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慶,謝謝你的自行車。我把它存在了縣汽車站里的存車處,牌子給你壓在了存車處外面那棵大槐樹下的一塊石板下,你記得去提。要是去晚了丟了,可就不怪我了。”
“不是,你等等,你去縣里……你怎么去了縣里?”
那邊“咯咯”的朗笑幾聲,“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
“等等……”
可惜那邊只留下兩句江湖話便掛斷了電話。
什么情況?
張國慶略略一思考,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這家伙,跑了!
“嘶!”張國慶倒吸一口涼氣!
然后突地又笑了!
真是又氣人又喜人!
本以為是只小兔子,沒想到是只狐貍!
張寶在一旁聽的云里霧里,看著他慶哥一會皺眉一會傻樂,就更覺詫異。
“周立敏?周立敏不是張強媳婦嗎?昨天離婚的事鬧得那么大,慶哥,她怎么打電話找你啊?”
“嗯!”張國慶漫不經心的回他,“不該打聽的事少打聽。”
張寶一聽這話如此曖昧,立馬來了精神,“慶哥,行啊你!你們什么時候……”
張國慶打斷他,壓低聲音把周立敏存車的地告訴他,然后叮囑他,“寶子,你去縣城的時候想個轍,最好別搭咱們村的車去。要是有人問你,你就說昨天下午就借了我的車去縣城。懂了嗎?”
張寶點點頭,從張國慶的神情中感覺事情不一般,就說,“慶哥,到底出啥事了?”
張國慶“嘿嘿”一笑,“大事!過幾天你就知道了。不過,今天這個事給我爛到肚子里,誰也不能說!”
張寶應下來,又帶著一肚子的好奇趕去了縣城。
張國慶這時候再不回過味來就白活了。
這女人是故意勾引自己,為的就是讓自己給她行方便。
估計她說張強已經把錢要回去也是騙人的。
張強打錢的主意他信,但應該還沒來得及要回去就被這女人將了一軍。
要不然一個連她死活都不在乎的前婆婆,一大早就著急慌忙的找她,肯定是不放心錢在她手里罷了。
這女人把所有人都耍了啊!
張國慶倒不生氣,只是有點可惜。
可惜沒有早點看出她的聰明才智。
張強這個沙幣,一塊金子愣是被他當成土坷垃丟棄,真是蠢到家。
要是娶她的是自己,那肯定不會讓她的聰明才智白白浪費。
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沒早點認識她,又可惜沒多點時間相處。
還可惜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一邊感嘆,一邊回想剛才周立敏電話里的笑聲。
就像一朵含苞的花突然綻放,甚至能想象出她迎著陽光綻開的笑容,那么舒展,那么張揚!
不著急,總會見面的。
就像她說的,青山不改,后會有期!
…………
(八十年代打電話是人工交換機原理,不用電話號碼,只需要和接線員報出具體地址和人名就行。)
其實,周立敏本不用這么費事。
直接在縣里找個人把車子一賣了事。
但她的戶口還在張家窩村,以后辦遷戶少不了要用張國慶,犯不上跟他鬧僵。
周立敏付完打電話的錢后,在旁邊的小店里買了點雞蛋糕。
長途跋涉,大人吃點涼的硬的沒事,孩子還是需要吃些軟和的。
早上到了德市火車站,買票時她就想好了,京市,滬市和羊城這三個城市,哪個城市火車發車時間早就買哪個城市的票。
結果最早的是滬市,9點30的車次。
她們8點多的時候就上了火車,由于時間早,火車上的人還不算太多,座位也沒規定,是隨便坐的。
兩個大人占了挨著的兩個座,周立敏看出秦芳的疑惑,但沒時間解釋,讓她照顧好孩子和東西,就匆匆下車打電話。
再返回車上時,秦芳正焦急的東張西望,遠遠看到周立敏后,才長舒一口氣。
待周立敏坐定,她不禁責備道,“你跑哪去了?這么多人,差點沒把我嚇死。”
這時的車廂里相比較開始多了許多人。
熙熙攘攘,推推搡搡,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其實,去滬市的還算人少的。
最多的是去羊城。
羊城是當下這個國家最發達的地區,沒有之一。
人們蜂擁而至,去批發衣服,電器,玩具等等一切物資,再高價賣到內地,大賺特賺。
但對于周立敏來說,去哪個城市都一樣。
她清楚國家每個經濟大拐彎的時間節點,只要有效利用,在哪都能掙錢。
唯一不同的是,其他城市的車票時間太靠后,只有滬市的火車能早點把她帶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秦芳一個人叨叨了半天,見周立敏始終沖著車窗發呆,肯定沒聽自己說什么,不由一氣,拍了她一巴掌。
等她回頭時,秦芳問她,“去臨縣用的著坐火車?用得著繞這么大一個彎子?你娘只是不識字,又不是傻,人家告訴我,這是去滬市的火車。你來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這時,火車叮叮當當的開始發車。
周立敏也不再瞞著,“是,咱們不去臨縣,也沒有什么紡織廠的工作。咱們去的是滬市。我既然跑了,就絕對不會讓他們知道我去了哪。”
秦芳目瞪口呆。
在等周立敏的時候她隱約也猜到了一些,但總還是抱有幻想,覺得性子那么軟的一個人是不會做這么出格的事的。
現實是,確實做了。
她從昨天晚上就覺得這孩子不對勁了,做事變得風風火火,眼神時不時有一股狠勁,莫不是被那家人打傻了吧?
于是小心翼翼的問,“小敏,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是啊!自從知道他們要弄死我以后,我就受刺激了。一下子明白了,明白以后只能靠自己才行,其他人都靠不住。放心吧,去了滬市不會讓你們挨餓的。”
秦芳不信她說的大話,于是一下子泄了氣,渾身散發著對未來不可知的迷茫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