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文革接到李向陽信息通知:魯俊被調到人大,請加大反映力度。閱后刪除。
蒙文革看到信息氣得差點吐出血來。
蒙文革出生在農村,初中畢業后因沒考上高中,便沒再上學。母親在他很小時便因病去世,父親在他六歲時又成了家,女方原本是死了丈夫的,在進他們家時還帶了個比他小一歲的弟弟,后來繼母又生了兩個女兒。
自從繼母進了家門,蒙文革因為繼母無處不在的偏心,有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他端著碗吃面的時候,總能瞅見弟弟的碗里比他多扒拉出一個荷包蛋來。
晚上他被飄來的肉香喚醒,好久都吃不到一頓肉的他揉著眼睛尋著肉香到灶房,發現繼母正在給弟弟和妹妹大塊朵頤,見他過來繼母掩飾住尷尬:“文革,你醒來了?肉煮好了,叫你吃呢,你弟弟總是叫不醒你。醒來就好,快來和弟弟妹妹一塊吃。”
水果糖是那個年代的奢侈品,尋常人家過年才能吃到,蒙文革喜歡吃糖,但繼母很少給他吃,但他經常發現弟弟嘴里鼓鼓的,他問弟弟:“你是不是在吃糖?”弟弟喉嚨里咕嚕一聲:“沒有。”然后張開嘴巴讓他看,但那嘴巴里呼出來的氣息明明就是水果糖的味道。
因為母愛的失落,蒙文革自小多疑、偏執、自私,做事魯莽,說話從不拐彎,氣沖沖地,好像誰都欠他的,常常因此得罪人。因為性格的缺陷,等到二十多了還沒成個家。倒是他不同母也不同父的弟弟先于他結了婚,還接連生了兩個兒子。
他父親是個獸醫,自知蒙文革打小失去娘親心上吃了虧才變成這樣,為表示愧歉,便在蒙文革初中畢業后傳了他獸醫手藝,算是對蒙文革失去母愛的補償。
蒙文革憑借獸醫技術,慢慢在村子里活起人來。
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蒙文革的他的獸醫技術越來越好,誰家豬馬牛羊有病,他蹲在地上摸摸鼻子,看看眼睛,揣揣肚子,再看看糞便,回去在藥鋪里抓一兩副藥讓村民熬了,灌給牲口就好。
有人私下里說,蒙文革的醫術比他爸還好。父親聽了反倒笑起來,出外診療便交給蒙文革一個人。
但他脾氣、性格卻一點沒改,一點就炸。本村人家受不了他的脾氣和性格,沒有人愿意把姑娘嫁給他,害怕姑娘嫁過去吃虧。
父親托人在大山里一個小村子給他說了一門親事。
女子名叫李秋英,小學畢業,文化程度不高,但人長得漂亮,還溫柔體貼,又很會持家,把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對蒙文革也是百依百順,這讓蒙文革很是開心,在村里走路頭都是抬的高高的。
蒙文革的父親臨終前把老宅和自留地從中間一分為二劃給了兄弟倆。不料,正是因為這個看似公平的分割,讓蒙文革和弟弟成為仇人。
農村條件艱苦,又資源稀缺,蒙大男傳承了父親衣缽,有了輕松立世的資本,而弟弟卻認為繼父偏心把手藝都傳了哥哥,便心生怨恨,和蒙文革處處不對付。
雖知道弟弟的心思,但蒙文革卻心高氣傲,繼母的偏心和弟弟的從小被獨寵,讓蒙文革一直不能釋懷,他不想和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溝通。直到他修房時矛盾終于爆發,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那天,蒙文革拆了老房,在父親留給兩兄弟宅基地的邊界放線,弟弟站出來阻止,說是,這個邊界是我們共有的,你把房修起了,我以后若修房,就得往后退,我的面積就會縮小,為了大家修房都方便,你往后退一尺,中間作為我們共同的邊界,互不侵擾。
蒙文革仗著自己比弟弟有錢,條件和活人都比弟弟好,沒有理會,硬打硬放了線,等到他雇人把磚墻砌到一人高時,弟弟拿了一把鋤頭把他的磚墻連砸帶挖弄了個七扭八歪。
蒙文革憤怒了,撲上去抓住弟弟的鋤頭就扭打起來。弟弟力弱敵不過他,被推倒在地,他撿起一塊磚頭就要往弟弟身上招呼,卻猛然發現弟弟兩個半大小子一人拿了塊磚頭虎視眈眈地左右伺候著他,那眼睛里噴出的怒火,像要把他燒化。
而他的一個五歲、一個三歲的女兒見此情景,嚇得只是哇哇地哭。
他膽怯了,扔了磚頭,任憑自己砌的磚墻被弟弟和兩個侄兒推倒。
自此,他和這個弟弟一家人徹底斷了來往,走在路上見了面,各走各路,誰也不看誰一眼。
蒙文革在村子里屬于橫著走路的人,遭此打擊,很是不甘,他認為他之所以在這次在爭斗中吃了虧,丟了人,是因為他生了兩個姑娘的緣故,若他有個兒子,他弟弟還敢這樣有恃無恐的對他嗎?
他決定無論如何,頂著違反計劃生育政策也要生個兒子,不然他再掙多少錢都沒有意義。因為,弟弟沒他有錢,卻在他面前趾高氣揚,他比弟弟有錢又有何用?
于是他執意要生個兒子。
妻子懷孕第4個月時,他托在醫院婦產科當醫生的老表打了B超,說是女兒,他讓打掉。
再次懷孕到第4個月時,他又托關系打了B超,還是女兒,他又讓打掉。
等到妻子第三次懷孕到第4個月時打B超,還是女兒,他還讓打掉。
一直對他俯首傾耳的妻子終于不干了,她告訴蒙文革,你再打掉這個孩子,你就把我也一起打掉。
老表醫生也受不了了,說讓蒙文革自己來做手術,他不再做這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蒙文革無奈,只得放棄執念,一千萬個不情愿地等待這個女兒的降生。
孩子出生后,果真是個女兒,蒙文革氣哼哼地到鄉政府交了超生罰款。
為了尋求心理安慰,蒙文革給這個女兒起了了個提振他士氣的名字:蒙大男。
他希望這個女兒像猛男一樣能夠給他爭氣和長臉。
可是蒙大男不僅沒有男孩的體魄,和同齡的女孩相比也顯得瘦弱。
他從沒給過蒙大男好臉色,從蒙大男會走路開始,他對她一直當男孩一樣呼來喚去,從來沒當她是個女孩,一點不如意便雷霆大發,一不高興便是一頓打罵。
蒙大男在這種環境下慢慢長大,盡管她長得很漂亮,也招人喜愛,但她從沒得到過父親的夸獎和肯定。
她害怕父親,只要聽見父親的謾罵,就會止不住的發抖,而這種謾罵伴隨了整個童年和少年。
父親扭曲的情感傷害深深埋在蒙大男的心里,就像一顆帶毒的種子生根發芽后,慢慢結出膽小,怕事,懦弱和陰郁的果子。
后來,南市建鐵路,蒙文革的家處在建設拆遷范圍,房屋被拆掉。盡管他在村里是個能人,獸醫手藝在村里被人稱道,但他認為自己因沒有兒子而矮人一頭,在村里很沒面子,尤其是那次自己的磚墻被弟弟和侄兒推倒,成為他喉嚨里永遠的梗。
在兩個大女兒都出嫁后,便拿了拆遷款在南市買了房,帶著妻子和蒙大男住進了城里,開了個獸藥鋪,開始以賣獸藥為生。
蒙大男上了個高職,畢業后沒考上正式工作,自己應聘進了南市電視臺,先當了一段時間的記者,因不善言辭,不適合在一線采訪,后來編輯上缺人,就又學了編輯,安心在新聞部編輯崗坐了下來。雖然薪酬不高,但蒙大男能養活自己。
蒙文革對蒙大男本就沒多大奢望,見蒙大男有了穩定的工作,便不再怨天尤人。
原本想揚眉吐氣,給弟弟和村民看看他沒有兒子照樣過得比村里任何人都有面子。
誰料蒙大男卻遭此屈辱,這讓他如何在弟弟和村里人面前抬得起頭?
蒙文革很憤怒,認為正是因為蒙大男不是兒子,才被欺負,他的自尊心被再次踐踏和摧殘。
他甚至把怒火發泄到無辜的蒙大男身上。他怨蒙大男不是男孩,從蒙大男出生他就在怨。
李向陽的信息讓蒙文革更加憤怒,他決定加大上訪力度,直到贏回面子,讓自己在弟弟和村民們面前再次高高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