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遙轉過頭，有些詫異的目光落在黑瞎子身上。他那標志性的墨鏡遮擋著眼睛，讓人難以窺探真實情緒，只能看見他微微上挑的唇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這樣喊她，有些奇怪的感覺。
黑瞎子見她許久不動，干脆用另一只手抓起她的手腕，讓歸遙的手被動地跟他握在一起。
“這樣我們也算是朋友了，昭昭，你可不能再騙我了。”黑瞎子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
歸遙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抽回手，看向電腦屏幕，語氣故作不耐煩地開口：“知道了，老男人就是麻煩。”
“嘖，你怎么總說我老？”黑瞎子滿臉疑惑，他可沒告訴歸遙自己的年齡。
“簡單接觸過一點摸相。”歸遙的指尖輕輕敲著胳膊，隨口回答道，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電腦。
“你偷摸我？！”黑瞎子的聲音不小，周圍距離較近的隊員紛紛側目，那一道道詫異而又帶點同情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歸遙撇了撇嘴，心中一陣惱怒，恨不得立刻把他的嘴縫起來。
“你是忘了我們在樓梯口打架的事了嗎？”歸遙咬牙切齒地說道，那表情仿佛要將黑瞎子生吞活剝。
“哦～”黑瞎子拉長了聲音，恍然大悟，“原來是那時候摸的啊。”
“你大可以放心，我對你這種類型的男人，不感興趣。”歸遙見黑瞎子松了口氣的樣子，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笑。
黑瞎子下意識反問：“那你喜歡哪種？”
“你管那么多干嘛？難不成你愛上我了？想老牛吃嫩草？”歸遙戲謔道，眼神中透著挑釁。
“昭昭小姐又聰明又強悍，瞎子無福消受。”黑瞎子連忙擺手。
“算你識相。”歸遙輕哼一聲。
兩人在這邊斗著嘴，等待著視頻加載。
另外的角落里，卓京從剛才就一直緊盯著他們。拳頭從他們握手的時候就一直緊緊攥著沒有松開，指關節都泛出了白色。
他跟在歸遙身邊七年，竟然還不如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瞎子。
為什么？他們一開始不是敵對的關系嗎？卓京低下頭，努力平復著內心的躁動。
視頻終于加載出來了，時長有十分鐘，比前幾十個加起來都長。歸遙和黑瞎子兩人的目光立刻緊緊盯著電腦屏幕，耳朵也豎起來，仔細聽著里面的聲音。
“快點火，點火燒他……”
“這邊也來了，快躲開！”
“啊！救命，救救我……”
畫面里出現了一個身影，他背對著鏡頭側躺在地上，痛苦地掙扎著。
他兩只手緊緊掐著脖子，臉色漲紅，似乎是窒息了。慢慢地，他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弱，身體一點點干癟下去。
視角慢慢轉動，畫面里是幾個穿著工裝褲男人的腿。這個視角，是貼地爬行的視角。
視頻里傳出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多的爬行聲，還有雜亂的腳步聲。
“別怕，往這邊走！”
一道強有力的聲音響起，歸遙瞬間瞪大了眼睛，那熟悉的聲線讓她的心猛地一顫，這是她父親的聲音。
但是視頻也戛然而止，歸遙慌亂地去打開下一個，但是下一個又跟前面的幾個一樣，一片漆黑，只有偶爾的滋滋聲。
黑瞎子看著她急切的動作，心里也明白了剛才那個聲音就是她父親的聲音。他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地看著她打開一個又一個視頻。
時間一點點過去，電腦上卻沒有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黑瞎子嘆了口氣，抬手阻止她的動作：“已經看了五百多個了，歇會吧。”
“不行。”歸遙的聲音帶著一絲堅決，她甩開他的手，眼睛死死盯著電腦屏幕，“我好不容易找到一點父親的線索，不能現在停下。”
十年了，她終于再次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黑瞎子有點無奈，小小年紀，怎么這么倔呢？
“兩千多個視頻，你這樣一個個打開，得到猴年馬月？小丫頭看多了電腦會近視的，爺幫你看。”黑爺抬手想要拿過電腦，卻發現歸遙固執地不讓他碰。
“嘖，昭昭，聽話。”
歸遙眨了眨眼，手微微松了一下，電腦被黑瞎子拿了過去。
黑瞎子是確定了，昭昭兩個字就相當于一個咒語，能喊在她心尖上。
在他心里，歸遙也就是個渾身帶刺的可憐小丫頭。他能幫也就幫了，誰讓他尊老愛幼呢？
歸遙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脖子。剛剛太過專注沒覺得，這會一動，才發現一直低著頭導致她的脖子都有些僵硬了，發出“咔咔”的聲音。
她的眼睛也有些酸澀，抬手揉了揉，眼眶微微泛紅。
“不舒服了吧？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一會要不要體驗一下爺的盲人按摩？50 一小時，保證你能愛上……”黑瞎子又開始絮絮叨叨。
“少啰嗦了，趕緊找。”歸遙翻了個白眼，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加重了幾分力道，“再廢話，我先捏死你。”
“好好好，你是老大，聽你的。”
黑瞎子并沒有像歸遙一樣一個一個打開視頻，而是熟練地查看文件屬性，“看好了，只要我們看這個視頻的大小，就能知道它里面有沒有內容，根本不需要一個個打開。”
“你剛才怎么不說？”歸遙瞪了他一眼。
“年紀大了，健忘。”黑瞎子聳聳肩。
死瞎子，如果哪天他被人殺死，她一點都不會覺得意外。
在排除掉幾百個相似文件以后，就只剩下不到八十個可能有內容的。
兩人一個個打開看著，大多都是地面視角，面前是一片蠕動的嫩紅色的軟體生物，還若隱若現的。
“敢情，這相機的視角一直都是地龍的視角。”歸遙微微皺眉。
打開下一個視頻，視角忽然切換，看來是被人撿起來了。
‘這相機還能用！’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我看看……還真是。’
畫面中，出現了兩張中年男人的臉。他們臉上有些泥污，但看起來精神不錯。
兩人身后還站著幾個人，他們正圍在一起商討著什么。
‘來來來，看鏡頭！’
那幾個人轉過頭來，畫面聚焦的一瞬間，歸遙的呼吸一滯，最右邊的那個男人，就是她父親。
黑瞎子打開下一個視頻，這是其中一個男人的影像。
“后面應該有你父親的錄像。”
黑瞎子陸續打開了其他幾個男人的錄像，終于找到了她父親的錄像。
‘可以開始了嗎？好的。’畫面里，男人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后沖著鏡頭笑了一下。
‘昭昭，是你在看錄像嗎？’
歸遙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爹，是我。”
黑瞎子側目，此刻，她身上的刺才軟了一點，露出那深藏了許多年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