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寫意接過帖子翻開,斜睨著沈二夫人:“還需要我多說什么嗎?”
沈青放看了眼帖子,那是一份禮單,皺眉:“這是嫁妝禮單。”
“沒錯。”鄭寫意把禮單交給袁同輝,“沈家魏家皆是大家,嫁妝禮單一早就遞到了伯府,沈二夫人負責伯府中饋,是以有這份禮單,提前便知道了這六十四抬嫁妝中都是些什么。這便給二夫人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提前備好了與禮單上相同的物品與數量,只是這物品的質量與真正的嫁妝有天壤之別,但不妨礙偷梁換柱,換下嫁妝中的好物。”
沈二夫人著急:“我……”
鄭寫意打斷她:“你也別急著否認,我已經讓人核對過你庫房中新增的東西,跟禮單上的物品種類和數量,剛好吻合。”
沈康一甩衣袖,怒道:“豈有此理!”
老夫人氣得直發顫,拐杖杵的地面哐哐作響:“真是家門不幸,老二媳婦,你還有什么話說?”
要說沈二夫人想要貪墨這點子東西雖然讓老夫人和沈康不滿,但還不至于氣成這樣,可現在這事當著整個皇城中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面前給挑了出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恐怕明天一早,他們漢禮伯府比起成為大家同情的受害者更會成為整個皇城上下的笑柄。
不過事到如今,他們只希望魏熙雅的死跟沈二夫人無關,畢竟貪墨嫁妝的笑柄怎么也好過為了點錢財謀殺長媳的惡名。
“我,我沒……”
沈二夫人還想否認,卻被沈康與老夫人狠狠瞪視著,讓她一時哽住,不敢出聲。
“此事的真假,袁大人可立刻派人調查,二房的下人那么多,想來總會有人說實話。”鄭寫意看著這眉來眼去的一家子,沈二夫人在沈康母子倆的眼神下瑟瑟發抖,也沒興趣知道他們在用眼神交流些什么。
老夫人定了定心神道:“可就算我的二兒媳不成器,但她也絕對沒膽子殺人。”
鄭寫意聳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
眾人懷疑的目光集中在沈二夫人身上,她眼見大勢已去,渾身冷汗,一下子撲到了老夫人面前,跪在了老夫人腳下,痛哭流涕道:“老夫人,伯爺,我冤枉,冤枉啊……老夫人,兒媳一時糊涂,對侄媳的嫁妝動了心思,可您是了解我的,我對嫁妝動的心思這些天都讓我吃不好睡不著,還沒做就已經開始擔心東窗事發了。又哪有那個膽子去殺人呢?我沒有,我真沒有啊!”
沈二夫人滿頭冷汗,哭得凄慘,說得好像換走嫁妝是別人逼她一般。
“那到底發生了何事,還不從實招來?”沈康覺得臉上無光,怒氣沉沉。
沈二夫人用絹帕擦了擦眼淚,嘶聲道:“今夜府內大家都在主院里陪伴賓客,伯爺與世子為人豪爽,喝了不少酒。亥時一刻,我見主院里大家都喝得有些醉了,新娘和婢子們又都集中在婚房和前院門口,便借口到庫房拿酒,讓我院里的人到這里來,把嫁妝都抬到了我的院子里。”
沈二夫人頓了頓:“接下來的事情,就和郡主推測的一般無二了。仆從們把箱子抬到我院中之后,我便讓他們在院外等待,我在院中獨自打開了嫁妝箱的蓋子,開了十幾箱都是正常的,可就在我繼續開下去的時候,忽然看見其中一個箱子里面竟然有個人!把我嚇得魂飛魄散!”
沈二夫人邊說邊回憶,想到當時開箱忽然看到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人躺在里面,她臉上露出了驚懼的表情:“我沒有見過侄媳婦,不清楚她的長相,當時根本就不知道箱子里面的人是誰,只見她一動不動地躺著,我也沒有勇氣去看她到底是死是活。但我知道不管她是誰,是死是活,嫁妝這件事都要立刻到此為止了。于是我趕緊關上了箱子,讓人又把嫁妝給抬了回來。但我太害怕太慌亂,就忘記把鎖鎖回去了。”
沈二夫人嘆了口氣,驚恐的臉上一片疲憊:“在把所有的嫁妝又放回來之后,我快速趕去了前院,繼續招待客人。那個時候,我才終于后知后覺地想起來,箱子里的人似乎穿著一套喜服。我的心忐忑不安,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伯爺和老夫人,就在我準備開口的時候,丫鬟們就吵了起來,說這邊出事了。”
“哼,二嬸,您想要開口的時機,還真是妙啊。”沈青放得知經過,忍不住冷嘲。
“你現在問也問完了,可依然不知道兇手是誰啊。”袁芳芳沒想到事情竟然真的同鄭寫意說的一般無二,忍不住開始找茬,她可不希望局面真的就這樣被鄭寫意給控制住了。
鄭寫意沒有理會袁芳芳的挑釁,只是看著頹在地上,比起方才以伯府女主人的風貌出現,似乎瞬間老了十歲的沈二夫人,再次確定:“沈二夫人,你說到后院搬嫁妝的時間是,亥時一刻?”
沈二夫人抬頭,怨毒地盯著鄭寫意:“是亥時一刻,我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么?郡主何必一再追問!”
“亥時一刻啊……”崔遠揚伸出白玉般的修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巴,半瞇著眼睛想了想,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我記得這個時間,郡主正在主院喝酒呢。”
崔遠揚這句話一出口,眾人終于明白為何鄭寫意要一再追問了,沈二夫人抬走嫁妝的時候,魏熙雅已經被人重傷放在了箱子里,而那時候的鄭寫意還在主院用膳,尚未到婚房之中,不在場證明清清楚楚,魏熙雅的事自然就跟她沒有關系了。
“不錯,那時候郡主在主院用膳,很多人都瞧見了。”落霞有些激動起來,亥時在主院宴席上,郡主還因為酒太燙了責罵了溫酒的丫鬟,周圍人都認為純粹是因為郡主不滿沈青放大婚,才在宴席上故意找麻煩。
身為鄭寫意的貼身丫鬟,雖然落霞落霜這些年已經習慣了她的胡作非為,也習慣了周圍人對鄭寫意的嗤之以鼻,但每每聽到他人的冷嘲熱諷,看到他們的鄙視眼神,她們這些當丫鬟的心中依然不是滋味。但這一次,她卻感激郡主在宴席上的潑了酒,發了脾氣,讓在場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們,而注意到他們的人此刻都成為了鄭寫意的時間證人,謝天謝地,郡主的嫌疑這下終于是洗清了。
鄭寫意和她身邊的丫鬟侍衛都松了口氣,想到這件事中重點的人卻驀地倒抽了口涼氣。
伺候在婚房前院的嬤嬤臉色忽然變得一片蒼白,磕磕巴巴:“亥,亥時一刻,新夫人已經遇害的話,那那,那郡主亥時四刻到了婚房里,見到的新夫人,她,她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