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三年三月十九·申時三刻·蒙頂山廢窖**
暴雨裹著焦茶味砸在陸明卿的脊背上,他攥緊淬毒弩箭沖入搖搖欲墜的茶窖。腐木梁柱間蛛網密布,一道佝僂黑影正蹲在角落陶甕旁——跛腳茶工老張的蓑衣還滴著猩紅泥漿,可三日前分明已被他親手驗過尸!
“咯吱——”
老張的跛足碾碎陶片,轉身時獨眼泛著幽綠磷光。他袖口翻卷,腕骨處嵌著的鷹首扳指竟與趙德芳親隨的印記一模一樣,只是內側多出一圈西夏狼紋。
“典事大人……黃芽鎮魂……鎮不住枉死鬼啊……”沙啞笑聲刮擦耳膜,老張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在甕身劃出帶火花的刻痕。陸明卿疾退兩步,見那些歪斜的符號拼成四個血字:**“茶工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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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初·鬼影茶林**
殘陽如血,陸明卿追著那道跛影闖入禁林。焦黑的黃芽茶樹無風自動,每片茶葉背面皆浮現人臉——五年來暴斃的茶工、墜江的押運使、被毒霜凍斃的梅關守將……
老張的跛足突然陷進泥沼。
“轟!”
地面裂開三丈深坑,三百具桐木棺材豎插土中。棺蓋洞開,每具腐尸心口皆插著淬毒茶針,針尾系著靛藍絲線,另一端沒入老張的跛足!
“茶工傀儡陣……”陸明卿的裁紙刀劈斷絲線,腐尸卻齊齊轉頭。老張的獨眼驟然爆裂,眼眶中鉆出帶倒刺的茶藤,藤尖掛著枚雙魚玉墜——正是沉船中陳平遺失的那塊!
“陸典事可知,茶針入心能保尸身不腐?”老張的聲音忽男忽女,跛足關節發出齒輪轉動的金屬銳響,“就像……這樣!”
茶藤暴長!陸明卿旋身躍上棺木,刀鋒斬斷藤蔓的剎那,靛藍毒血噴濺,落地即凝成西夏密文:**“子時焚茶,萬鬼叩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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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二刻·地下焙茶坊**
火把照亮甬道壁上的抓痕,陸明卿的皂靴碾過滿地茶針。老張的跛足印在此處分外清晰,足跟嵌著的鐵片與崖洞轅車殘骸上的零件嚴絲合縫。
坊中央的青銅茶爐突然自燃,爐壁饕餮紋裂開,十三道鐵索拽著具焦尸升起——正是三日前“暴斃”的趙德芳!焦尸右手緊握黃芽茶團,左手卻攥著半塊帶齒官印,印面赫然刻著陸明卿的姓名!
“典事大人……接印……”
趙德芳的焦唇開合,茶團滾落爐膛。火焰騰起三尺高的瞬間,陸明卿瞥見爐底暗格里堆滿帶血的《茶引賬冊》,最新那頁墨跡未干:
**“三月二十,陸明卿攜毒茶入京,弒君。”**——日期正是貢茶押運的死限!
坊頂突然塌陷。
老張倒吊而下,跛足鐵片彈出利刃,直取陸明卿咽喉:“你以為我真死了?我們這些茶工……本就是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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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正·千尸茶窖**
陸明卿撞破磚墻墜入地窖,腐臭撲面。九十九具茶工尸骸呈環形跪拜,中央石臺供著個青銅匣——匣面藤壺紋與沉船殘骸上的印記完全吻合!
老張的跛足聲在頭頂回蕩:“開匣啊!看看誰才是茶劫真兇!”
刀刃挑開銅鎖的剎那,青光暴射。匣中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枚帶血玉墜,每枚雙魚紋皆指向一位重臣:宰相、樞密使、嶺南節度使……最下方那枚刻著“陸”字的玉墜,魚眼處嵌著的正是他娘親的翡翠耳珰!
“令堂二十年前暴斃,當真以為是癆病?”老張的獨眼透過地縫窺視,“她可是喝了你爹親手焙的斷魂茶!”
地窖突然地動山搖。尸骸眼眶中鉆出茶藤,纏住陸明卿四肢往石臺拖拽。老張的跛足踏碎玉墜,癲狂大笑:“茶工索命,先從弒親者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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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初·焚魂茶陣**
陸明卿在藤蔓纏縛中摸到娘親的耳珰,翡翠突然發燙。青光所照之處,石臺裂開暗道,他滾入甬道的剎那,千百茶工尸骸轟然爆炸!
地下暗河奔涌如泣。
老張的跛足鐵片在水面劃出火星,聲音忽變清越:“陸典事,看看這是誰?”
波光中浮起水晶棺,棺中少婦面容栩栩如生——正是陸明卿記憶中的娘親!她雙手交疊處放著紫砂茶壺,壺身刻著**“元祐四年霜降,斷魂茶成”**,而落款竟是陸父的私印!
“令尊用你娘試毒茶時,可沒這般猶豫。”老張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布滿茶紋的臉——竟是陸家二十年前“病故”的老仆福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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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時三刻·斷魂茶窟**
陸明卿的裁紙刀抵住福伯咽喉:“陸家茶園血案,是你做局?”
福伯的茶紋臉皮下滲出毒汁:“何止陸家?這蒙頂山每寸土都沁著茶工血!”他猛地扯開衣襟,心口處帶齒官印深可見骨,“官家要茶脈,樞密院要兵權,我們這些螻蟻……不過是淬茶的薪柴!”
窟頂突然射入晨光。
三百禁軍鐵蹄震碎巖壁,為首者高舉東宮令箭:“逆賊陸明卿私造毒茶,格殺勿論!”
福伯趁機將紫砂壺塞入陸明卿懷中,毒茶潑灑的剎那,壺底顯形八個血字:**“茶魂不滅,黃泉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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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正·黃泉茶霧**
陸明卿撞破暗河出口,懷中紫砂壺突然龜裂。毒茶遇光蒸騰成綠霧,所過之處禁軍血肉消融,露出森森白骨。
蒙頂山巔傳來晨鐘。
他在茶霧中回首,見福伯的殘軀掛在崖柏上,跛足鐵片在朝陽下泛著冷光。禁軍的尸體隨毒霧飄散,唯余那枚帶“陸”字的玉墜滾落腳邊,魚眼翡翠映出驚心真相——
玉墜內側藏著的微型密匣中,卷著泛黃的婚書:**“元祐三年,陸氏長女配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