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超英刷牙，黃玲在用手洗衣服。
莊筱蔌也拿著一個小牙杯，呼呼嚕嚕地漱口。
冬天的水冷，莊筱蔌看見，黃玲的手在冷水里都泡紅了。
莊超英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子，開口了：
“阿玲，媽今天夸你壽糕做的好，雞湯也煮的好。”
“你怎么就和爸媽吵起來了？怎么能讓她沒臉？”
“小孩子不知道分寸就罷了，你一個成年人了，怎么也不知道？”
莊超英是老師，最愛說教，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
他沒看見妻子忍耐的神色，繼續絮叨：
“平常你是最懂事，最賢良淑德的長兒媳，百善孝為先，你這么做，太違背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了。”
黃玲停下搓床單的動作，抬眼問他：
“傳統美德是尊老愛幼，你和你爸媽，愛幼了嗎？”
莊超英看了一眼正在漱口的莊筱蔌，一臉的懵懂，好像不知道自己做了多惡劣的事情一樣。
他嘆了一口氣：
“罷了，不說這個，我去替你和爸媽還有趕美道歉，你以后也注意些，別再讓孩子學這些話，再讓我沒臉。”
“分房子的事，怎么樣了？媽一直有意無意地提起這件事。”
黃玲正在擰床單，此時把床單拎起來使勁一甩，還好莊超英躲的快，要不然真甩他一身水。
黃玲專心致志地搭著衣服，顯然不想和他說話。
莊筱蔌歪著頭問莊超英：
“媽媽是棉紡廠的職工，廠里就算分房子，記的也是媽媽的名字，奶奶惦記媽媽的房子做什么？”
童言無忌，卻直白的可怕。
莊超英干干地笑了一下：
“記的是阿玲的名字，可是阿玲是我媳婦，都是莊家人，分的這么開做什么？”
黃玲晾完衣服，沒接莊超英的話，卻接了筱蔌的話。
她摸了摸筱蔌的臉，怕手冰到她的小臉，又收了回來，道：
“寶貝你說的對，分得分不著都和他們沒關系，親兄弟還都明算賬，更何況是這種沒影的事。”
“職工那么多，房子就那幾套，誰都想要。”
“今天我還看見一個女職工為了分房子，把孩子丟在書記家。”
“你媽要是實在想要房子，不如幫你去學校的領導那邊爭取爭取。”
莊超英想都沒想就說：“學校這邊難。”
近來幾乎都沒有學校給老師分房子的了。
莊筱蔌啊嗚一口吐掉嘴里的水，懟莊超英道：
“你難，媽媽就不難？別用你的那一套來要求媽媽，一視同仁不要雙標。”
“要不然我以后見一次罵你一次。”
莊超英不把莊筱蔌的話放在心上，不過的確因為莊筱蔌的伶牙俐齒感到驚奇。
人人都說他是好老師，卻生了一個傻閨女，沒想到閨女現在好像變聰明了。
只是聰明的方向有點歪，全點在伶牙俐齒上了。
莊超英嚇唬莊筱蔌一下：“不許瞎說。”
他并不把黃玲和莊筱蔌的話放在心上。
“沒有就沒有吧。”
“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
說完背著手走了。
黃玲低低地吐槽了一聲：
“還遠呢，再遠就什么都沒了。”
莊筱蔌并不十分擔心分房的事，她知曉以后的大動向，也相信靠自己，就能讓莊家過上好日子。
只可惜自己的身體太小，還沒到能一展風采的時候。
莊筱蔌現在住的筒子樓小，左鄰右舍放個屁都能聽得見，小小的屋子擺了兩張床，五個人擠在一起。
還好有三個小孩，勉強還能擠得下，要不然，莊筱蔌都想打個地鋪睡床底了。
還好分房的時間快到了，房子大點，也能住的舒服點。
天剛亮，吃過早飯不久，李一鳴就帶著幾個學生過來請教莊超英問題。
莊超英是老師，專業能力強，馬上就要高考了，這兩天總是來一堆的學生來請教問題。
三個小孩被趕出小小的房間，莊圖南還有作業要寫，也只能趴在走廊上寫。
莊筱蔌年紀小，長身體的時候總是覺得睡不夠。
她被李一鳴抱起來，放在門口，冷風一吹，因為困意覺得迷迷糊糊的腦袋瞬間就清醒了。
被凍清醒的。
莊筱蔌臭著一張臉，沖著屋里喊：
“爸爸你在別的地方教他們吧。”
莊筱蔌平常不愛說話，就一傻大姐，突然一說話，李一鳴和其他學生都有些愣住了。
這聲音還怪好聽。
莊超英反問：“筱蔌為什么要讓爸爸出去？外面那么冷，怎么能講課？”
莊筱蔌冷冷一笑，可惜在三歲的小臉上展現不出來多大的威懾力。
但說出來的話殺傷力也已經夠了：
“你也知道那么冷，你們一補習，就要補習一兩個小時，我們小孩子活力旺就算了，今天媽媽還是夜班，都要凍感冒了，有夜班的鄰居難道因為一個補習就都不睡了嗎？”
莊超英面色很難看，訓斥莊筱蔌道：
“你這個孩子，不懂事！”
莊筱婷好奇地看著妹妹毫無變化的表情。
為什妹妹看爸爸生氣就當看不見一樣？
膽子真大。
要是她，她肯定會因為訓斥而很難過的。
莊圖南和黃玲因為經歷了昨天飯桌上的一回，對莊筱蔌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不是很驚訝了。
莊筱蔌面不改色繼續說：
“是我不懂事，還是爸爸你只想滿足自己好為人師的心態和不好意思拒絕？只能讓好名聲綁架自己？”
莊超英被戳破了心思，臉色更難看了。
李一鳴聽了莊筱蔌小大人似的話，拿著書反駁道：
“小妹妹你說話也太不客氣了，你知道高考有多重要嗎？今年恢復了高考，那個成績可是能決定人的一生的！”
莊筱蔌當然知道高考很重要，但是在這個時代，高考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莊筱蔌揚著小小的頭顱，對上李一鳴的眼睛，直接道：
“憑你這個腦子，絕對考不上好大學，通過不了高考。”
“不如趁早學習一些其他技能，以后絕對能好過一點。現在正是變化的時候，考上大學，也不一定就一步登天！”
分配工作要看的因素有很多，她聽他們補課時推算出了他們的理解能力，就算上了大學，也不一定能分配到好工作。
莊筱蔌把他們懟的啞口無言。
莊超英怒了，抄起一旁的書卷了卷，揚起手來要打：
“你！你氣死我了小兔崽子！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