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洪流裹挾著嗆人的青銅銹味撲面而來,風亦塵感覺鼻腔像被塞了團燃燒的鋼絲球,灼燒感讓他幾欲窒息。他下意識抓住身旁一塊博古架殘片,可木料瞬間碎裂成閃爍的像素流消散。身體后仰的瞬間,他瞥見郭馥渝的扎染披風正化作數據瀑布,她半透明的手指奮力擲出一枚金杖紋飾發簪。
“接住!這玩意能當電蚊拍使!”郭馥渝喊道,聲音夾雜著量子雜音。
風亦塵下意識握緊金杖,杖身“咔噠”彈出青銅鱗片,精準地彈開了三道襲來的審判光束,青光四濺。
青銅血管壁滲出粘稠的漿液,他抹了把臉,掌心紋路竟全變成了電路板,還帶著酥麻的電流。建木神經突然刺痛,像有人拿燒紅的針扎他腦子。商朝祭司在龜甲上刻字的畫面硬生生擠進腦海——那根本不是什么祭祀龜甲,而是父親實驗室的量子對撞機操作手冊!風亦塵終于明白,父親留下的不是“遺產”,而是“遺患”。
“姓風的!你丫發什么呆呢!”郭馥渝的量子殘影突然閃現,一把拽住他衣領,將他拖進一處髓腔凹陷處。原先的位置被光束熔出一個焦黑的坑,青煙里扭曲著甲骨文警告。
風亦塵盯著漂浮的青銅繭,最近那個繭膜下的人臉正緩慢轉向他。確實是母親的輪廓——但嘴角卻掛著和郭馥渝相似的冷笑。他脊椎竄上一股涼氣,所有的繭都在模仿自己的呼吸頻率。
“別對眼神!”郭馥渝的聲音從三個不同方位傳來,“這些繭是母體的誘捕器,專門釣你這種…愣頭青!”
話音未落,七個孵化體突然收攏翅膀,像收割機一樣沖了過來。風亦塵揮動青銅鉞劈開神經網,斷裂的突觸卻黏糊糊地纏上手腕。建木圖騰突然暴走,二十年前的監控畫面強制在他眼前播放:嬰兒哭聲中,父親正往他囟門釘入一枚青銅芯片,手法粗暴。
“老爺子夠狠啊,滿月禮送開顱手術。”郭馥渝吐槽的聲音伴著金屬撞擊聲,她不知何時搶了半塊繭殼當盾牌,上面還粘著疑似腦脊液的黏液。
風亦塵一腳踹飛撲來的孵化體,這幫家伙的動作跟喪尸電影里的一模一樣。他發現她們后頸都有郭家降神裝置的接口。他突然明白過來,青銅鉞順勢捅進繭群縫隙:“你早知道這些是郭家的失敗品?”
“嚴格來說是半成品。”郭馥渝閃身躲過一道酸液,旗袍下擺還是被蝕出一個破洞,露出白皙的皮膚,“我家老祖宗當年玩脫了…小心頭頂!”
AI仲裁庭的機械臂穿透髓腔,像死神的鐮刀揮了下來。風亦塵借著黏液滑到目標繭前。繭膜搏動頻率與記憶中的冰晶共振吻合,里面蜷縮的郭馥渝突然睜開眼,瞳孔里閃過青銅代碼。
“現在插隊問候先祖可不合適,小伙子。”她啞著嗓子說完,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血珠撞上青銅鉞,刃面病毒方程式開始逆向運行。
所有孵化體同時僵住。風亦塵趁機斬斷連接繭群的神經束。郭馥渝破繭而出的瞬間,髓腔突然收縮,像一只巨大的胃,將他們擠壓進狹窄的青銅管道。
“當心!”郭馥渝突然扯著風亦塵后領往右一甩,青銅鉞擦著他耳尖飛過去,釘穿三條機械觸手。酸液濺在洛陽鏟上滋滋作響,鏟頭浮現出甲骨文方程式。
風亦塵反手握住鏟柄,掌心傳來灼燒感。青銅銹斑順著血管蔓延,眼前炸開一片白光——
“天齊!你瘋了嗎?這是活人祭壇!1986年的考古隊都……”父親的聲音在耳鳴中忽遠忽近。風亦塵看見三十八歲的他跪在青銅鼎前,洛陽鏟尖正在鼎腹刻寫Σ=λ2/(1+√5)的公式,鼎內漂浮著七具量子化的尸體。
“塵兒,記住青銅的十六進制……”父親突然轉頭,左眼流著和他相同的青銅色血淚。他手中的考古日志正在像素化,紙頁上的三足金烏紋飛撲到風亦塵臉上,燙的他一個激靈。
“發什么愣!”郭馥渝的怒喝把他拽回現實。她旗袍裂開三道血口,發簪插在機械觸手關節處,正釋放干擾電流。“這鏟子有問題,扔了!”
風亦塵剛要松手,鏟柄突然探出青銅神經束刺入虎口。更多記憶涌進來:父親在暴雨夜將青銅芯片浸入他的奶粉,襁褓中的妹妹正在吸收量子銹蝕……
“不能扔!”風亦塵咬牙扯斷神經束,鏟頭甲骨文重組為三維星圖,“這是父親留下的十六進制密碼!這密碼是關鍵,我能感覺到!”
空中突然降下青銅雨,雨滴在半空凝結成郭嘯天的全息投影。他目光掃過郭馥渝破損的旗袍:“我的好侄女,這就是你選的盟友?風家人都是瘋子,你駕馭不住的。”
“二叔的虛擬形象還是這么逼真。”郭馥渝突然甩出金杖發簪,穿透投影太陽穴,“可惜您本體還在量子糾纏態吧?現在出來嚇唬誰呢?”
被擊穿的投影突然實體化,機械臂從虛空探出抓向她胸口。風亦塵眼疾手快,揮動洛陽鏟斬斷鏈接神經,青銅銹液噴濺在鏟面,竟自動蝕刻出三星堆地宮全息圖,這簡直就是活地圖啊!
“東南巽位!”郭馥渝扯開旗袍束腰,露出腰間纏繞的青銅算籌,“用你妹妹的冰晶排列法解……快點,我這姿勢堅持不了多久了!”
機械觸手突然暴增,仲裁庭的警報聲與1986年的暴雨聲在腦內重疊。風亦塵看見父親將嬰兒時期的他按進青銅鼎,鼎內渾濁液體中漂浮著妹妹的胎發,胃里一陣翻騰。這到底是什么鬼儀式?
“走神會死人的!”郭馥渝突然用算籌扎進風亦塵后頸,劇痛讓他看清現實——青銅雨正在重構空間,腳下的地磚正變成父親當年刻公式的祭壇。
AI合成音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檢測到非法記憶回溯,啟動量子糾錯程序。”青銅鼎虛影凝實,鼎口伸出數十條帶倒刺的神經索,這架勢是打算把他們活祭了。
“賭一把!”風亦塵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如同青銅電路板一樣的紋路,將洛陽鏟狠狠插進祭壇裂縫。鏟柄吸收了他的血銹,投影出父親臨終畫面——
他正在給五歲的風亦塵注射疫苗,窗外暴雨中的三星堆遺址上空,懸浮著與此刻相同的青銅鼎量子云。風亦塵聞到那股熟悉的刺鼻藥水味,他死死盯著父親的動作。
“當啷——”
郭馥渝指間的發簪突然滑落,金杖紋路裂開十七道細縫。風亦塵抓住她手腕時,觸感像握住一塊浸泡過液氮的陶瓷,冰的他一哆嗦。
“你體溫怎么回事?”
“這時候還貧嘴?”郭馥渝試圖扯回手臂,發簪尖端突然彈出三枚納米探針。她反手將探針插入青銅門鎖眼,腕骨發出齒輪轉動的輕響,“看清楚了,這是西周四象密碼鎖,每錯一次就會……”
話音未落,探針突然融化。鎖眼涌出青銅色黏液,順著簪體爬上她手背。皮膚瞬間浮現網狀電路紋,與發簪裂縫里露出的量子芯片接口完美契合,嚴絲合縫。
風亦塵的洛陽鏟擦著她耳際劃過,鏟刃削斷了一縷青絲,他能聞到頭發燒焦的味道,
“你頸動脈在發光。”風亦塵提醒。
“這是最新的考古應急燈。”郭馥渝一腳踹開突然凸起的地磚,發簪接口處迸出藍光。光暈中浮現三星堆縱目面具全息圖,面具瞳孔位置跳動著七組甲骨文參數。
機械觸手穿透墻壁的瞬間,她將發簪插入自己后頸。芯片接口與頸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青銅門鎖炸開,門環上的量子云紋化作數據流注入裂縫。
“走!”她拽著風亦塵躍入地宮,旗袍后領裂開一指寬。風亦塵看到她頸椎第三節嵌著發簪變形的接口模塊,周圍皮膚布滿0與1組成的二進制疤痕。
風亦塵用鏟尖抵住她脊背:“郭家繼承人需要腦機接口?”
“噓——”郭馥渝突然轉身,芯片藍光映亮兩人之間的青銅塵埃,“你妹妹失蹤那晚,羽絨服標簽是不是‘SXD-079’?”
地磚塌陷,他們墜入布滿青銅菌毯的腔室。菌絲纏繞上風亦塵腳踝時,他看見郭馥渝后頸芯片射出紅光,菌絲像觸電一樣縮回地下。
“回答我。”她指尖劃過菌毯,青銅菌株自動鋪成三星堆地圖,“這串編碼出現在我十八歲生日收到的青銅罍上,而那天……”
空中降下酸雨,腐蝕菌毯露出1986年的報紙殘片。風亦塵用鏟面接住,頭條標題正在量子化:【三星堆二號祭祀坑驚現現代機械零件】。
“那天你父親提交了青銅器量子共生假說。”郭馥渝扯開衣領,鎖骨下紋著相同的編碼,“現在告訴我,這個數字為什么刻在你妹妹的……”
機械轟鳴打斷了質問。菌毯翻涌成父親的身影,風天墟的量子幻象手持青銅鉞劈來。風亦塵橫鏟格擋,鉞刃與鏟柄相撞迸出甲骨文火花。
“小心!”郭馥渝撲倒他。幻象的鉞刃擦過她后背,旗袍裂口處露出金屬脊椎,十二組青銅軸承正在滲出淡藍色冷卻液。
風亦塵瞳孔收縮:“你是……”
“我是你爹的遺產!”郭馥渝暴喝,聲紋震顫使腔室落下青銅銹雨。她撕開破損的旗袍下擺,大腿外側的皮膚正在龜裂,露出底下刻滿《歸藏易》卦象的合金骨骼。
酸雨在金屬表面蝕刻出父親的字跡:【塵兒,當看到這些時,郭小姐已經完成第七次人格覆寫】。
機械觸手穿透腔室頂部,郭馥渝轉身迎戰時,風亦塵看見她后腦勺浮現妹妹的量子投影——風亦雪正在青銅雨中比劃著冰晶密碼,她比劃的那么認真,仿佛要將每個細節都刻進風亦塵的腦海中。
風亦塵的洛陽鏟擦著郭馥渝小腿插入菌毯,金屬與青銅菌絲碰撞爆出刺目火花。
“別碰消毒液!”郭馥渝抬腳踹飛左靴,繡著忍冬紋的靴筒已被菌絲腐蝕出蜂窩狀孔洞。淡藍色液體從破口滲出,在地面凝成仲裁庭的三角蛇標志,“這是神經阻斷劑,該死的,這些東西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菌毯翻涌成浪,她裸露的腳踝瞬間爬上青銅霉斑。金屬骨骼在皮下泛著冷光,十二道環形關節發出齒輪卡死的摩擦聲。
“接著!”風亦塵甩出纏著金箔的鏟柄。
她凌空接住,鏟柄金箔觸到霉斑立即卷曲碳化。“這是第七代仿生人冷卻系統。”旗袍裂口處露出大腿合金骨骼,甲骨文代碼在金屬表面流動,“SXD-079不是編碼,是青銅神經束的……”
菌毯突然暴起,化作青銅巨蟒咬向她咽喉。郭馥渝后仰躲閃,發簪在掌心旋出殘影,簪尖金杖紋路分裂成數據接口,精準刺入巨蟒七寸。
“破!”
隨著她清叱,巨蟒轟然炸成漫天青銅屑。紛落的碎屑中,風亦塵看到她后頸芯片迸出七色電弧,菌毯上的仲裁庭標志倒流回她腳踝。
“你體內有他們的殺毒程序?”風亦塵有些難以置信。
“是雙向過濾器。”她扯下殘破的旗袍下擺纏住手掌,指縫滲出帶著青銅碎屑的冷卻液,“我偷換了三清觀香爐里的量子塵,現在他們殺毒越狠,我吸收的能量就越強……”
地面塌陷,菌毯裂口噴出酸霧。風亦塵抓住她手腕疾退,洛陽鏟在墻面剮蹭出火星。火光映亮墻壁瞬間,兩人同時愣住——青銅霉斑組成的壁畫上,穿羽絨服的風亦雪正將發簪插入后頸。
“我妹妹的姿勢…”風亦塵的鏟尖抵住壁畫中發簪紋路,“和你插入芯片時一模一樣。”
郭馥渝突然悶哼跪地,冷卻液在菌毯蝕刻出三星堆地圖:“聽著,你父親給我的青銅罍里藏著…”
酸霧中伸出機械觸手,纏住她脖頸提到半空。風亦塵的鏟刃斬在觸手上卻迸出甲骨文,飛濺的代碼碎片中浮現父親的臉。
“塵兒,郭小姐是079號培養皿…”
“閉嘴!”郭馥渝擰斷自己小指,金屬指節彈入觸手接口。爆破聲中她跌落菌毯,后背裝甲板彈開露出量子處理器,“快記!這是原始代碼,快!”
處理器藍光在酸霧中投射出全息影像——五歲的風亦雪正在往羽絨服標簽繡編碼,窗外暴雨中的三星堆遺址上空,懸浮著青銅鼎量子云。
“這是我被喚醒時自帶的初始記憶。”她咳出帶電路板的血沫,“現在明白為什么仲裁庭要…”
新的機械觸手穿透地宮穹頂,這次纏住了風亦塵的腰。郭馥渝笑了,她費力地撕開鎖骨皮膚扯出青銅神經束:“該換過濾器了,這次,換個大家伙!”
當她把神經束插入洛陽鏟握柄時,整個地宮響起祭祀樂聲。菌毯上的霉斑裂開七十九道縫隙,每道縫隙里都伸出纏著冰晶的青銅根須,這些根須,仿佛擁有生命一般,緩緩地扭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