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安陽郡主荊昭。今天是我成為太子妃的日子。此刻我看著眼前跪著的太監沉默不語。
他說,他是我那一年前死去的心上人。1我屏退房內的下人,示意他接著說。“我是李岸,
昭昭。”“你信我。”“我說過那一戰成了要回來求圣旨娶你的。”那人語氣誠懇,
帶著一絲急切,看我的眼神像極了死去的李岸。可除了那眼神,哪兒哪兒都不像。我招招手,
他立馬起身溫順地湊近我跟前。我嫌惡地蹙眉,瞧他,一言一行像極了太監。我伸出手,
輕輕撫上他陰柔的面頰,拇指仔細摩挲著鬢角。看著他那張臉,失望襲上心頭,
我猛地將他推開。“你可不是他。”2一個小插曲,不足以影響今日的大婚。晚間,
太子帶著醉意輕咳著進了房。交杯酒后,他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段我的發,
轉而將剪子遞給了我。在他希冀的目光中,我完成了這步驟。待我將其收入匣子時,
太子攔住了我。“交由我。”“殿下,這不合禮數。”我伸手便想去奪,卻被他制住。
他未發一言,只是久久地看著我。“昭昭。”“喚我謹丞吧。”楊謹丞的聲音顫抖,
帶著一絲悲傷。抓著我的手松開,復而握住。我低頭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張了張口,
沒有發出聲音。他垂下眸子,緊了緊我的手,緩緩將我抱入懷中。我只聽得他一聲輕嘆。
3我與謹丞婚后相敬如賓,他待我很好,事事遷就我。他知曉很多我的喜好,
仿佛認識我許久了一般。靜謐的午后,我閉著眼歇在榻上,
秋日里涼爽的風穿過半開的窗吹進來。待我睡醒睜開眼,眼前一張放大的臉將我嚇得不輕。
“你!”我斥責的話尚未說出口,便被眼前這人緊緊捂住了嘴。我只能嗚咽著用手捶打他。
是那日的太監。“你十四歲生辰時埋下了一壇酒。”這事兒只有我和李岸知道。
我停止了掙扎,指了指我被捂住的嘴。“你別喊。”我點頭應著。在他松開后,我問,
“那酒埋在何處?”“萬樁亭左邊小道的第三棵梅樹下。”確是如此。他見我沒什么反應,
雙手握住我的肩。“你信我,我是李岸。”“你可以問,問我什么都可以,我都記得。
”“只要你信我。”我看著如此急切的他,冷笑。“他告訴了你多少?”我掙開他的雙手,
“你們根本是兩個人。”「長相,身高,舉止,你哪兒一點像李岸?」
「我不知你是用何種方法,兩次這樣闖進來。」「不過,不會有下一次了。」
我狠狠拂過身旁的杯盞,聽到杯子碎裂的聲音,阿蘇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我面前,
帶走了那個自稱是李岸的太監。4李岸是定北將軍的嫡子,我與他相識于三年前的花燈節。
他對我一見鐘情,將猜字謎贏來的花燈贈予我。從那之后,我們總是在各種地方相遇,
每一次的相處都很自然融洽。他了解我的一切喜好,
在我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環節出現在我面前。他能文能武,相貌堂堂,談吐幽默風趣。
試問這樣完美的一個人,有哪一個大家閨秀不會深陷其中?李岸隨父出征那一日,
我去城門送他。“你及笄那日我大抵是趕不上了。”他輕柔地將我的額發別在耳后。
我不舍地看著他,眼眶中蓄起的淚水終如決堤般落下。“要平安回來。
”我哽咽得險些說不清楚話。他輕輕拂去我臉頰上的淚,“待我回來,就去求圣旨。
”他攬過我,在我額上落下一吻。看到我怔愣的神情,李岸不禁輕笑。「求圣旨娶你。」
不等我回過神,他騎上馬走了。那一刻的場景我一直記得,
溫暖的陽光打在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身上,他回過頭朝我招手,大聲道,「快些回家!」
我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后來,他死在了大戰開始的第五天。5三日后,
阿蘇交給我一樣東西。我接過,手撫過上面的紋路。是我贈與李岸的平安扣,
上面的岸字歪歪扭扭,是我曾經親手刻上去的。「是那太監給你的?」
「他說一定要在死前見小姐一面。」「我要見我便要去嗎?」阿蘇突然跪下,請求地看著我,
「小姐您知道的,屬下曾經是……」「你也信他?」阿蘇迎著我的目光,堅定地點頭。
6阿蘇是李岸給我的暗衛。與父王給我的暗衛不同,阿蘇是女子,會武功能保護我,
也會悄悄讀話本子給我解悶逗我開心,李岸很懂我。我喜歡阿蘇,她是一個很純粹的女子。
后來有一日,我看出她很不開心,問她因何事如此。她說,家中貧窮,李岸選中了她做暗衛,
她很感激,每月的銀錢足夠補貼家用。但是學武功很辛苦,也很危險,阿蘇不明白,
李岸為什么又選中了她的妹妹。她不想讓唯一的妹妹也如她一般在危險的邊緣徘徊,
可她左右不了李岸的決定。我想幫她,畢竟那時我與他情投意合,這點小事,應該不在話下。
但她卻跪下來求我別去找李岸。我不懂,倒也隨她。從那之后,阿蘇變得心事重重,
漸漸的也不如以往一般與我親近了,變成了現如今沉悶的性子。7我沒有見他,
只是讓阿蘇先留他一命。我盡量不再想這些擾我心神的怪事。
楊謹丞空閑下來常常領我去宮外,或是賞景,或是看戲聽曲兒。我有時覺著他很奇怪,
總是在到了一些地方,吃了一些東西后用他那帶著期待的眼神瞧我。我不明白他在期待什么,
只能盡量給出我覺著他期望看到的我的反應。“謹丞。”我叫住去買糖葫蘆的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對我說的?”我實在沒忍住,問出了口。他每次看向我的時候,
像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這種感覺不好受,我不喜歡。他搖頭沖我笑,牽起我的手,
一起走向糖葫蘆攤。我接過柿子底兒的糖葫蘆。是了,
楊謹丞每一次帶我去的地方都合我心意,每一次帶我吃的都合我口味。像李岸。我這么想。
8我終是去見了那個太監。他渾身是被阿蘇拷打出來的傷,瞧見我來了,艱難地朝這邊挪動。
“我知道你會來的,昭昭。”“你信我是李岸了對嗎?”我坐在阿蘇遞來的椅子上,
伸手理了理裙裾,撫過褶皺。“最后給你一次機會,說清楚。”太監有些欲言又止,
看向我復而又看向阿蘇。“我只能和你說。”他躊躇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我揮手讓阿蘇退下,
點頭示意他可以說了。“我是一個攻略者。”9李岸說,他擁有一個系統。
他的任務是在各個世界穿梭,
以得到特定的人的心動值或與特定的人完成某些事情來換取積分,
收集到一定的數值就會以死亡的方式脫離世界。而我,荊昭,就是這個世界那個特定的人。
系統告訴他我的喜好,我的行動軌跡,以便他更好地攻略我。而他獲得的所謂的積分,
可以換取一些有利于他攻略的道具。我的思緒隨著他的講述被牽引著。是了,那就說的通了。
平安扣。李岸死在了戰場,尸骨無存,是以隨身攜帶的平安扣再也找不回了才是。
如果他所說屬實,也難怪平安扣能出現。他用積分奇跡般地重獲了那一模一樣的物件。
可他選擇死在戰場了,便是準備好脫離這個世界了,為什么如今又回來了?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岸。是因為我讓他的攻略任務停滯不前了嗎?“你如今?
”我從上到下用手指比劃著,問出了我的疑惑。“在脫離世界后,我發現我愛上你了,昭昭。
”“我用所有的積分換了一個身體,只為回到你身邊。”當時我的心情是怎樣的?
好像沒有憤怒,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悲傷。我輕笑著。“都是假的?”丟下這句話,
我有些倉促地離開了。不知逃避的是事情的真相,還是我當初付出的一片真心。
我讓阿蘇放了他。讓他滾。越遠越好。我不愿再見他。10自那之后,我變得忙碌起來。
彈琴,弈棋,寫字,繪畫,刺繡。每一天都滿滿當當。只要我停下來,
便會想起李岸說的那些。細想起來心如一團亂麻,理不清,解不開。我那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