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磾(jīn mì dī)本是投降漢朝的匈奴人,卻能成為朝廷的大臣,
這是因為他品德高尚、威嚴(yán)過人。漢武帝臨終前留下遺詔,封金日磾、霍光、上官桀為列侯,
金日磾拒絕接受封爵,霍光也不敢接受。直到金日磾病重快要去世時,
朝廷才強(qiáng)行將印綬加在他身上。要是金日磾不死,霍光都會忌憚他,更何況是上官桀呢?
后來上官桀謀反,金日磾已死,霍光才被他欺騙。霍光的妻子和兒子驕橫放縱,
甚至發(fā)展到毒死皇后、謀劃叛亂,最終導(dǎo)致家族滅亡,
這都是因為沒有金日磾來震懾安撫的緣故。霍光最終沒有得到善終,
從他接受封爵這件事上就能看出端倪。金日磾去世后,霍光就洋洋自得起來,
急切地接受封侯,早就中了上官桀的圈套,被他輕視利用了。霍光貪圖一時的榮耀恩寵,
卻在十年之后讓家族遭受滅頂之災(zāi),正所謂 “利欲熏心”,這樣的人很少有不滅亡的。
霍光的過錯,不只是不學(xué)無術(shù);他如果沒有那么重的功利之心,
就算有奸佞之人和他那驕縱的妻子、叛逆的兒子,又怎么能鉆他的空子呢?
像金日磾這樣的人,難道是專門學(xué)習(xí)了什么特殊的本領(lǐng)嗎?其實不過是品性純良罷了!
??有人說:“夷狄之間相互攻打,這對中原王朝有利。” 唉!這簡直是亡國之言,
怎么能這么說呢?那些懦弱的君主、無能的將領(lǐng)和昏庸的謀臣,
才會用這種話來放縱自己貪圖享樂、懈怠傲慢,還妄圖依靠上天的眷顧。
當(dāng)年楚國如果沒有滅掉庸國、夔國、群舒等國,
都不敢覬覦周王室的九鼎;吳國要是沒有奪取州來、打敗越國、戰(zhàn)勝楚國,
也不敢與諸侯會盟爭雄;冒頓單于不消滅東胡,就不敢侵犯漢朝;女真不滅亡遼國,
蒙古不消滅金國,就不敢滅掉宋朝。夷狄并非能突然變得強(qiáng)大,那些突然強(qiáng)大起來的,
往往是即將走向衰敗,沒什么可怕的。比如劉淵雖然兇猛,
但他建立的政權(quán)沒傳幾代就滅亡了;元昊雖然兇狠,
占據(jù)寧夏后卻不敢越過環(huán)慶(今甘肅環(huán)縣、慶陽一帶)的邊塞,就是因為他們崛起得太突然。
然而,有些夷狄就像在柴堆下燃燒的小火苗,一天天吞并周圍的勢力,慢慢發(fā)展壯大,
而中原王朝卻毫無察覺。就算偶爾有人察覺到了,還自我安慰說:“這對我們有利。
” 等到夷狄的地盤越來越大,人口越來越多,打仗多次獲勝,膽子也越來越大,
就會一發(fā)不可收拾。這就好比火在柴堆下越燒越旺,一旦火焰躥起,人們被燒得焦頭爛額,
卻再也無法挽救了。趙充國是赫赫有名的老將,他卻說:“烏桓多次侵犯邊塞,
匈奴攻打烏桓,這對漢朝有利。” 這簡直就是宋朝借金國滅遼國、借蒙古滅金國,
最終導(dǎo)致自身滅亡的禍根啊。幸好趙充國沒有讓這種錯誤的想法給漢朝帶來災(zāi)難,
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霍光聽從范明友的建議,讓他在追擊匈奴時順便攻打烏桓,
匈奴因此感到恐懼,不敢再輕易出兵,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啊!
??人與人相處,靠的是信義;而信義,也只適用于人與人之間的交往,
從來沒聽說過要對像虎狼、蜂蝎一樣的夷狄講信義。楚國本是祝融氏的后代,
也是周朝先王分封的諸侯國。宋襄公秉持信義與楚國結(jié)盟,又依照信義與楚國交戰(zhàn),
結(jié)果兵敗受傷,讓中原各國蒙羞。對楚國尚且如此,
更何況那些與豺狼無異、時常侵害他人的夷狄呢!
??樓蘭王表面上侍奉漢朝,暗地里卻為匈奴做間諜,傅介子奉皇帝詔令前去責(zé)備,
樓蘭王假意認(rèn)罪。夷狄不知羞恥,他們才不在乎一時的屈服,沒過多久,
匈奴的使者就又出現(xiàn)在樓蘭了。要是相信他們的屈服,真誠地對待他們,
肯定會遭受欺騙;要是懷疑他們不真心歸服,就出動大軍去討伐,
不僅要讓軍隊在遙遠(yuǎn)的邊疆勞師動眾,使中原疲憊不堪,
而且他們還會依仗匈奴的勢力來抵抗,要是軍隊在堅城之下受挫,
那就和宋襄公在泓水之戰(zhàn)中慘敗一樣了。傅介子用計誘殺了樓蘭王,震懾了樓蘭,
也讓匈奴膽寒,這難道不是偉大的壯舉嗎?所以說,對于夷狄,殲滅他們不算不仁,
奪取他們的財物不算不義,用計謀誘騙他們也不算不信。為什么呢?
因為信義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準(zhǔn)則,而不是用來對待那些如同禽獸的夷狄的。
??嚴(yán)延年彈劾霍光擅自廢立皇帝,沒有做臣子的禮節(jié),他的言辭激烈,道理也很正當(dāng),
看起來好像有敢死的勇氣,不畏強(qiáng)權(quán)。有人說:霍光行使的是特殊權(quán)力,
而嚴(yán)延年堅守的是天下的大原則,是為后世防范。嚴(yán)延年怎么能得到這種意想不到的贊譽(yù)呢!
后來霍氏毒死皇后,圖謀大逆不道之事,和霍光之前的所作所為相比,
嚴(yán)延年這時怎么就閉嘴不再說話了呢?霍光肯定有所顧忌,
所以不怨恨嚴(yán)延年;漢宣帝畏懼霍氏的勢力,心里肯定認(rèn)同嚴(yán)延年的說法,
但也不敢責(zé)罰霍光,這些嚴(yán)延年都考慮得很清楚。他冒著極大的風(fēng)險彈劾霍光,
實際上卻沒什么危險,于是就借此機(jī)會沽名釣譽(yù)、作威作福,平庸的人因此敬畏他。
嚴(yán)延年早就料到自己不會被誅殺,又能得到庸人的敬畏,他的算計得逞了。
在上官桀叛亂之前,以及霍禹謀反之后,如果嚴(yán)延年能揭發(fā)他們的奸謀,恐怕早就被處死了,
這他是不敢做的。那些矯情詭詐的人,常常抓住君主和大臣心中的疑慮,毫無顧忌地直言,
以此來博取名聲,還早早算計好了不會遭遇災(zāi)禍,這就是所謂的 “言論邪僻卻能狡辯,
行為虛偽卻還固執(zhí)” 的人。他們攻擊某些人時,肯定會避開另一些人,
觀察他們避開的對象,就能知道他們攻擊的目的,君子怎么會被他們蒙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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