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報！”

“圖南哥和姍姍姐考上一中了！”

林棟哲高高揮舞著雙手，飛一般跑進院子里通知這個好消息。

吳姍姍緊緊跟隨著他的步伐。

張阿妹聽到屋外的呼喊聲，連忙走出門。

吳姍姍此刻宛如舞臺中央最耀眼的主角，和莊圖南一起被簇擁在眾人之中。

她手中那紙錄取通知書，在澄澈日光的傾灑下，熠熠生輝，奪目至極，如同利刃，刺向張阿妹。

聽到身后的動靜，身姿一頓，吳姍姍顧不上回應他人的贊美，眸光流轉(zhuǎn)，直勾勾地看向張阿妹。

笑意如同繁花，在吳姍姍的雙眼里層層暈染開，毫不遮掩地彰顯著她的自信。

就在眾人的喧鬧尚未平息之際，吳建國腳步踉蹌地疾奔而來。

他甫一立定，便忙不迭地開口問道：“真考上了？”

語氣中，有幾分難以置信，卻又裹挾著絲絲期待。

吳姍姍揚了揚手中的錄取通知書，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晃出一片奪目的光影，

“當然是真考上了，還能有假。”

失望與喜悅同時在吳建國心里泛開，轟然相撞。

同意讓吳姍姍考一中，是吳建國和張阿妹不得已的決定。

莊超英的高考經(jīng)驗分享會結(jié)束后，張阿妹是怕自己落得個苛待姍姍的后媽名號才松口。

吳建國不一樣，他是打心眼里認定姍姍只是普通孩子，不可能考上一中。

成功考上一中，完全背離了吳建國的計劃。

一中，蘇州市重點中學，上至干部子弟，下至農(nóng)村孩子，全市想考這所學校的人多如過江之鯽。

而自己的女兒，沒有文化的父母，沒有莊圖南那樣好的學習環(huán)境，每天和弟弟妹妹擠一個房間，在一張僅能勉強容身的狹小書桌前學習，考上一中。

這對吳建國來說是意外的驚喜，天底下哪個父母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能夠靠讀書出人頭地。

他們這個年代的人，有幾個不向往大學，又有幾個不希望送自己的孩子去讀大學呢？

吳建國原以為只是小學知識簡單，所以姍姍平時考得好，但現(xiàn)在，通過一中的招生改變了他的想法。

或許，她的女兒確實是一塊讀書的料子，是一個能夠考上大學，走出巷子的孩子。

“哎呀，圖南和姍姍可真厲害啊！阿姨今天給你們做紅燒肉吃，行不行？我去買肉！”

宋瑩的聲音滿含著欣喜與寵溺。

黃玲連忙出言阻攔，眼中閃爍著同樣的熱忱。

“你別去！我攢了肉票，我去買！”

眾人的熱情被徹底點燃，吳建國也終于從那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高聲招呼道：“等等！讓阿妹拿肉票和你們一起去，圖南和姍姍考上了，我們幾家一起慶祝一下！”

張阿妹眼底閃過不愿，眾目睽睽之下，她就像被架在火上烤，只能強壓下滿心的煩躁，硬生生擠出一個笑臉。

“好，宋瑩、黃玲你們等等我，我這就去拿肉票。”

轉(zhuǎn)身的那一瞬，一直緊繃的面皮才頹然垮下，張阿妹將那滿心的煩躁與不甘毫無保留地袒露在空氣中。

吳姍姍一直觀察著張阿妹。

平日里，張阿妹攥著肉票的手就像上了鎖，任誰也撬不開。

現(xiàn)在，她不得不拿出那珍貴的肉票，給姍姍慶祝升學，昭告眾人她這繼母當?shù)梅Q職。

能欣賞到張阿妹吃癟的樣子，對吳姍姍來說簡直是喜上加喜。

莊超英踏入家門的瞬間，黃玲就像只歡快的雀兒迎上前，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今天吃紅燒肉！”

洗菜的水聲嘩嘩作響，熱油與鐵鍋碰撞，廚房里熱火朝天，桌椅搬動時的嘎吱聲交織其中。

眾人默契十足，手腳麻利，全程都沒讓吳姍姍和莊圖南這兩個考上一中的 “大功臣” 沾手半分家務。

待一切準備妥當，林棟哲瞬間入戲，腰背挺直，模仿著服務生的模樣，出 “請” 的姿勢，邀請二人入座。

“圖南哥、姍姍姐請座——”

院子里的暑氣蒸騰，好似要將整個屋子融化。

宋瑩坐在一旁，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動，帶起絲絲涼風，招呼著大伙開飯。

“圖南哥和姍姍姐先吃！”

剛落座的林武峰瞧見這一幕，眼中滿是笑意，打趣道：“林棟哲同志懂事了呀！”

說完，他又連忙向莊超英和吳建國祝賀。

“莊老師，老吳，恭喜啊！兩家孩子都考上了一中！”

吳建國笑得開懷，一旁的張阿妹也陪著干笑幾聲，試圖融入這歡慶氛圍。

“小軍，姐姐給你夾。”

“姐，你考上一中了好厲害！”

“我不吃瘦肉！瘦肉塞牙！”

“林棟哲，你少吃點肥肉吧。你看你現(xiàn)在都橫著長了，你要像你圖南哥一樣豎著長呀！”

“棟哲正好，這圖南有點太瘦了！”

“長得高點也好，圖南都快和莊老師一樣高了。”

“姍姍也抽條了！比阿妹要高了吧！”

......

午飯結(jié)束，殘羹冷炙亟待人收拾，大人們心照不宣地攬下這活兒，揮揮手，讓孩子們?nèi)鰵g玩去。

張阿妹手腳麻利地將一堆碗碟摞起。

走到水池邊，她先是四處張望，確認周遭無人留意后，才緩緩把碗筷碗筷放進水池。

接著，她貓著腰，湊近正在與正在洗碗的黃玲，壓著嗓子。

“玲姐，你要注意圖南和姍姍兩個人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很容易就早戀的。”

黃玲聽了只覺得莫名其妙，在她眼里姍姍和圖南最多只是一起長大的友情，圖南和姍姍的相處就是朋友，說破了天可能還有點哥哥照顧妹妹的情分在里頭，怎么可能早戀。

黃玲聽聞此言，手上的動作猛地一頓，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她嘴角噙著一抹哂笑，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xù)洗刷著手里的盤子，樂呵呵地回道：“阿妹，你說什么呢？他們兩個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不可能早戀的，我們就別瞎猜了。”

看黃玲完全沒在意，張阿妹急于讓她相信自己的觀點。

“怎么不可能，你還不知道吧，圖南上次送了珊珊一個鉛筆盒，9毛呢，兩個人之間要是沒點事，怎么會無緣無故的送這么貴的禮物？”

這鉛筆盒被抖落出來，黃玲心底的疑慮瞬間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哭笑不得。

她停下手中動作，饒有興致地將張阿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鉛筆盒是我讓圖南送給姍姍的，姍姍當時快過生日了，送給姍姍當生日禮物。”

阿妹，姍姍和小敏的生日離得近，我記得你們給小敏過了生日，應該是知道的呀，你們沒給珊珊過啊？”

“哎呀......這......姍姍真是的，早跟我們提嘛，我和老吳工作忙，給忘了......”

張阿妹頓時感到尷尬，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慌亂間，只得手忙腳亂地轉(zhuǎn)移話題。

“就算兩個人現(xiàn)在沒什么，但珊珊和圖南都考上了一中，將來每天一起上學，放學，在學校里也待在一起，回家了，就像現(xiàn)在一樣，還待在一起。你就不擔心？兩個人要是軋朋友是最影響學習的......”

黃玲心里 “咯噔” 一下。

她尤其看重孩子的學習，將孩子的學業(yè)視作眼珠般呵護。

手上的水漬都來不及擦，她回過頭，想看看珊珊和圖南現(xiàn)在是怎么相處？是不是像張阿妹所說的這樣，有著早戀的蛛絲馬跡？

“圖南哥！姍姍姐！你們上一中之后，還有時間和我們一起玩嗎？”

“林棟哲，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想著玩，哥哥和珊珊姐當然要把學習當做第一位。”

“我知道！我又沒有說讓圖南哥和珊珊姐不要學習！莊筱婷你真笨，我的話你都聽不明白。”

“你才笨！”

吳姍姍和莊圖南站在那，如兩棵并肩而立的白楊，看著林棟哲和莊筱婷日常的小吵小鬧。

不經(jīng)意間，兩人目光交匯，吳姍姍不知悄聲說了句什么，莊圖南瞬間粲然的笑出聲。

莊圖南的笑容是像一道凌厲的閃電，狠狠劈中一旁窺視的黃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