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不知道這些東西別人能不能看見或者感受得到,在我心里也成了迷。
因為這次寫故事,我媽知道后,很支持我,也給我講述了很多從前我不知道的事,談到陰兵路過,和土堆上飄的老頭,我媽說,在我家剛搬到承包的雞場時,有一個兔唇老頭,在這個院子里打更,兔唇老頭和我爸講過,說這個院子不太干凈,有個白胡子老頭,他見過。我爸和我媽合計,空了這么久的房子,哪能不住東西?有狐有黃都正常,搬過來后打點打點,咱們也不礙事兒也不禍害誰,各住各的唄。就這樣,我爸找的我們屯子里老邵頭過來,幫著打點一圈,我們也就住下了。因為我們幾個孩子小,爸媽也沒和我們提過,怕我們害怕,這地方不干凈,所以后來我能看到那些東西,也就不奇怪了。從那以后我媽的身體就一落千丈,小病不斷,還患上了嚴重的心臟病,去醫院檢查又查不出什么,但人就是動不動抽,動不動昏迷暈倒,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媽抽的挺嚴重,沒辦法,又把老邵頭請來,老邵頭對著我爸說:老旮瘩啊,老旮瘩是我爸,因為我爸在兄弟里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所以叫老三,老旮瘩。老邵頭說,是你命好,能壓住這院子里的東西,不然你這媳婦就得沒了。我媽這個病,都是閑著的時候嚴重,農忙時候還不怎么犯病,不耽誤干活,有時候就感覺好像她犯病跟裝的似的,因為這病就好像裝口袋里了,隨時隨地拿出來犯,有正事兒時候不犯。她在廚房站著刷碗,正和我爸說話呢,嘮的好好的,磅一聲就倒地上了,然后就開始抽,心里是明白的,但身體不受控制,服下速效救心丸,緩幾分鐘,又沒事了,起來該干啥干啥。但日久天長,隔三差五這樣,身體也吃不消,慢慢的,抽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每次抽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而且犯病以后,緩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后來犯病一次,得緩好幾天,也總去醫院查,也沒查出什么所以然。
老邵頭是我們屯子里的,七十多歲,常年穿著一身八十年代的西裝樣黑外套,黑色鴨舌帽,他從來不外出看病,能來我家是因為我們兩家不遠,其二是因為他稀罕我爸這孩子。老邵頭就像個迷,不多言不多語,到現在都沒人知道老邵頭家屋里供奉的是什么,誰家有點啥事,到他那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絕對不會夸大其詞嚇唬你,他辦事就是畫圈,然后吹口氣,就完事了,也不像現在的人辦點事,燒一大堆物料。
我妹妹嬰兒時期,大概一兩個月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哭鬧不止,沒辦法了,有人說找老邵頭看看吧,到那老邵頭說:打開包被我瞅瞅。打開包被他定睛幾秒,慢慢悠悠的說:這孩子是沒吃飽。回到家,多喂了一點,確實不鬧人了。
老邵頭的奇幻事跡有很多,村子里很多長輩都領教過他的厲害,但他從來不張揚,我那時候小,只知道這不是個普通老頭,他總坐在他家門口大石頭上,有時候我走那條路,能看見他,就覺得他家房子里能傳出來一股瘆得慌的味道,也不知道哪里瘆得慌。他渾身充滿別人看不見的力量,但我能看見全是黑氣。后來老邵頭去世,他的幾個兒子過的也不盡人意,不知道和他是這個行業的人有沒有關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媽那些年被折磨的不像樣子。其實每個人的一生都不容易,用她的話說,她的經歷都能寫本書。
我媽是1967年正月出生的羊,老輩兒人都愿意說,十羊九不全,尤其是沒草吃的羊,沒有一點福氣。我姥爺干了一輩子木匠,沒有一點成就,生了六個孩子,其中兩個兒子,我大舅,我老舅,我媽姐妹四個,她排行老二,那時候她學習最好,但因為沒錢供不起,初中后就不念書了,經我大姑姥介紹,嫁給了我爸,他們結婚時我爸18歲,我媽20歲。擱現在,都是小孩,但那個時期,沒人拿你當小孩。
嫁過來第一年,我媽流產了,因為她月經不準,懷孕了自己也不知道,有一天感覺到肚子疼,農村都是旱廁,在外面廁所疼的順臉淌汗,尿不出,拉不出,不知道怎么了就從下面掉出一塊肉,她不懂,用紙捏著這塊肉的一頭,使勁往下撤,撤出來一條得有二十厘米長的肉條,一看有胳膊有腿,都長頭發了,她沒把把肉條扔旱廁,放到旁邊一棵樹下找東西蓋上就進屋了,見到我奶,她說:媽,我這肚子不得勁,拽出來一個大肉條。我奶說:啊,那是咋回事呢,我也不懂啊。這事就這么打發過去了。過了二十來天,我媽回我姥家,跟我姥就說起這件事,說現在下面還有血呢,我姥帶我媽找了個赤腳中醫,開的湯藥調理,血才算干凈。
那時候小兩口一起出去下地干活,我爸可知道心疼媳婦了,說:你坐那歇著,我干。我媽說:快點干吧,倆人干的快,我沒事兒。過了沒多久,我在天上選媽媽,選中了這個不太幸福的女孩,幾個月后,我出生了,白白胖胖,不哭不鬧,太招人稀罕了,因為算是頭胎,可真是爸媽的大寶貝,照顧的特別精細,我媽也度過了將近兩年的平淡和小幸福。
在我出生之后的兩年,我多了一個未見過面的妹妹,那時候重男輕女嚴重化 ,父性統治就體現的淋漓盡致,頭胎是丫頭,二胎怎么允許還是丫頭?罵,使勁的破口大罵,我爺站窗戶口罵,站院子里罵。因為我二娘上個月剛生了一個丫頭送她娘家養了,所以我爸媽研究說,把我這個二妹妹也送我姥姥家吧,小兩口一研究,出生沒幾天的二妹,就被我大姨騎著自行車抱走了,還沒出月子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骨肉分離,是什么心情?我媽不敢當著別人面哭,那不是更找罵嘛,就偷偷哭,以淚洗面,每天眼淚拌飯,睡覺的枕頭都能哭的濕透,這種日子她不想過下去了,她長這么大,沒見識過這樣的家庭,接受不了,準備要走,我爸抱著我媽大腿不讓走,結果她心軟又留下了。
出了月子,她心急火燎的回娘家看孩子,一進屋,看到孩子躺在襁褓里,肚大如鼓,她心疼的心如刀絞,但又無力,我姥姥那時候就已經病重了,自己照顧自己都費勁,還得照顧一個小寶寶,孩子又不能抱回身邊,因為她實在經不起那樣的家庭觀念,不忍下,孩子送人了,這也成了她一輩子說不出的痛和遺憾。在以后每逢年節,飯桌上都會多出一套碗筷,因為她還有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