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來你家看看,沒別的意思?!?/p>
林峰是滿臉無奈,也聽出了桃紅口中的玩是什么意思了。
“你在鄉政府的工資少說也有兩千五百塊吧,應該不至于把日子過的……”
林峰指指清貧的家里,有些疑惑的詢問著。
“林鄉長,你跟我來吧?!?/p>
桃紅沒有回應,而是帶著林峰來到偏房,一間小屋打開門,迎面撲來一股濃厚的藥味。
床上躺著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旁邊扔著一堆亂七八糟的藥瓶子。
“這是我婆婆,當年跟我老公還有公公從那條路摔下去。
“我公公跟丈夫當場死亡,婆婆命大撿回一條命,但也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每月的藥錢就得一千多?!?/p>
桃紅小聲解釋著,說完后眼淚也掉了下來。
林峰看的很不是滋味,心里也特別堵的慌,當地的父母官是怎么能看的下去?
“我的工資雖然是兩千多,但到手根本就沒有那么多,只有一千二?!?/p>
桃紅關上門后,繼續說著,林峰剛想問為什么,但立馬就想通了。
按理說鄉政府這一級別單位是不設立接待處的。
但接待的活總要有人干的,所以在別的部門增加一個崗位,可以多領一份薪水。
也就是基層經常用的吃空餉套路,這個崗位工資是兩千五,找個人過來干活,給你一千二,多的工資就到領導口袋了。
“真是該死。”
林峰忍不住怒罵了一句錢松明跟趙建喜。
“這些年,土家溝死在這條路上的人不下百了。”
“鄉政府年年說修路,年年沒動靜,前段時間省里有了修路的政策,可大伙看著還是沒有修路的跡象。”
“有幾個村支書帶人去鄉里討要說法,卻被趙書記讓派出所把人抓進去關了幾天?!?/p>
“林鄉長,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給你跪下磕頭了,你就簽個字讓他們把路修了吧?!?/p>
桃紅說著便在院子里給林峰跪了下來。
“你先起來,我今天剛上任,什么情況都還沒不清楚呢,再說修路這么大的事,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p>
林峰頭都大了,這不是逼著自己去坐大獄嗎。
官場里這些彎彎繞,桃紅不清楚,但林峰比誰都明白,只要字一簽,自己的下場就是牢底坐穿。
政策是好的,但落實到基層就是各懷鬼胎了。
趙建喜他們要的不是一條好質量的路,要的是省里撥下的專項款。
“錢鄉長跟趙書記都給我說了,只要你簽字,這次的路絕對能修。”
“他們要是在敢騙我,我就去縣里市里告他們強奸我,只要你簽字,他們不敢不修的,林鄉長,求求你了?!?/p>
桃紅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祈求著。
林峰嘆口氣,沒說什么。
桃紅告的贏嗎?
怕是只有她自己認為能告的贏吧?
“給孩子買點吃的,明天我會打電話叫縣里的醫生過來給孩子打疫苗?!?/p>
林峰將身上所有的現金大概一千多塊掏出來。
放在地上轉身走了,始終沒有回應修路的事。
第二天下午,鄉黨委會議室內。
黨委書記趙建喜端坐中央,左邊錢松明,右邊黨委副書記李占奎。
還有農管站,畜牧站,水利站的各大站長,以及林峰這個唯一的副鄉長。
桃紅負責給眾人添水,收拾煙灰缸,看向林峰的眼神有那么一些不自然。
“聽縣里的同志說我們林副鄉長可是號稱酒場不倒翁,酒量打底兩斤呢。
“從昨天的酒桌上來看,林副鄉長是沒有把我們當成自己人呢?!?/p>
趙建喜輕笑一聲,特意將林峰的酒量說了出來,言語中有些怪罪的意思。
“什么?打底兩斤?”
最先驚呼的是鄉長錢松明,雙眼快噴火的看向林峰。
那豈不是昨天自己在包間與桃紅之間的戰斗,都被這小子給看到了?
“錢鄉長,趙書記說的夸張了,沒有那么厲害,只是偶爾狀態好多喝一點罷了?!?/p>
“昨天我就不在狀態,真喝醉了,你跟桃紅姐在包廂做了什么,我啥都不知道,呵呵…”
林峰知道臉皮已經撕破了,所以也沒在客氣。
雖然嘴上說著啥都不知道,但言語間卻把什么都說出來了。
“你……”
錢松明氣的老臉通紅,整個鄉政府甚至整個土家溝,誰不知道自己跟桃紅之間的關系。
但不是誰都敢說出來的,除非他不想混了。
錢松明一拍桌子剛要發飆,卻被趙建喜直接打斷:“好了,今天的會議內容不是喝酒,而是討論省政策的執行?!?/p>
“我們土家溝的交通網格有多爛,諸位心里都清楚,現如今省里下了村村通路的政策,我們土家溝得抓住這個機遇把路網重建一下?!?/p>
“我昨天去縣里跟馬書記匯報并總結了一下,我們土家溝需要修復的路總共有三條鄉道。
“全是盤山路,需要炸山挖石,十幾條村道,路況也極差,預計申請專項款資金比較多,大概七千多萬?!?/p>
“經縣委與鄉黨委共同研究,將這項艱巨的任務交給林副鄉長負責。”
“也算是給年輕干部一些為人民服務的機會,大家有意見嗎?”
話音剛落,會議室里變得鴉雀無聲,顯然每個人都清楚讓林峰負責的目的是什么。
看來這群人多少都能從專項款里吃到肉。
然后讓林峰給所有人去背鍋坐牢。
私下談不妥,便在公事上強行逼迫你去簽字,在沒有任何靠山的情況下,這種事是無解的。
林峰自顧自的點燃一根煙,沉浸幾秒鐘后,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蹭的站起來。
環視眾人后,這才慢悠悠的開口道:“既然縣委跟鄉黨委把這么艱巨的任務交給我,我也不能辜負黨的栽培。”
“所以,我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