冷鏈車。但若真是爸爸想殺了我，
也不會當著外人的面動手吧。零下18度左右的體感溫度，凍得我渾身發抖。
意識到這里能聽見駕駛室的聲音。我強撐著起身，反手拿起一塊凍得硬邦邦的豬腿。
用盡全身力氣砸起貨廂。希望他們聽到動靜，能打開車廂看一眼。至少我還能有一線生機。
2.沒一會兒，駕駛室內忽然響起震耳的DJ樂曲。爸爸疑惑道：「小李，
怎么突然放這么燥的歌？」小李陪笑道：「大半夜的，提提神。」爸爸打了個哈欠：「嗯，
你要是撐不住，我換你。」小李：「謝謝干爹，您困了就先睡會兒。」
爸爸笑得很欣慰：「還是你小子懂事。」我心中剛升起不好的預感，
立馬被更為不平衡的情緒掩蓋。是的，爸爸很喜歡小李。連跟他說話，
都是我從未聽過的輕聲細語。而面對我這個親生女兒，他只恨沒能一出生就把我掐死。
事情要從媽媽剛懷上我時說起。爸爸是堅定的丁克。他很愛媽媽，不想讓她受身孕之苦，
更不喜歡被孩子絆住腳步。兩人約好丁克一輩子，絕不考慮傳宗接代的事。不料，
媽媽還是意外懷孕了。查出懷有身孕后，我在媽媽子宮里已經初見雛形。她心軟了，
不舍得打掉。奶奶見她猶豫，便天天來家里勸她把孩子生下來。爸爸無奈妥協。
在媽媽進入產房前，他對醫生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大。媽媽生下我，卻因為產后大出血，
沒能搶救過來。護士把我遞到爸爸懷里：「恭喜，是個千金。」他冷漠接過，
一只粗礪的手毫不猶豫地掐上我的脖子。得虧奶奶和護士反應快，瘋了般趕緊將我搶過來。
爸爸瘋笑著，接連往自己臉上扇著巴掌。奶奶一拳頭砸在他頭上，痛罵道：「畜生！造孽啊，
這可是你親生女兒。」據說事后，我在保溫箱里住了好幾天，才勉強撿回一條命。那之后，
爸爸再也沒正眼看我一眼。他對奶奶說：「你不是要孫女嗎？帶著這個災星滾得遠遠的，
越遠越好。」對他來說，我和奶奶都是殺死媽媽的兇手。是他這輩子最恨的人。
#第2章 媽媽的生日，我的忌日3.不知道為何，車廂內氣溫愈發下降。隔著薄薄的袖子，
豬腿仍然冰冷刺骨。而我雙手被綁使不上力，無數次地敲擊，根本壓不過躁動的鼓點聲。
意識到自己在做無用功，我放下豬腿，開始用自己的身體撞擊貨廂。我雙手用力捶打著，
凍到堅硬的身軀，一下下撞在貨廂內壁。我的指甲劃著車廂上結成的冰霜，指尖滲出血來。
強大的求生欲，讓我不知疲倦地求救著。「等等，小李，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謝天謝地，
爸爸終于聽見了動靜。我終于耗盡力氣，像一條死魚癱軟在地。再沒有余力發出一點聲響。
幾近失去知覺的神志，無聲祈禱著。「噓。」音樂被按下暫停鍵。
爸爸伸長耳朵：「奇了怪了，剛剛明明聽到。」「好像是后面車廂傳來的……」
「到下一個服務區，停車檢查下吧。」小李愣了愣：「應該是冷凍箱相撞的聲音。
這次貨沒裝滿，正常的。」爸爸沉默了一陣：「可別給客人撞壞了。」
小李連忙解釋：「沒問題，出發前我都檢查過了。」「您聽，現在沒動靜了吧。
也許都不是咱車里的聲音。」吧嗒一下，音樂聲再度響起。小李換了話題：「不過干爹，
您今天怎么臨時要來跟車？嚇我一跳。」爸爸：「我不是前兩天跟你念叨，
明天是你干媽的生日嘛。」「昨兒夢見她了，突然想去她的城市轉轉。」「哦。」
爸爸瞥了眼小李，忽然疑惑道：「小李，你咋出這么多汗？」4.小李單手拉下外套拉鏈，
抱怨了句：「怕晚上冷，穿多了。」爸爸笑著，緩緩搖下車窗。深夜的風猛地灌進駕駛室。
「謝謝干爹，涼快多了。」小李笑笑，換了話題：「馬上轉鐘了。」
爸爸看了看時間：「快了，還有10分鐘。」「干媽有福氣，您這么愛她。」
爸爸不屑道：「真有福氣，就不會生下那個災星了。」「她就算死一萬次，
也換不回小婷的命了。」冷氣卷著他惡毒的詛咒，刺進我的骨髓。逐漸濃烈的窒息感，
將胃里的空氣一點點抽干。看著躺在身邊的大塊豬腿，我突然好想奶奶。
那個步履蹣跚、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此刻怕不是擔心得睡不著覺。今天一早，
我收到爸爸的消息。【來公司一趟，你媽明天生日。】成年后我們已經很少見面了。
我不用像小時候一樣，靠著求他，拿到那少得可憐的撫養費。自然沒有見他的理由。
可是他提到了媽媽。奶奶說，媽媽是她見過最好的兒媳。如果媽媽在，一定會比奶奶更疼我。
5.「媽媽會后悔生下我嗎？是我害死了她。」奶奶故作生氣道：「傻孩子。我敢說，
她做過最不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你。」「你以為是我這個老太婆勸了，她才生你的啊。」
「她那么有主意一個人，如果不愛你，別人怎么勸得動。」我決定去找他。上午臨出門前，
奶奶說晚上要給我做最愛的蹄花湯。她拎著早晨剛從菜市場買回來的豬腿，笑得慈祥。
我不甘心。大口呼吸著，想要與死亡對抗，理智卻逐漸稀釋。怎么辦啊，媽媽。
奶奶年紀那么大了，知道我離世的消息難過了怎么辦。她的兒子不認她，
她的孫女也不能安慰她了。失溫已久的身體不再受控制，眼皮重重沉下。電臺響起零點報時。
耳邊突然清晰傳來爸爸的聲音：「老婆，生日快樂。」十二點過了，今天是媽媽的生日。
也是我的忌日。#第3章 打架叫家長，對面來的我爸6.我飄浮起來。車內凍僵的軀體，
以詭異的姿勢蜷縮著。皮膚表層逐漸浮起冰霜，覆蓋撞傷的淤青。
我不忍看見自己可憐又可怖的模樣，飄到駕駛室。李明爍和爸爸仍悠然地閑聊著。
小李見爸爸仍有些失落，寬慰道：「干爹，以后我孝敬您，給您養老。」
爸爸長舒一口氣：「算我沒白疼你。」小李感慨道：「要不是您，我肯定活不到現在。」
我的肉體死亡了，我的靈魂仍感到無端的陣痛。來自父親的疼愛，
是我這輩子沒感受過的奢侈品。從小，我被小朋友嘲笑是沒人要的孩子。每每這時候，
奶奶佝僂著身子，將我護在懷里，罵走那些孩子。一天放學路上，
新轉來的同學被罵完不服氣。趁我們轉身離開之際，撿起大磚頭扔奶奶身上。
粗糙的磚塊隔著夏天的薄衣服，擦過她年邁的手臂。那孩子扔完就跑，回頭與我對視的瞬間，
挑釁而輕蔑的嘲笑著。奶奶的衣袖被劃破，傷口和淤青橫梗在她松弛的皮膚上，刺痛我的眼。
我記下那孩子的臉，第二天去學校把他揍到流鼻血。班主任讓我們把家長叫來。奶奶來了。
他的家長也來了，來人卻是我爸爸。從前我只在奶奶去公司問他要生活費時，見過他最多面。
而此刻他站在老師面前，宛如一個合格而負責的家長。這個面色黝黑的男人，
看見男孩鼻下和嘴角的傷。將男孩緊緊護在身后，怒盯著我。
「我干兒子是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動手的。」「我看就是這個小禍害先招惹的。」
奶奶氣得狠狠扇了他兩巴掌：「你看清楚，是這個小畜生，先打了你親娘。」
她一把掀開袖子，把傷口懟到爸爸臉上。他想反駁，卻無話可說。
奶奶失望至極：「小婷在天有靈，不會原諒你的。」沒過多久，爸爸帶著李明爍灰溜溜轉學。
再長大點，奶奶行動不便，我便去自己要生活費。在爸爸公司再碰見小李，他變得沉默寡言。
我們很少說話，更不曾提起年少時的矛盾。7.爸爸猛吸了一口煙：「我也快到退休的年紀。
」「再過幾年，我跑不動長途，公司的事就交給你了。」「跟著我好好干，
以后整個公司都是你的。」小李寡淡的臉上浮現笑容。他說：「干奶奶怕是不同意。」
「她管不著。」「從她逼小婷生孩子那天起，我就沒這個媽了。」
爸爸瞇著眼疲倦靠在座椅上，他的手機突然傳來短信提示音。他仍閉著眼：「看看誰發的。」
「好。」小李伸出手，正準備輸入密碼解鎖。爸爸似乎清醒過來，直起身：「你開車，我來。
」他點開消息，是外婆發來的語音。【小磊，今天是婷婷生日。
】【我翻出了婷婷以前的日記，還有她給婉婉做的衣服。】【我們兩口子都老了，
也不知道還能保管到幾時。改天把這些都寄給你吧。】【婉婉最近可還好？工作可還順利？
】他掐滅煙，按著語音鍵。【媽，你們早點休息。我下午去看你們。
】我對外公外婆的記憶并不深刻。只在6歲那年，見過他們一次。那是外公70大壽，
他念叨著想見我，爸爸才勉為其難答應。那也是我人生中，最搖搖欲墜的一天。
#第4章 沒阻止出生，沒預料到死亡8.爸爸帶著我坐上人擠人的大巴車。
跨越500多公里，去媽媽出生長大的地方。我暈車得厲害，
提前吃下奶奶準備的暈車藥都無濟于事。大巴車里空氣不流通，山路顛簸。
終于在搖搖晃晃的半道上，我憋不住吐了出來。嘔吐物濺在我的褲子和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