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跡。
崇瀾先是一愣,這皇宮大內,怎會有如此突兀的血跡。
他尋著斷續的血跡一路走去。行至湖苑深處,眼前突然一道白影閃過,如浮光掠影,速度極快。
崇瀾眉心微皺,腳下生風飛掠而去,揪住那片雪白衣角。
“站住!”
“放肆!”
兩聲呵斥同時響起。
那衣角主人白衣勝雪,唯獨左腹部殷紅一片。腰間緞帶紛落,別一枚晶瑩剔透的白玉雕刻而成的桃花玉佩。一頭烏黑青絲高束,以四爪龍紋金冠束之,眉峰干脆利落,睫羽如翎,眼波清明,目光疏離。
那白衣少年姿容是令人艷羨的好看,身段挺拔,氣質翩然,崇瀾驀然想起——
“十二皇子。”
那好看的少年瞧他一眼,“何人?”
這一句當時回答了他的身份。這藏于假山之后受傷之人,正是這宴席的主角,十二皇子,慕遠征。
待人回了話,崇瀾才是一臉驚訝地怔住,直到慕遠征撤回衣角,他才似清醒般地退后半步,略施禮數,“虎鋒將軍崇瀾。”
“免禮。”
崇瀾起身后,見慕遠征用手輕掩殷紅之處,神色雖是一片泰然自若,額角的冷汗卻是騙不了人的。
“小殿下這傷…”崇瀾不敢隨意宣之于口,心中不免有所猜測,肖父并不是不曾提及,這深宮之中從不像表面這般繁花似錦,一派祥和。
“無妨。”
崇瀾好笑,無妨?那你倒是別躲在這人跡罕至鳥不生蛋的地方啊。連喚下人回宮更衣都要避諱,還無妨。
也是嘴硬。
“馬上開宴了。”崇瀾知會一聲,像是知道慕遠征不會答他,突然便伸手攬了慕遠征的肩,躍身而起。
“干什么!”
約是怕惹出太大動靜,或者腹部傷口遠比所見嚴重,十二皇子并未過多掙扎,只是低聲呵斥。
“還能干什么,我總不能挾持你謀反去吧。”
“將軍無畏,就不怕連累親族。”
崇瀾笑出聲,“就這傷你都不敢去御前告狀,莫非還會因我這一句調侃,就沖到御前去告我一狀?”
崇瀾瞧了他一眼,少年額頭冷汗愈多,嘴唇慘白。
他嘆了口氣,“我這當然是給你療傷更衣啊,小殿下也不想這樣入殿吧。”
這般模樣入殿,不說今日宗室皆在,文武百官,幾百張嘴,這宴席還能照常進行那真是見了鬼了,這傷口顯然也不是推說一句自己不小心可以遮掩的,如若不然,這小皇子斷然不會躲躲藏藏,也絕不叫上宮人回自己宮中打點。
慕遠征一路無言,崇瀾也覺得省了不少事。掠過重重屋頂,輕巧避開宮衛,看足下已然是一處偏僻小院這才落地。
果然,屋內并無他人,瞧著簡陋裝陳,應是下階奴役的住處。
“你且在這等著,我去去就來。”
……
慕遠征并不看他,自行找了一處角落坐下,略略寬解腰帶,想來這傷口早就被這里三層外三層的緞帶勒得生疼,有些血跡已成褐色,也難為這十五歲的少年竟是一聲不吭地撐了這樣久。
崇瀾也不過多耽擱,飛身而去,待他回來時,手中多了幾件藍白衣衫。
崇瀾笑他,“我倒是不知道你這種皇家貴子,不愛金絲蟒袍,皆是些輕衫便裝。”
慕遠征掀了睫去看他,又垂下眸,這有些服軟的神色,大抵就是他在致謝了。
他也沒問崇瀾如何避過眾人耳目,潛入他的寢殿,方才崇瀾攜他那好一陣飛檐走壁,足以證明此人身手。
崇瀾將衣物擱置十二皇子身側,伸手就要解人衣帶。
“放肆!”慕遠征手臂一震,竟是將崇瀾震得后退兩步,腹部傷口應是再次開裂,白衣上的殷紅一片漸漸暈開。
崇瀾小計得逞,心道,這小皇子果然不一般,其內力如此深厚,若真要奪這手無縛雞之力的達官貴人的命,豈不跟捏死一只螞蟻一般簡單。
或許傳言,有時候也值得一聽。
“我說你這小皇子,左一個放肆右一個放肆,現在什么時候了,還端著你那皇室架子。我勸你最好別動,這腹部的傷口也不是你能夠自行處理的。晚些誤了宴席,豈不正中他人下懷?”
聽得此話,慕遠征眸中微微閃過一絲波瀾,“我自己來。”
待這小皇子解開了衣帶,崇瀾手法極快地探了探傷口,心想,“這小皇子應是點了穴道止了血,不過方才動氣又用了內力,才讓這傷口又裂開了。”
崇瀾從衣內摸出一瓶白玉瓶子,半蹲在慕遠征身前。
慕遠征雖是被人伺候慣了,可堂堂從二品鎮軍大將軍這樣半蹲在他面前,仍是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