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鬼還好辦,一張爆裂符就可以將修為不夠三百年的小鬼燒得渣都不剩。可偏偏是人,還是衛云禪的親人,沒個正當理由還碰不得,殺不得。
傅錦書煩不勝煩。
從雯夫人那邊出來,正巧要經過上次傅錦書墜湖的地方。傅錦書看了一眼已經重新灌滿水,養上了魚兒的池子,突然想到了一個被他忘掉的人——秋梨。
秋梨說要找衛杭遠報仇雪恨,可近日來似乎沒什么動靜,今日傅錦書見著那衛杭遠,還胖了幾分似的,日子過得必然滋潤。
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傅錦書心中暗忖。
而衛云禪看著這湖水,也想到了一件事——他還沒將那玉墜子送予傅錦書。于是也加快了步子,卻猛然被傅錦書抓住了手,停了下來。
“又怎么了?”衛云禪不解。
剛剛急匆匆要走的是他,走著走著突然停下的也是他。
傅錦書蹙著眉,視線落到湖中某處,衛云禪尋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微微變了臉色。
只見那湖中,赫然飄著一具尸體。臉朝下,雖然看不清模樣,但是這具尸體身上穿的分明就是衛家的小廝統一發放的衣裳。
過了一會兒,衛云禪喚來的人將其打撈上了岸。
身子被人一翻,便露出一張慘白駭人的臉來。這人眼珠瞪得渾圓,嘴巴微張,面皮因為在水中的浸泡時間有些長,已經微微腫脹。
衛府小廝眾多,很多人衛云禪都沒什么印象,但這一個,衛云禪偏偏認識,正是前不久他從胭脂樓帶回來的那人——何盼。
這才幾日功夫,沒想到人就在衛家丟了性命。
意外落水?還是投湖自盡?或者……遭人謀害?可誰會對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廝下此毒手?若說是投湖自盡,理由呢?脫離了以色侍人的苦海,且衛家出手闊綽,就算做個小廝,每月的月錢也比外面辛苦做工來得多,還有吃有喝有住處,為何自盡?
思來想去,意外落水的可能性似乎更高。
“少主,您看這怎么處理?”
衛云禪擺擺手:“買塊地,給他安葬了吧。”
“是!”
下人們走上前去,將何盼的尸體抬到草席上,正要將其裹起來再抬出府去找地方埋了,卻被傅錦書打斷了動作。
傅錦書用手比劃了兩下,衛云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卻看懂了他的手勢,便吩咐下人道:“把尸體放下來。”
一邊說,一邊走到傅錦書身邊問他:“有蹊蹺?”
傅錦書點點頭,蹲下身,用一根手指撩開何盼的衣領。
衛云禪也湊過去看,在看到何盼脖子上的牙印時,不禁蹙起眉頭。隨后抬手去解開何盼的腰帶,下人們不明所以,怎么好端端地自家少主突然就去扒人家衣裳了。
直到何盼的衣襟敞開,露出一身斑駁的淤痕牙印,眾人紛紛倒抽一口冷氣。那些痕跡,除了傅錦書一人不知道其深層意味,其余的人沒一個不懂的——那都是被人強暴凌辱后的罪證。
衛云禪心中了然,何盼的死并非意外,就算他是投湖自盡,那也一定是遭受了侮辱,所以一時想不開,選擇了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把府里所有男性叫到練武場來。”衛云禪冷聲喝道。
敢在衛府為非作歹,真是不知死活。
下人戰戰兢兢詢問:“三公子還在外頭……也需要叫回來嗎?”
衛云禪牽著傅錦書朝著練武場方向走去,聲音威嚴又夾雜著寒意:“通通叫過來。”
下人領了命,趕緊辦事去了。另一些人也抬著何盼的尸體跟在了衛云禪和傅錦書身后,擎等著待會看衛云禪如何審問斷案。
而傅錦書回頭望了一眼湖中央,只見秋梨身旁蹲著一個年輕少年,他抱膝哭泣,那張臉赫然就是草席上那具尸體的容貌。
“別哭,大人會為你做主的。”
“哪個大人?”
“當然是傅錦書大人。”
新鬼和老鬼交流了幾句,終于止住了眼淚。一番交談之后,二人皆咬牙切齒。
何盼目眥欲裂:“就是那衛杭遠害了我!”
秋梨也怒不可遏:“我也是被他害死的……衛杭遠作惡多端,定會不得好死!”
兩只鬼魂又齊齊唉聲嘆氣,目送著傅錦書和衛云禪他們離開了此地。
雯夫人第一個趕到了練武場,只看了何盼尸體一眼便用手絹捂著口鼻扭過了頭去,不敢再看。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誰這么大膽,敢在衛府做出這等下流齷齪之事?”雯夫人走到衛云禪身邊,下人趕緊給她端來一把椅子讓其落座。
衛云禪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只淡淡開口:“等會便能知道了。”
大約半個時辰后,練武場便跪滿了一干人等,排頭的是衛府的老管家、二管家、武師以及掌勺廚師。接著就是一排排小廝們,馬夫,粗使雜役,最后幾排是衛府的護衛們。
而霜娘子以及她的兩個兒子姍姍來遲,坐在在一旁的紅木椅上,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衛云禪面色陰沉,手指緩慢地敲打著紅木椅的扶手上,冷冽的目光掃過底下垂頭跪著的下人們。
傅錦書的視線卻停在了衛杭遠的身上。
可他要怎么向衛云禪證明,罪魁禍首就是衛杭遠呢?他不可能對衛云禪說:我能見鬼,也能和鬼說話吧?別說衛云禪信不信,這種說辭也根本不能服眾,還會讓別人覺得是他中了邪,亂說胡話呢。
另一邊,衛杭遠在看到何盼尸體的時候,心里咯噔一下,既緊張又害怕,還夾雜著幾分惱怒——不就是強迫他歡好一場,一個男人又不會懷孕,至于去投湖自盡嗎?
這下倒給他惹來一身騷。
不過……衛杭遠看了一眼衛云禪,不過,他倒要看看這病秧子有幾分能耐,真拿自己是包公在世呢,嗤。
一扭頭,卻又撞上了傅錦書的目光。
衛杭遠還沒來得及欣喜,便被傅錦書帶著殺意的眼神給驚得后背一涼。再一看,卻見傅錦書已經轉頭沒再看他這邊了,剛剛的一切似乎就是他的幻覺一般。
應當……是幻覺吧……美人怎么會有這么駭人的眼神呢……
恍惚間,只聽衛云禪開口說話了。
“脫光你們的上衣。”
這命令一出,底下的下人們雖有疑慮,卻不敢不從。
衛云禪轉頭看向衛杭遠和衛澤文二人:“你們也脫。”
衛澤文頗有微詞:“大哥,你什么意思?我們難道會對一個賤奴起心思不成?你莫要用這種方式來折辱我們。”
本來偏院平日里就不受重視,加之霜娘子對他們兄妹三人日復一日地灌輸著“你爹根本只在意主院母子”這種思想,衛澤文對衛云禪從小就帶著幾分敵意。
衛云禪卻不說話,只盯著他們兄弟二人,深幽的眸子里晦澀不明,看得人心里發毛。
衛杭遠故作鎮定:“既然要查,那大哥你也是男子,嫂子也是男子,公平起見,是不是都應該脫呢?”
此話一出,衛澤文趕緊搭腔:“就是就是!你光讓我們脫,你自個兒還有你的男媳婦兒為何不脫!”
底下的下人們全都眼觀鼻,鼻觀心,垂著頭一言不發,更不敢去參與進這場嫡庶間的爭斗來。
他們倒不是怕偏院那兩位,只怕不小心惹惱了衛云禪受了牽連,那可就是觸大霉頭了。
衛云禪嗤笑一聲,抬手解開自己的腰帶,三兩下將上身露出來,隨后面對著衛杭遠二人從喉間擠出一個字:“脫。”
他把衣裳脫了,傅錦書也很配合,立刻去解自己的腰帶,春衫本來就穿得不多,很快便能露出整個光裸的上身來。
衛杭遠盼著能飽個眼福,只晃了一眼,白得他心癢難耐之際,春光就被遮了起來。
衛云禪單手給傅錦書攏住里衫,瞪他一眼,訓斥道:“平日不見你這么聽話——等會再脫,給我把衣服披好!”
傅錦書揪住衣襟,把目光落到他光著的胸口。衛云禪自知自己這身體不算好看,干癟瘦削,還比不上一個粗使雜役的肌肉飽滿,便抿緊唇轉過身去,只留給傅錦書一個單薄的后背。
他倆都行動起來了,衛杭遠二人也無話可說,便也解開了衣裳。
衛杭遠不知道他意欲何為,膽戰心驚的同時,又抱著僥幸心理,就脫個衣裳,能找到什么蛛絲馬跡不成?
——故弄玄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