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營地的火堆漸漸熄滅,流民們在饑餓與疲憊中陸續睡去。
劉唯和小男孩倚在角落,眼神警惕地掃過周圍。
他知道,即使剛才捕魚帶來了些許信任,這些流民對他這個“外來者”依然充滿防備。
他對此并不介意,這是這個亂世中人們自保的本能。
小男孩早已蜷縮在干草堆上睡著,稚嫩的臉上還殘留著剛哭過的痕跡。
看著這副景象,一股無力感夾雜著憤怒在胸口蔓延,讓他難以平靜。
劉唯回想起剛才與李潛的對話:這里是長沙郡,荊南四郡之一。此時不過公元184年,黃巾起義剛剛爆發,荊州動蕩不安,民不聊生。
想到孫堅此刻或許仍是一個普通縣丞,而未來的亂世英雄們還未嶄露頭角,劉唯心中不禁涌起幾分復雜情緒。
他知道,這片土地的苦難才剛剛開始,而他要如何在這亂世中生存并改變命運,是當下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思緒難平,他起身走出營地,去看看周邊的環境。
營地的哨兵看到他起身,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顯然沒有太在意。
大概是魚湯的“恩惠”讓他們稍微放下了戒備。
劉唯順著月光小心地行走在林間小路上。
約莫行了三里地,劉唯攀上一處小土坡,向遠方眺望。
東側樹林深處,隱隱透出微弱的火光。他立即伏下身屏住呼吸,仔細觀察。
不遠處,一座簡陋的營地映入眼簾。
營地里約有二三十人,多是青壯之輩,幾乎看不到老弱婦孺。
火光映照下,幾個身影圍聚在一處布棚旁,隱約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偶爾夾雜著微弱的咳嗽與呻吟聲。
劉唯心中一動,目光凝向布棚。那里,或許有人受了傷,正在病中。
他皺了皺眉,這樣的組合和狀況,顯然不像普通流民。
他心中隱隱升起警覺,但也被勾起了幾分好奇與試探的念頭。
思索片刻,他決定靠近一探究竟。然而,還未接近五十步,對方的哨兵已然察覺了他的蹤跡。
“站?。∈裁慈?!”哨兵手持木棒,腳步警覺地向前邁了一步,聲音低沉且透著一股寒意。
劉唯緩緩舉起雙手,語氣盡量平和:“別誤會,我是南邊溪邊流民營的人。路過這里,看到你們營地里似乎有人病得不輕,想看看能否幫上忙?!?/p>
對方聞言,目光依然警惕,冷冷反問:“就你一個人,還能治病?”語氣里滿是懷疑與防備。
劉唯目光坦然,語調不卑不亢:“我學過一些醫術。如果治不好,你們隨時可以處置我。但如果治好了,至少能幫你們渡過眼下的危機?!?/p>
他的話語平靜而堅定,似乎無意隱瞞什么,也沒有表現出一絲怯懦。
對方顯然猶豫了片刻,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幾秒,最終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靠近,但并未放松警惕。
劉唯輕輕點頭,緩步向前。
他目光掃過營地,注意到幾個青年圍在布棚旁,其中兩人正彎腰照看著一個面色蒼白、呼吸急促的傷者。他心中已然明了,這片營地的真實境況或許遠比表面看上去復雜。
營地中央的布棚里,三名重傷員躺在地上,傷口化膿,散發著惡臭,顯然已感染多日。
劉唯上前查看,發現這些傷員高燒不退,氣息微弱,若再不清創,怕是熬不過今晚。
“能治好他們嗎?”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上前,神色復雜地看著劉唯。他是這群人的首領戴兵。
“有一定把握,但需要草藥和熱水。”劉唯沉聲回答。
戴兵皺了皺眉,轉身命令哨兵:“帶他去采草藥。”
尋藥的路上,劉唯認真辨認植物,摘取了金銀花、野菊花和蒲公英。
他的冷靜與熟練漸漸讓身旁的哨兵放松了些戒備。
回到營地后,劉唯吩咐燒開清水,并用草藥水清洗傷口,再將搗碎的藥泥敷上,用布條包扎好。整個過程一絲不茍。
他一邊操作一邊叮囑:“這些傷員需要保持傷口清潔,還要遠離人群,防止感染擴散?!?/p>
戴兵看著他利落的動作,眼中多了幾分信任。
為了表達感謝,他遞給劉唯一塊干硬的餅:“我們營地只有這些,算是謝禮吧?!?/p>
劉唯接過餅,輕輕點頭:“希望他們能挺過去?!?/p>
清晨時分,布棚里的幾名傷員燒退了不少,氣息也穩定下來。
戴兵激動地握住劉唯的手:“多謝相救!若你有需要,我們愿意與你們合作?!?/p>
劉唯順勢提議:“我們營地有干凈的水源和足夠的食物,如果大家合并,不僅能活下去,還能提高安全性。”
戴兵沉思片刻,最終同意隨劉唯去營地查看。
回到溪邊營地,空氣中彌漫著魚香。
小男孩看到劉唯歸來,哭著撲到他懷里,一旁的老婦人感嘆道:“這孩子真是黏你?!?/p>
然而,營地首領的目光卻冷冷落在劉唯身上。
他對劉唯帶回戴兵一行人的行為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雖然口頭上表示支持,但眼底流露出的防備和不安并未掩飾。
與此同時,戴兵向劉唯眾人透露了一個重要消息:今晚官道上有一批物資將被官兵押送經過,而守衛不過二十人。
劉唯聽罷,立刻在地上畫出簡易的地形圖,詳細分析了伏擊的地點和計劃。
他沉聲說道:“敵明我暗,只要選好埋伏地點,利用夜色和地形,我們有極大勝算?!?/p>
首領猶豫不決:“萬一失敗,官兵追剿,我們怎么辦?”
“現在不搶,以后可能連活路都沒有?!眲⑽ɡ淅涞卣f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一把。這是我們改變命運的機會?!?/p>
最終,眾人一致通過了劉唯的計劃。
深夜,伏擊隊悄然埋伏在蘆葦叢中,靜靜等待著官兵的到來。
劉唯握緊拳頭,心中暗自發誓:無論如何,這次行動絕不能失敗!
月黑風高,官道兩旁的土地與蘆葦深處,顯得寂靜而詭秘。
偶爾有風吹過,草葉的搖曳仿佛低聲訴說著隱藏其中的秘密。
埋伏的流民一行,盡管衣衫襤褸、面容憔悴,但目光卻透出一種因絕望而凝聚的狠戾。
他們知道,今晚這條路上注定見血——為活下去,他們沒有退路。
馬蹄聲由遠及近,蟲鳴漸息。隱約的火光映入夜幕,幾匹馬拉著馬車慢慢駛來,馬上的官兵懶散地扶著刀柄,火把的光影在他們疲倦的臉上閃爍。
“機會來了?!眲⑽▔旱吐曇簦凵窭滟貟哌^同伴。
話音剛落,馬車突然“咯噔”一聲,輪子陷入了事先準備的小坑。
頃刻間,蘆葦叢中暗影閃動,石塊如驟雨般襲來。
“敵襲!”官兵的呼喊被迅速掩蓋在混亂的聲響里。
流民們嘶吼著從藏身之處沖出,手中的石塊與木棒向驚慌失措的官兵揮去。
劉唯是第一個沖鋒的。他猛然從草叢中躍出,手握一根粗木棒,怒吼聲如雷霆般在黑夜中炸裂:“兄弟們,沖??!為了活著!”
這一聲吶喊猶如號角般振奮人心。
埋伏在草叢中的流民們仿佛被點燃了壓抑許久的火焰,他們不再是瑟縮無助的難民,而是一群為了生存奮不顧身的斗士。
伴隨著劉唯的沖鋒,他們嘶吼著撲向官兵,手中的石塊和木棒毫不留情地揮下。
首領仍站在草叢深處,冷眼旁觀。
他的目光緊緊鎖在劉唯的背影上,神色復雜而冷漠,嘴角掀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冷笑:“這小子……還真是膽大,竟然敢越過我來指揮這群人?”
戰斗瞬間爆發,劉唯猶如一柄直插敵陣的利刃。
他動作敏捷,手中的木棒帶著風聲狠狠擊向迎面而來的官兵。
一個官兵還未抬起刀便被他一記重擊砸中膝蓋,慘叫著倒下。
另一個官兵揮刀劈向劉唯,卻被他靈巧地側身避開,隨后他趁勢用木棒狠狠擊中對方的手腕,刀應聲落地。
“打他們的腿!別讓他們跑了!”劉唯一邊高喊指揮,一邊迎著官兵繼續向前沖鋒。
他的聲音中透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和冷靜,讓原本有些猶豫的流民迅速找回了方向,士氣愈發高漲。
流民們受到鼓舞,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如潮水般涌向官兵。
他們不再是一盤散沙,而是被憤怒和求生意志凝聚成了一股力量。
一個流民被官兵用刀劃破肩膀,卻反手用石塊狠狠砸向對方頭部;另一個流民趁官兵慌亂之際,一棍擊倒后者,眼中燃燒著狂熱與絕望交織的光芒。
盡管官兵試圖反擊,但他們的混亂與散漫的態度讓戰局迅速倒向了流民一方。
官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有些人甚至在面對迎面而來的石塊時舉起雙手投降,或是丟下武器轉身逃跑。
短短片刻,喧囂的戰斗聲戛然而止。
最后一個官兵的慘叫消散在夜風中,滿地的鮮血與倒下的身軀將官道染成了修羅場。
流民們大口喘著粗氣,握著石塊和木棒的雙手微微顫抖,眼中既有勝利后的興奮,也夾雜著劫后余生的茫然。
“清理戰場,別讓尸體留下痕跡。還有,把馬車拖回營地再拆開?!眲⑽ù舐曋笓]著。
他的話語簡潔而有力,讓原本無序的場面迅速穩定下來。
首領冷冷地掃了劉唯一眼,語氣中隱隱帶著敵意:“小子,今天的賬,總有一天我要和你算清。”
營地中,火光映照著每個人的臉龐,勝利的喜悅驅散了夜的陰冷。
流民們圍著戰利品,興奮的目光中夾雜著貪婪與不安。
“開箱吧,看看我們的成果!”首領冷冷地發話。
他的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但眼神卻時不時瞥向劉唯,像是在警告他不要插手。
第一個箱子被打開,里面整齊地堆放著棉衣與刀劍。第二個箱子裝著一些雜物,但當第三個箱子被打開時,一張羊皮紙滑落出來。
劉唯敏銳地注意到紙上的標記,那分明是長沙郡周邊的城防與糧倉分布圖!
劉唯的心驟然一沉。
這張地圖不可能是普通物品,它的存在甚至可能引發更大的危機。
他下意識地將地圖揣入懷中,卻未料到這一舉動引來了首領的目光。
“這些東西,怎么分配?”首領陰沉著臉,聲音低啞。
“戰利品是大家拼命換來的,自然要公平分配。”劉唯不卑不亢地回道。
“公平?”首領冷笑著,“在這里,我的規矩就是規矩!我說公平就是公平,誰要是不服,大可以滾出這個營地!”
話音剛落,戴兵帶著幾名流民站了出來:“如果沒有劉哥帶著我們沖,我們根本不可能贏。首領,你憑什么說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流民之間的爭執迅速升級為推搡與沖突。
人群中有人憤怒地揮拳,有人試圖阻止,但混亂的場面卻愈演愈烈。
劉唯冷眼看著眼前的混亂,心中逐漸涌起一股怒火。
“夠了!”他怒吼一聲,聲音壓過了所有的喧鬧。
趁著眾人分神之際,劉唯快步上前,將短刀架在了首領的脖子上。
他的動作快得讓首領根本來不及反應,寒冷的刀鋒貼在脖頸上時,他的身體猛然一僵,額角隱隱滲出冷汗。
“你……你敢動我?”首領聲音微微發顫。
但仍試圖擺出一副強硬的姿態,咬牙切齒地說道,“別忘了,當初可是我收留了你們!沒有我,你們早就餓死在荒野了!”
劉唯冷冷一笑,目光如刀:“你收留我們,不過是為了把我們當工具給你賣命?,F在大家拼了命換來的戰利品,你卻想要獨吞。這就是你的處事之道嗎?”
首領的臉色陡然一變,語氣轉為陰沉:“規矩就是規矩!我是這里的首領,這里的一切自然由我說了算。你們今天動了我你們也出不了這個營地!
聽到這話,有人大聲應道:“首領,戰斗是我們一起拼出來的!憑什么你一個人說了算?”
首領的目光一掃,厲聲喝道:“閉嘴!你們不服,可以滾出我的營地!”
劉唯眼神冰冷,聲音擲地有聲:“既然如此,那就分家。我們只拿屬于自己的那份戰利品,剩下的留給你。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p>
首領的臉色變得鐵青,眼中涌動著憤怒與不甘。他看著周圍那些逐漸站到劉唯身邊的流民,咬緊牙關,最終冷笑一聲:“好!你們拿著你們的東西滾吧!沒有我的庇護,看你們能撐多久!”
劉唯收起刀,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面對流民和戴兵等一眾人說道:“兄弟們,把該拿的東西整理好,傷員優先上路。我們離開!”
首領站在原地,眼神陰鷙地盯著劉唯,嘴里咒罵著:“一群白眼狼……早晚有一天,你們會后悔!”
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灑在營地上,驅散了夜的陰霾。
劉唯和戴兵率領著新的隊伍重新啟程,雖然疲憊,卻也充滿希望。
劉唯回頭看了一眼逐漸隱沒在視線中的老營地,目光堅毅。他知道,眼前的路才剛剛開始,而未來的考驗將更加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