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殿內，宴會還在繼續。
面對灰去病父子倆的“尬吹”，場面一度陷入詭異的沉默。
文臣武將們面面相覷，眼神交匯間盡是無奈與尷尬。他們雖然對這等粗淺的詩作不屑一顧，卻也不至于當面駁斥鎮國公的顏面，只能強忍著心中的不適，裝作無事發生。
然而，這份詭異的沉默并未持續太久。
“一派胡言！”
一個聲音打破了殿內的沉寂。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前排一人緩緩站起身來。
此人正是汝南王謝離。
看到謝離出頭，眾人心知要有好戲看了。
與鎮國公這些開國功臣不同，汝南王是前朝遺胄，也是傳承已久的世家大族。當年，大奉即將奪得天下時，包括謝家在內的很多世家審時度勢，獻地、獻人、獻玉璽，這才得以保留封王。然而，這也導致了開國將領與這些世家大族之間，始終存在著難以化解的嫌隙。平日里相見，雙方都是暗流涌動，明爭暗斗從未停歇。前些時日，汝南王預訂的墨玉龍毫竟被鎮國公橫刀奪去，此事早已讓他憋了一肚子火。如今逮著這個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我雖不懂詩詞，但我……”
謝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灰去病打斷。
“不懂就坐下，不要丟人現眼。”
謝離差點被這一句話噎得一口氣沒提上來。
原本挺直的脊背猛地一僵，如同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
眼角狠狠抽搐了幾下，嘴角那絲習慣性的微笑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怒意。
“就算我不懂，我也能分辨好壞！”
謝離說話不再像之前那般慢悠悠，而是言辭犀利，直指要害。
“這詩通篇俗氣，毫無意境可言，擺在諸位面前，簡直是污了大家的眼睛！”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
因為謝離道出了眾人心中所想卻不敢言說的真實想法。
眾人神色各異，有震驚，有欽佩，但更多的是看好戲的興味。
灰去病聞言，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怒喝道：“老匹夫，你不懂還敢站出來放屁，簡直是臭不可聞！”
謝離氣得臉色漲紅，怒聲反駁：“粗鄙！粗俗！堂堂鎮國公，說話竟如鄉野村夫一般，毫無教養！”
“是你自己說的不懂詩詞。”灰去病冷笑道：“那你站出來干什么？裝什么大尾巴狼？”
“我……”謝離一時語塞。
他剛才說不懂詩詞，不過是謙詞罷了。
沒想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灰去病抓住了把柄。
果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灰去病：“既然不懂，就好好坐著聽我兒子給你講解。俗話說謙虛使人進步，你謙虛一點，多聽聽別人的意見，回家也好向你婆娘顯擺。但你不懂還裝懂，只會被別人笑掉大牙！”
謝離怒道：“就算我不懂詩詞，但我也知道，這首詩，還不如我府上看門的大爺隨口哼的順口溜！”
灰去病聞言，笑道：“你知道這說明什么嗎？”
“說明什么？”
“這說明你府上看門的大爺都比你有文化！”
聽到這，有幾人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灰霍就是沒忍住的人之一。
兩人的對話，太逗了。
不，準確說應該是老爹罵人罵得太狠了。
老爹馬上功夫厲害他是知道的。
但是萬萬沒想到，嘴上功夫也這么生猛。
人家汝南王只是謙虛一句，卻因此被老爹抓住不放一頓輸出。
人家想跟你講道理，卻被老爹按在地上一頓摩擦。
完了，還一本正經的告訴你。
下次你要謙虛點，不要不懂還裝懂，否則，會被別人笑掉大牙……
強！太強了！
大奉嘴強王者非老爹莫屬。
有這樣的老爹，以后跟人吵架再也不膽怯了。
吵不過，放老爹！
謝離氣急敗壞：“哼！就這樣的歪詩，我張口就來！”
“來來來，你給我整兩句。我倒要看看，你張口能噴出什么玩意兒？”
“你可瞧好了！”
謝離往前一步，清了清嗓子。
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那首《投石》時，眼睛一亮。
于是，有模有樣地吟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老夫也愛念歪詩。天下烈馬三千匹，任憑老夫隨便騎！”
詩句剛吟罷，眾人再也按捺不住，笑聲、打趣聲此起彼伏：
“哎呦喂，笑死我了，這詩可真是夠直白的！”
“哈哈哈，和鎮國公的詩有的一拼！”
“汝南王，你詩里的烈馬，是正經的嗎？”
……
眼見事態越鬧越大，就要無法收拾。
有人提議：“既然雙方各執一詞，不如請在場的文壇巨擘來評判一番。”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眾人的認可。
“好！”
“同意！”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王守正。
因為他的身份很特殊——
在最有聲望的人中他最有文化。
在最有文化的人中他年齡最老。
在年齡最老的人中他最有地位。
王守正本不想摻和這場紛爭，但架不住眾人期盼的目光，只得無奈起身。
他走到桌前，煞有介事地端詳著那幅《投石》。
起初，他臉上還帶著一絲不屑。
身為內閣首輔的他，來評判這樣一首打油詩，真是給它臉了。
然而，當他看清詩作的字跡后，心中猛然一動。
“且慢！”
這字跡為何如此眼熟？
王守正低頭沉思片刻，再抬頭，臉色驟然劇變！
“這字跡……這筆鋒……是……是……”
看到王守正如此失態，幾人好奇地圍了上來。
仔細端詳一番后，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這筆力，這氣勢，莫非是……”
一位文淵閣的老儒，指著詩作，聲音顫抖。
“這分明是……天子的手筆！！”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原本還熱鬧非凡的大廳，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地望著那首詩。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這首看似粗俗不堪的詩，竟然出自當今圣上之手！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瞬間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