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2月16日 05:30
比利時 阿登森林 鷹巢指揮部
氣溫:-12℃
作戰地圖上的紅色箭頭像血管般在保羅·舒爾茨眼前跳動。三個月前參謀部的那場會議重現腦海——馮·霍恩少校用教鞭點著沙盤說:"這是元首親自批準的'守望萊茵'行動,我們將在阿登地區撕開盟軍防線。"
此刻,那些紙上談兵的紅線變成了真實士兵的鮮血。保羅不禁想著送給英國人的情報,思考著這場該死的戰爭,和如何帶戰友們活到最后。他站在指揮部觀察窗前,看著一隊隊德軍士兵在雪地中向前線開拔。許多人還穿著秋季制服,凍傷的腳上纏著破布,槍械上結著冰霜。這些是德軍最后的預備隊——老人和孩子,被匆匆訓練后就送上了戰場。
"舒爾茨少校?"一個熟悉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保羅轉身,艾米莉·霍夫曼站在門口,金發盤在護士帽下,眼下是深重的陰影。她穿著紅十字外套,但腰間別著一把瓦爾特手槍——抵抗組織的標志。
"你怎么在這里?"保羅壓低聲音,快速掃視周圍參謀軍官。
艾米莉遞給他一份偽造的醫療文件:"海因里希將軍'急需'您的戰術建議。"她靠近一步,呼吸拂過他耳畔,"里希特中校的聯絡網還在運作。明天有車去瑞士。"
保羅的手指在文件邊緣收緊。這是逃亡的機會,最后一次。他看向作戰地圖——那里標注著三個裝甲師的進攻路線,都是他親手設計的戰術。在游戲《戰爭雷霆》的歷史戰役模式中,他無數次指揮過這場阿登反擊戰,但現實中沒有重來按鈕。
"我不能走,"他將文件塞回艾米莉手中,"我的連隊...他們需要我。"
艾米莉的藍眼睛閃過一絲痛楚:"你知道這場反攻注定失敗。天氣預報已經——"
"舒爾茨!"馮·霍恩少校的聲音打斷了她,"過來解釋你的裝甲穿插方案!"
保羅最后捏了捏艾米莉的手指,轉身走向沙盤桌。那里站著十多名高級軍官,中央是瘦削如骷髏的莫德爾元帥。作戰地圖上標注著他們精心設計的"死神鐮刀"戰術——裝甲部隊將穿越洛斯海姆缺口,直插盟軍后方。
"少校,"莫德爾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他,"你確信這條路線的油料足夠支撐到馬斯河?"
保羅挺直腰背:"按計算需要80萬升柴油,長官。但我們只能獲得45萬升。"他指向沙盤上的圣維特鎮,"因此必須在這里繳獲盟軍油庫。"
參謀們發出低笑。馮·霍恩拍拍他的肩:"典型的'死神之眼'風格——用敵人的物資打敵人。"
"如果失敗呢?"一個黨衛軍上校冷冷地問。
保羅直視那雙狂熱的眼睛:"那就沒有撤退計劃。戰爭不是游戲,上校,沒有存檔重來。"
會議室突然安靜。莫德爾元帥輕笑一聲:"說得好,少校。那就這樣執行。"
走出指揮部時,艾米莉已經不見蹤影。雪地上只留下一串腳印和一張折疊的紙條:"貨物已送達112號。上帝保佑你,傻瓜。——E"
保羅將紙條燒掉,看著灰燼飄散在阿登凜冽的寒風中。他知道自己剛剛做出了選擇——不是為希特勒或納粹,而是為那些信任"死神之眼"的普通士兵
1944年12月17日 06:30
比利時 洛斯海姆山口
氣溫:-15℃
保羅·舒爾茨少校的豹式坦克像一頭蟄伏的鋼鐵野獸,靜靜隱藏在阿登森林邊緣的晨霧中。霜花在炮管上結成奇異的圖案,如同大自然給戰爭機器刻上的神秘符文。他呼出的白氣在觀察窗前凝結成冰,不得不每隔幾分鐘就用戴著粗線手套的手擦拭——這雙手曾在電競鍵盤上完成每秒十次的操作,如今卻因凍瘡而腫脹發紫。
"油溫終于到40℃了,"駕駛員費舍爾從底部艙口傳來悶聲報告,"但變速器還是像在糖漿里運轉。"
保羅檢查儀表盤,液壓壓力只有正常值的三分之二。這輛豹式G型坦克雖然配備了新型防凍液,但在持續-15℃的環境下,機械就像年邁的老人般僵硬遲緩。他想起《戰爭雷霆》中只需點擊"修復"按鈕就能恢復如新的虛擬坦克,嘴角扯出一個苦笑。
"少校,"裝填手漢斯遞來野戰電話聽筒,"馮·霍恩少校的緊急聯絡。"
保羅接過聽筒,銅制的聽筒表面立刻粘住了他右臉頰的皮膚。他忍痛扯開,留下一小塊滲血的傷口。
"舒爾茨,你那邊能看到什么?"馮·霍恩的聲音伴隨著電流雜音傳來。
保羅調整剪式望遠鏡的焦距。晨霧中,美軍第106師的后勤車隊正沿著狹窄的山口公路蜿蜒前行,毫無戒備。那些橄欖色的道奇卡車在雪地上格外顯眼,像一條毫無防備的蛇。
"至少三十輛運輸車,"他低聲回答,"沒有裝甲護衛。可以實施'跳馬'戰術。"
"批準執行。記住,我們需要那些油料。"
掛斷電話,保羅轉向他的車組成員。三張年輕而疲憊的臉在昏暗的坦克內注視著他——漢斯的手指還纏著諾曼底戰役留下的繃帶;炮手奧托的右耳缺了一小塊,是在普羅霍洛夫卡被彈片削去的;駕駛員費舍爾的金色睫毛上結著冰晶,看起來像個雪地精靈。
"聽好了,"保羅展開手繪的戰術地圖,"A連從東側切斷退路,我們負責制造混亂。優先目標不是人員,而是油罐車。"
他指向地圖上三個紅圈,這是他在參謀部時就設計好的伏擊點。在《坦克世界》的"阿登森林"地圖中,這個位置被稱為"死亡彎道",是完美的伏擊地點。
"奧托,用高爆彈先打頭車和尾車。費舍爾,開火后立刻向C點轉移。"保羅停頓了一下,"如果看到白旗,停止射擊。"
漢斯挑了挑眉毛:"您還指望美國人投降?"
"我指望他們都是十八九歲的孩子,"保羅檢查手槍保險,"和我們一樣。"
三輛豹式坦克如同雪地幽靈般從霧中現身時,美軍車隊甚至沒來得及組織防御。奧托的第一發高爆彈精準命中領頭吉普車,那輛車像玩具般翻下路基。第二發擊中末尾的油罐車,爆炸的火球躥上三十米高空,融化了周圍樹木上的積雪。
混亂中美軍士兵像受驚的螞蟻四散奔逃。保羅通過機槍瞄準鏡看到一個年輕美軍士兵跪在雪地里瘋狂畫十字,另一名軍官正試圖用.45手槍射擊坦克裝甲——子彈在傾斜的前裝甲上彈開,只留下幾個白色的凹痕。
"油罐車!十一點方向!"漢斯喊道。
奧托調整炮塔,75毫米KwK42主炮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炮彈穿透油罐車薄弱的側面裝甲,柴油如金色的血液般噴涌而出,隨即被火星點燃。火焰順著漏油蔓延,將整段公路變成火海。
"轉移!"保羅拍打駕駛員肩膀。
豹式坦克倒車退回霧中,只留下燃燒的美軍車輛和尖叫的傷員。這種"打了就跑"的戰術是保羅根據游戲經驗改良的——在《坦克世界》里,暴露位置超過十秒就會招致炮火覆蓋。
當他們到達第二個伏擊點時,景象卻讓所有人凝固。六輛美軍謝爾曼坦克正橫在路中央,炮口全部指向他們預計出現的方向。更可怕的是其中兩輛新型M4A3E8"Easy Eight",其76毫米主炮能在中距離擊穿豹式裝甲。
"埋伏!"費舍爾倒吸冷氣,"他們怎么知道——"
保羅突然明白了。雪地上清晰可見的履帶痕跡。在游戲中會有自然消失的雪地軌跡,而現實中,他們剛才的行動留下了明顯的行軍路線。
"全速倒車!煙霧彈準備!"
太遲了。第一發76毫米炮彈擊中豹式的炮盾,震得所有人東倒西歪。警示燈亮起,液壓系統發出不祥的嘶嘶聲。
"炮塔卡住了!"奧托拼命轉動方向機,"只能手動調節!"
保羅從觀察窗看到美軍坦克正在調整位置。他們的豹式成了固定靶。在絕望中,他突然注意到最右側那輛謝爾曼的炮塔轉動速度異常緩慢——可能是液壓故障,或者是菜鳥車長。
"奧托!瞄準右側那輛!炮塔環下方!"
漢斯將最后一發穿甲彈塞入炮膛。奧托用肩膀抵住手動方向機,汗水順著太陽穴滾落。豹式坦克在生死攸關的十秒鐘里完成了瞄準-射擊流程,炮彈精準命中謝爾曼的弱點。美軍坦克像被刺中要害的野獸般顫抖,炮管無力地垂下。
"裝填高爆彈!"保羅命令,同時抓起無線電,"A連!我們需要支援!"
接下來的五分鐘如同地獄。剩余的謝爾曼坦克瘋狂射擊,炮彈在豹式周圍炸起一個個黑色噴泉。一發命中誘導輪,右側履帶像被斬斷的蛇般脫落。坦克頓時失去機動能力,成了活靶子。
"棄車!"保羅下令,"帶好機密文件和武器!"
他們剛爬出燃燒的坦克,第二發炮彈就將其徹底炸毀。沖擊波將保羅掀飛到五米外的雪堆里。他掙扎著爬起來,看到奧托正拖著腿部中彈的費舍爾向樹林移動,漢斯用沖鋒槍向逼近的美軍步兵點射。
雪地上,一個受傷的美軍坦克兵正艱難爬行,身后拖著長長的血痕。保羅認出他就是剛才那輛故障謝爾曼的車長——看起來不超過二十五歲,淡黃色頭發被血黏在額頭上。
"Hilfe..."美軍車長用蹩腳德語哀求,"幫幫我..."
保羅僵在原地。在游戲里,倒地的敵人只是等待復活的模型;而眼前這個人的藍眼睛讓他想起漢斯剛入伍時的樣子。
槍聲突然響起。美軍車長胸口綻開血花,驚愕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口,然后面朝下倒在雪地里。保羅轉頭,看到黨衛軍第1裝甲師的士兵正從樹林中走出,領頭的軍官手里還冒著煙的瓦爾特P38對準了死者。
"心軟了,少校?"黨衛軍上尉迪特里希譏笑道,"這些美國人可是來毀滅德國的。"
保羅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凍瘡:"他已經是傷員。"
"所以呢?"迪特里希踢了踢尸體,"在馬爾梅迪他們也是這么對待我們的人的。"他轉向手下,"檢查所有車輛,把能用的油料抽走。至于俘虜..."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保羅,"按元首命令處理。"
樹林深處傳來零星的槍聲和短促的慘叫。保羅的胃部絞痛,但無能為力。當他回到臨時指揮部時,馮·霍恩少校正在地圖前皺眉。
"損失如何?"保羅啞著嗓子問。
"四個裝甲連只剩不到三十輛坦克,"馮·霍恩指向地圖,"而且我們剛剛得知,派普戰斗群在馬爾梅迪受阻。天氣預報說即將有暴風雪。"
保羅看著作戰地圖上那些精心繪制的箭頭——多么像《坦克世界》里的戰術標記。但現實中沒有"重新開始"按鈕,沒有可以隨意犧牲的虛擬士兵。每個紅叉都代表著像那個黃發美軍車長一樣的年輕人,永遠留在這片雪原上。
"舒爾茨,"馮·霍恩突然壓低聲音,"還記得里希特中校的保險箱嗎?"他遞來一張紙條:"明天拂曉有車去圣維特。帶著你的人。"
保羅將紙條捏成一團。逃兵要被槍斃,但繼續這場無望的反攻又有什么意義?窗外,又一批年輕的德軍士兵正登上開往前線的卡車,有人低聲唱著《莉莉瑪蓮》。
漢斯一瘸一拐地走進來,手里拿著繳獲的美軍罐頭:"嘗嘗這個,少校。叫'斯帕姆'午餐肉,比我們的代用香腸強多了。"
保羅接過罐頭,金屬表面還帶著漢斯的體溫。他想起那個被槍殺的美軍車長,想起卡爾在燃燒的坦克里伸出的手,想起艾米莉說"上帝保佑你,傻瓜"時的眼神。
"準備轉移,"他對漢斯說,"我們黎明前出發。"
"去哪個方向,少校?"
保羅望向窗外的飄雪,那里既有逃生的機會,也有等待救援的部下。游戲可以存檔,但人生必須做出選擇。
"向西,"他最終說,"但不是為了逃跑。第2連還在巴斯托涅外圍。"
漢斯了然地點頭,將最后一塊午餐肉塞進嘴里。遠處,美軍炮兵開始還擊,炮彈的呼嘯聲如同死神的嘲笑,劃過阿登森林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