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麗麗照舊一大早去菜市場買菜，回來時總覺得狹窄的巷子里有一道緊隨其后的腳步聲，可每次回頭卻只能看到人流匆匆而過，似乎并無異常，她懷疑最近自己有點神經質了。
可奇怪的是，今日她回到家時，卻見門口放著一個保鮮盒。
她蹲下身拉開袋子，見保鮮盒里面是十幾個泡椒鳳爪。跟平日里在菜市場看到的有些不同，這份的醋味格外濃烈。
包裝上釘著的配送單是手寫的，沒有收貨電話，倒是寫著收貨人姓“莫”，地址是在一百米外的紅莊小區。
“應該是送錯了。”
林麗麗看了眼時間，想著橫豎也無事可做，便想著給人家送過去。
-
城郊的建筑工地已經荒廢許久，據說是老板買下地皮之后又因為堵伯把錢全都輸光，因此這巨大的工程也潦草收場。
荒草長了一人多高，武士一個人坐在水泥地中央，身旁放著幾支啤酒瓶和一些花生殼。
葉亦一下車就捏緊鼻子：“季隊，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季望還沒來得及答話，迎上前來的祝桿坦然伸開手，露出身后寬闊的荒草地，說：
“這一片野貓野狗特別多，沒臭味才不正常吧？”
季望拍拍祝桿的肩膀：“她說的是尸臭味。找個施工隊，這片水泥地底下應該是第一名受害者的尸體。”
祝桿努力對著空氣深吸幾大口，除了狗屎味和干草發酵的臭味之外實在沒聞出來什么不對勁，于是乎朝葉亦打了個響指：
“丫頭，老實說你是不是屬狗的？”
葉亦：“現在看起來你比較像狗。”
祝桿：“……我就多余跟你說話！”
都說領導很喜歡向下屬提問，以彰顯自己的專業能力出眾，同時還能見縫插針鍛煉新人。作為新人的葉亦自然也沒逃出這樣的命運。
季望一邊領著她走過滿是碎石的雜草叢，邊回頭問：
“你看完了那些照片，覺得武士為什么要剁下受害者的手指？”
“戒指唄。”
葉亦脫口而出時，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明明戒指是幸福的象征，可是在武士眼里成了婚姻的枷鎖。就算摘下來了，印痕也會留在皮膚上，那就只能剁下來扔掉了。”
季望循循善誘：“所以你覺得武士的殺人動機是因愛生恨？”
“既然是妻子，就應當是愛人，但是武士自己卻被深愛過的人拋棄了；想恨她吧，可是她偏偏是兒子的母親，確實給了兒子更好的生活。”葉亦嗓音清清冷冷的：“那個人愛不得、恨不得，就只能扭曲成對戒指的恨了。”
季望聽完后點點頭，留了句“在這兒等我”，然后自己走到武士跟前。
武士的情緒很平靜：
“終于來了，我看見你們一群人在翻垃圾桶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逃不過了。”
季望：“為什么來這里？”
“我老婆在這兒。”武士瘦到皮包骨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只見他拍拍身下的混凝土，說：
“我唯一的兒子，多可愛的小孩兒，可是這個說了要一輩子好好對他的女人，為了博得那個新歡的寵愛，居然冷落我兒子！”
武士咬著牙關吼道：“她讓一個十歲的小孩自己上學自己回家！然后孩子自己跑去建筑工地玩掉進井蓋里沒了，那賤女人一滴眼淚都沒流，直接讓醫院給送火葬場了！”
武士用力跺著腳，似乎要把混在水泥里的人再次踩入地獄，他質問道：
“警官，她不該死嗎！？”
-
三小時后，對于建筑工地的搜索已經全部結束，最終警方在武士坐著的水泥地下，挖出一具腐爛的女尸。經過DNA比對，死者是武士的前妻申芳，與半個月前在下水道口發現的兩根斷指DNA相符。
但是，這句尸體的十根手指已經全部被砍下。
“季隊，剩下的八根，我們把武士所住的倉庫和雜物間全都翻遍了，沒有找到。”
武士被帶回到審訊室之后，整個人處于一種瘋癲的狀態，坐在審訊椅里對著天花板哈哈大笑：“泡椒鳳爪~你吃嗎？用那一根根很漂亮的手指做成的哦~”
直到季望拿著章虹的照片進去，他的笑聲才稍微抑制一點：
“為什么殺她？警官，你不覺得這些女人都活得很累嗎？明明結了婚又被丈夫拋棄，一個人背著房貸加班加點地工作，上下班都舍不得打車，風吹雨打的也要去等公交。
“明明喜歡茶樓里的鳳爪，卻總是舍不得吃，只能去便利店買四五塊錢一包的零食……哦，還要仔細比對哪個牌子的爪子多一點、泡椒少一點！幾塊錢的東西都要斤斤計較！”
季望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人：“所以你拿章虹的手指做鳳爪了？”
“對啊哈哈哈哈……”武士放聲大笑：“她不是喜歡吃嗎？！我煮給她吃，給她放了很多很多雞爪子和很多很多醋，只放了三根泡椒！怎么樣警官，我是不是特好人？”
季望：“為什么選中章虹？”
“還問還問！我都說了她很可憐，我要拯救她！”武士情緒明明很激動，可是他卻在這一剎那止住了話頭：“……你不懂，你沒結婚，也沒談過戀愛。”
負責記錄口供確實也母胎單身的湯原緩緩抬起頭：“？？？”
人身攻擊？！
武士兩條腿往前伸，靠在椅背上，又盯著天花板開始笑，半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
“警官，我特別喜歡你們隊伍里的那位小姑娘，我能跟她聊聊嗎？”
-
隊伍里的小姑娘葉亦正在辦公室埋頭吃湯粉。
季望從審訊室里出來，就見他辦公桌上的外賣自己長了腿跑到了葉亦那張臨時辦公桌上。
季望：“你……”
他還沒“你”出個什么來，就被祝桿打斷了思路：
“季隊，有個新發現。”
祝桿把從安康保險公司拿到的資料重新整理了一遍，再次確認過武士購買的保單內容：
“按理說，武士找章虹買保險，是為了能夠報銷一部分看病的花銷。我們查過武士的病歷，他去醫院就只看過心臟。但是這份保單上注意事項一欄寫著：先天性遺傳病不在保險范圍內。”
季望的目光被迫從那碗香噴噴的湯粉收回：
“武士選中章虹為目標，直接原因是章虹騙了他，所以武士把章虹拖進倉庫之后進行了毆打虐待。”
祝桿努力跟上思路想了想：
“這么說來，武士選中加害的女性并不是他說的那種什么丈夫出軌的，只是因為私仇？”
正在低頭吃湯粉的葉亦抬起頭，看了眼祝桿：
“戒指呢，找到了嗎？”
她這一開口，就被季望盯上了：
“還沒，現在武士在裝傻，他提出想跟你聊，你什么想法？”
葉亦低頭看了眼沒吃完的粉，小心地把一次性飯盒的蓋子封好，又謹慎地在盒子上放了一張細微的紙屑，才站起身說：
“聊唄。”
祝桿目送葉亦走進審訊室，又回頭盯著那份湯粉，終于還是翻了一個大白眼：
“貓都沒那么護食。”
-
審訊室里，武士聽到動靜慢悠悠把視線從天花板往下挪，隨著葉亦移動。
湯原負責記錄，季望則在進門的時候順手帶了張椅子放在自己旁邊，示意葉亦坐下。
不過她只是懶懶地倚在門邊的角落里，沒有要靠近的意思。
季望也就隨她去了，轉頭問武士：
“人來了，現在可以說了嗎？”
武士疲憊的雙眼渾濁發黃，嘴唇也因為常年病痛纏身而干燥發白，他就這么直勾勾地盯了葉亦半晌，忽而大笑道：
“你沒什么要問我的嗎？”
葉亦這才動了動嘴皮子：“戒指呢？”
終于得到想要的答案，武士哈哈大笑起來：
“戒指這東西太虛偽了，這玩意兒就像是釘子，釘在那些女人的身體里，慢慢在血肉里腐爛了……讓她們誤以為沒有愛情會活不下去，其實把釘子拔出來就好了，下輩子投胎也不會被愛情拖累。”
武士越說越陶醉，弓直了身極力要看清角落里那人的面容：
“我今天給你家里人送了份特別的外賣，你說她會在里面發現什么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