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內心都有一塊小荒地,不長草,不種花,觸碰不到,更決定不了,只能遠遠地看著那填不滿的空白,像一道影子踩在地上,靜的讓人心碎。要是有人教我騙自己,就像當年別人騙我一樣簡單而愉快,我想向你請教,因為卑微的我實在學不會,更做不出答案。---索思生前筆記
在國都一所護衛森嚴、威嚴華偉的宮殿中,御案上擺放著五大摞堆積如山的批文。當又一封來自沿河地區的加急文件被呈奏上來時,疲倦的半歪在帝座上的勒密擺了擺手,示意侍衛將文件收起。他端起純金杯子,抿了口加了巧克力的濃咖啡,手剛搭在發脹的額頭上。立刻有侍者來給他按摩太陽穴。他也示意其退下,然后起身踱了幾步說:把這些個廢紙統統拿到三賢王那里,告訴他除了調用軍隊兵馬,余事皆有先斬后奏之權。
言畢,臉色稍顯輕松的勒密走出殿門,外面眾宮殿燈火輝煌,沉沉的黑夜中卻沒有一顆星星,他閉上眼睛,那男人的影子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有時候越想忘記的事和人,其印象反而越是清晰。他決定喬裝打扮到亞歷城的墓地,去看看這位昔日老友。
三賢王府上,克勞諾斯僅用一夜便讀完了五大堆公文,在沒有親生兒子的勒密大帝的三個繼子中,他處事老辣、殺伐果斷,能力最強。
在外屋忙碌著一群計算受災賑災、年稅統計的會計老先生們,在內室,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屏風后面,發生著克勞諾斯和隨行官的一番對話:
聽著,將沒有受災的地區先安置好,諸如暫停盧克索神廟的修繕,將赫爾格達的外貿關稅提高三個點,從國外重金購置兩臺蒸汽機械,加大孟菲斯的軍工鋼鐵產量,知會軍務部長,隨時預防南方兩國的趁機入侵。
哦,這些工作屬下已派人在做,可蒸汽機械的購置遇到了麻煩,鄰國的地下商人只一味拖延,該怎么辦呢。
那是你分內之事,不要來問我,你認為我會給一個擺困難,講條件的人站在我面前的機會嗎?笑話。
是是是,卑職檢討,請求您的處罰,不知賢王殿下能否再給卑職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卑職保證半個月內完成任務。
哼你只有五天時間。另外,近來有沒有“老杯鼻子”的動向消息,這老家伙游歷到哪兒,哪兒就得上他的圈套啊。
暫時沒有,不過卑職聽說一個叫墨斯的外來商人在亞歷城弄出的動靜不小,他先是行事低調地給法政衙門捐了一大筆賑災款,后來公開宣稱大量招收植樹造林的勞動力,那些對土地失去信心的農民、以及無業流浪者半數投奔到他的麾下,原因是他開出的雇傭費用高達農戶往年收成的兩倍之多。
好一招釜底抽薪啊,失去勞力的耕地變成荒地。如此一來,本地士紳也癟了茄子,不得不將囤積的荒地低價賤賣了。此人深得奸商三昧。馬上查查這個墨斯的底細,別八成是赫爾墨的化名。羅河發了這么大的洪水,老卑鄙不可能不趁火打劫。哦對了,亞歷城是誰在主事?
法官鴻坤,是您曾經的門客家仆。
亞歷城中,法官鴻坤正腳步堅定地走在步入法辦廳的路上,他要簽署一張逮捕其小舅子的批文,小舅子收受賄賂以權謀私,他趁亂強征百姓土地,再以低價售與當地的世家豪紳,已引起民憤怨聲載道。另有相關者提供的人證物證俱在,事體明了需立刻法辦。
他還沒走進門廳,只聽門房桄榔一聲打開,順著慌張跑出的丫鬟指引,看到兩手持著三尺白綾準備懸梁自盡的妻子,兩人目光相接的一瞬,她踢倒了腳下的板凳,雙腳懸了空。在仆人將女人救下后,以死相逼的妻子坐在地上鬼哭狼嚎地放刁,她兇狠的眼神分明在說:為了挽救他弟及娘家的家業,她什么都做得出來。昨晚她就放出狠話:我可告訴你鴻坤,不要小人得志,我們家朝中也有人!再說你為官一任,干的勾當也絕非清明,大不了魚死網。與此同時,法辦門廳一側也早等著一片伸頭探腦的士紳們,他們憤憤然遞上狀紙,要聯名聲討那個叫墨斯的商人,有人叫喊這次他的妻弟就是被那個大鼻子的家伙給謀害告發的。
墨斯嗎?他已經在大牢里了。鴻坤一字一頓地說道,聽聞此言,不可置信的眾人一陣交頭接耳,也只好不甘心地退了下去。你這是暗地里耍拳,我不管總之今天不能抓我弟弟。坐在地上撒潑的女人叫道。再擾亂執法,立刻將你下獄!面不改色的鴻坤說著,命人將她從法辦大廳里扔了出去,緊閉房門簽署了批捕文件。
赫爾墨確實進了大牢,他在表演一場“苦肉計”。此刻,他面朝下地趴在監牢房的草床上,疼得齜牙咧嘴。同一監牢房的里德正給屁股上被打得血跡斑斑的他擦上瘡傷藥水,里德嘴里嘮叨著:瞧您一把年紀了,這是何苦呢。赫爾墨哼哼唧唧地說:為朋友兩肋插刀,值。
赫爾墨入獄的原因自然不是被同行告發,而是他出庭做擔保人時,做出的出言不遜的行為所致。他聲稱可以給里德先生擔保,擔保里德先生根本沒有侵占過土地,但他在法庭上破口大罵,言辭犀利地對主審官進行了侮辱和人身攻擊。主審在經得法官同意后,當庭用刑教訓這個狂妄自大的人。當時鴻坤也困惑不解這位豪商墨斯唱得是哪出戲,出自何種理由咆哮公堂,突然為一個小小的貧民里德性情大變。鴻坤對其出人意料的狡猾手段心存佩服,但不能理解他庭審的行為,只能將計就計地把他下了監獄。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他一向古靈精怪的女兒蕾蒂婭竟悄無聲息地戀愛了。
這件事一直以來誰也不曾察覺,它起初發生在歐和托爾進城營救里德,并且提出解決土地問題建議的那天。那天蕾蒂亞也在現場,她對托爾一見傾心。當父親鴻坤違背良心地宣布暫緩釋放里德,被冤枉的人犯將待日后一并釋放,蕾蒂亞便悄悄在庭后找到歐和托爾,告訴他們自己的身世,她可以從中周旋,幫助里德早日出獄。
那就太感謝您了,真不知道該怎么謝謝您。托爾對蕾蒂亞說,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也是一次單獨的相見。在河邊發呆的托爾沒有發現遠遠躲在樹后偷看他的蕾蒂亞,蕾蒂亞遠遠地看到托爾英俊的臉龐,他金色的卷發被風吹得像麥浪一樣好看地滾動著,還有五只蝴蝶神奇地分別落在他的五根手指上。來的時候她反復練習了該說什么,該用什么樣的語氣說,以至于口干舌燥而喝了太多的水,這時卻有些想上廁所,她克服了那種沖動后,又緊張得肚子隱隱作疼,這讓她想起了第一次來月經時那種猝不及防的感覺。
你知道嗎,我其實我想……我想和你交個朋友。蕾蒂亞的聲音越來越小,以至于后面幾個字托爾沒有聽清。托爾問她你說想和我的什么?蕾蒂亞卻就坡下驢,拐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地說:我說想和你的朋友歐交個朋友。她這次的聲音很正常,說完這句話,便拿出一封寫好的約會信遞給托爾,她發燒的臉依舊滾燙,心里卻隱隱作痛,她后悔自己說了這句無可挽回的話。為什么她不直接去找歐說呢,我剛才已經告訴她歐在家了呀?托爾奇怪地望著轉身跑走的蕾蒂亞自言自語道。
蕾蒂亞是一個稍有異食癖好的少女,她從小就有吃花草樹葉的習慣,尤其對棕櫚樹的葉子情有獨鐘。她偷偷將棕櫚葉子壓縮并塞滿了口袋,一天能吃下一公斤左右。她的嘴巴里經常含著一片葉子,牙齒出奇的潔白,笑起來時兩個酒窩像湖水中的波紋一樣美麗。她擁有一雙綠色的眼睛,這在整個家族中是獨一無二的。如果不是她長得神似她的父親,便會不由讓人懷疑他血統的遺傳來歷。她最擅長的事情是跳舞,但她很少在人前跳。
去年夏天,她因清奇古怪而出了名。家里有個的仆人非常擅長捕殺蚊蟲,在炎熱潮濕的夏日季節里,一團團、逐隊成球的吸血蚊子不像是僅吸食一點點血,而是要把人畜整個吞掉一樣可怕,它們個個肚腹饑餓,攜帶著致病的病毒,沒有人不厭煩和懼怕它們。而這天,蕾蒂亞卻做出來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喂蚊子”。她穿著泳裝式的吊帶背心,裸露著瘦小的胳膊和白嫩的大腿,獨自站在一片蚊子成災的竹林里面紋絲不動,這片竹林是一個法官家的私人領地,平時少有人經過,她從早晨開始站立,直到臨近黃昏被人找到的時候,她已渾身紅腫發著高燒。待到被家人和醫生問及緣由時,她沒有回答,只對那個擅長捕捉蚊蟲的仆人平淡地說:今天你打死了過多的蚊子,這不公平。
蕾蒂亞還嘗試過待在雞窩里孵蛋,和為家養的奶牛用水一遍遍地擦洗身體,以彌補她吃掉雞蛋和喝牛奶的飲食習慣所造成對母雞和奶牛的心理虧欠。
她崇尚雅城文化,收藏了許多雅城風土人情的書籍,這些書籍的主旨大都跟平等與自由的精神有關,只是做法有些偏激。有個她喜歡的故事中描寫了一個愛鳥的極端女孩,在一次森林伐木的過程中,那女孩緊緊地抱住一棵樹干上佇有鳥巢的樹,她大聲呼吁渴望喚醒伐木者的良知:沒有人狠心把自己住的房子砍倒!卻無濟于事地被砍死在伐木車的刀鋸下。當她被無情地砍倒后,森林里所有的鳥兒都飛過來,給她的尸體鑄成一道厚厚的圍墻,隨后她的背后長出來兩只白色翅膀,整個人變成一個白衣天使飛向了自由的天堂。
一身白衣的托爾從河邊回到家,將碰到蕾蒂亞的事和歐敘述一遍。心中困惑的歐閱讀完來信,瞬間明白了蕾蒂亞小姐指東打西的情感心思。這封由托爾轉達的信件絕非寫給自己,因為這張精心折疊的信紙,清晰明了地寫著一句話:下星期六墓地公園見,我給你的鯉魚帶了一袋豆餅餌料。看著面前一臉好奇的托爾,歐皺了皺眉頭,他犯難了,他對如何向當事人轉述感情的問題上,既不敏感也無從下手。你怎么了歐。托爾問道,他第一次見到歐露出這種既尷尬又束手無策的復雜神情。歐只好磕磕絆絆地回答他,你……等一下。在躲進自己房間半小時后,歐同樣從屋子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托爾,囑托他下個星期六替自己去墓地公園一趟,因為自己那天有別的安排,不得不爽蕾蒂亞小姐的約。
當托爾帶著回信走進墓地公園時,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站在公園中央水池邊,醒目的位置等待他的蕾蒂亞小姐,他看到了師父索思的墓碑前站著兩個人,其中站在后面的一人身材魁梧高大得如同巨人一般,那人巍立如山,眼神卻警惕地張望著周圍的環境,像如臨大敵隨時都有危險發生一樣。
另一人則身披簡單的紅色長袍,戴著長長的遮沿帽,看不清面目。只見他在墓碑前注目良久后,往地下倒了一杯酒,緩緩坐下后說道:
瞧瞧他們把你的遺像雕刻成什么樣子了?我從未見過你的笑臉。可惜啊老友,典走后,我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我弄丟了自己的骨肉,錯過了摯愛我的人,得到了救世主一樣美譽,卻唯獨不了解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不同,你懂得了自己,做出了舉世震驚的答卷。啊……我做了一個夢,夢里眾神對我說,那東西違背了時間和歷史。也許你是對的……
那二人走后,托爾遲疑地走向蕾蒂亞。一臉羞澀的兩人見面后交接了信,眼神卻不敢對接,靜靜地站了許久后,托爾沒話找話地說:你和歐在說什么悄悄話?哪知道這句無意的話正中了蕾蒂亞的下懷,恍然間的蕾蒂亞趕緊說,你想知道嗎托爾,他在信中說,讓我給你跳一支舞。
實際上,蕾蒂亞看到展開的信紙上一片空白一無所有。這正是歐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計策,她笑了,這也是她要的結果,否則她還要費盡心思地圓另一個謊。但她沒有能成功地為心上人跳舞,她事先排練了無數遍要跳的舞蹈,事到臨頭卻緊張得手腳冰涼,渾身無力。就在她臉色慘白,感到一陣眩暈時,托爾看出了她的為難,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東西遞給蕾蒂亞,語氣和緩地說:我帶過來一只小木馬,它擰幾圈耳朵就會動的,是歐做的,你看喜歡嗎?
我太喜歡了……歐真了不起。蕾蒂亞又感到一陣幸福的眩暈。臨分別前蕾蒂亞給了托爾一個令牌,因為有了它。就可以隨時探視關押在監牢里的里德了。
拿了探視令牌的一家人立刻動身去探監,他們看到里德的胳膊纏了繞頸的繃帶,露心疼地問他原因。里德卻說不要擔心他,監獄里的伙食不錯,胳膊的傷是他們放風時釣魚釣得,把胳膊扯著了。露好奇地說:你怎么釣的魚,能把胳膊扯成這樣?里德笑著說:是我比劃魚有多大的時候……
拄著拐杖從里面走出來的赫爾墨說:是啊,人只有努力過,才知道自己多么平庸,魚沒抓著,卻成功把自己傷著了。其實人百分之八十的痛苦來自于方向不對,要是剛發洪水后去釣魚,就會發現事情變得很簡單,因為那時候,滿街滿地都是魚。
見赫爾墨出來,里德忙上去攙扶他,看得出兩個難兄難弟在獄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里德隨即對大家說:是啊,我們應該認可這位墨斯先生,他一直以來友善大方,仗義疏財。對我更是照顧有加。他的這次入獄是受我拖累,本該出獄卻留了下來,說一定要為我二次作保,可謂仁義之至。歐和托爾,你們說呢?
等待是天邊的云,寂寞是思念的淚。蕾蒂亞小姐不能再隨便地去見托爾了,因為洪水泛濫所造成的抗議的動蕩局勢,有許多青年人也參與其中。當父親鴻坤聽到這一匯報后,輕蔑地說:一群毛孩子成不了氣候。但卻隨即反問她:你沒有參與其中吧蕾蒂亞。沒有父親,蕾蒂亞連忙給出否定的答案,手掌卻因緊張而出了一層汗。
當她偷偷地從家里溜出去,站在街角去找抗議人群中托爾的影子,卻只看到了領導者蒙卡和歐。在錯過幾次與托爾偶遇機會后,她整日摩挲著那只擰幾圈耳朵就會跑的小木馬,無計可施,于是她決定冒著被察覺的風險繼續寫信,收信人的名字是歐。
可接連幾趟下來,替小姐送信的小丫鬟發現了端倪。一次小丫鬟不由得問托爾是否有兩個名字,一個叫托爾,另一個叫歐。因為兩人約見時,她曾在背后偷偷觀察過蕾蒂亞小姐的舉止,那種欲言又止,羞澀無狀的樣子。同樣是青春懵懂的年紀,小丫鬟敏銳地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兩人之間的通信或許不該是簡單的營救通信那么簡單,從他們二人秘密約見的時間來看,其內容恐怕要遠遠大于那張信紙上的文字。后來有次托爾因事沒有赴約,他把回信遞給了小丫鬟。好奇至極的小丫鬟私自拆開了這一封回信,當她驚訝地看到里面空無一字,她瞬間確定了心中的想法:果然,蕾蒂亞小姐真正喜歡是這個傻小子。
多數情況下,托爾會按約定的時間等在墓地公園,蕾蒂亞小姐則會故意遲到,然后悄聲來到他身后,然后輕輕地拍一下他左邊肩膀,在托爾向左回頭后,蕾蒂亞會地突然出現在托爾的右邊,一副巧笑嫣然的調皮模樣。
在二人的幾次秘密會面中,沒有一次不令托爾感到困惑的。開始他們相對無言,后來話逐漸多了起來,最后蕾蒂亞小姐對他說:歐在信中提到,我們應該假扮成一棵稻草人,讓鳥兒在頭發和雜草筑成的巢中覓食,歐說關心鳥兒就是反抗不公。于是,他們倆當真扮演了一次喂鳥的稻草人。
這次見面,蕾蒂亞說,歐在信中提到,請求我們研究出一首反抗精神的歌曲,以便游行使用。怎么,你沒有靈感嗎?這樣吧,你看著我,我來跳一支舞蹈,你試著編一首歌唱給它配樂行不行。
聽到這些話,看著蝴蝶一樣翩翩起舞的少女,托爾不禁一次次更加尷尬起來,因為疑惑,更因為害羞,他的臉從耳根紅到了脖子上。他知道自己有些笨拙,但又覺得回信的內容似乎不像是歐的語氣。因為歐交給他一封回信時,只是解釋參與游行是如何如何的繁忙,無可奈何,才拜托他去替自己赴約,對信件的往來內容卻只字不提,對蕾蒂亞小姐的個人印象也只字不提。
推倒了一張多米諾骨牌,可能就會引發萬張骨牌接連倒塌的連鎖效應,蝴蝶在合適的機會扇動翅膀,可能會引來一場颶風。等到洪水引發的問題時,大法官兼市執政長的鴻坤,發覺其嚴重性,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探聽這一消息,計算著時機差不多成熟了,赫爾墨派人告知鴻坤自己可以幫忙化解外面的麻煩,并悄然拿出一張“即刻釋放”紙條,大搖大擺地準備帶著里德出獄了。其實這張紙條在他破舊的大衣口袋里藏了一個多月了。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剛剛兵不血刃地結束了一場商業戰爭,卻迎來了老對手克勞諾斯的暗殺,雖然暗殺只是為了打探他的行蹤。如出一轍的是,當他的腳邁出監獄的那一刻,他無意中說了句:也許躲在這里才是最安全的。
就在二人出獄的當天,歐的一家沒有接到通知,鴻坤親自釋放并熱情邀請二人到他的府邸上做客,因為他要洗耳恭聽赫爾墨解決麻煩的高招。赫爾墨和里德攜手而行,親如兄弟一般地走在去往亞歷城最高執政官家的路上。就在三人邊說邊笑氣氛融洽的時候,拐過一個草木掩映的狹窄街道,忽然間,一支支不知何處飛來的利箭將鴻坤的幾個侍衛盡數射倒在地。恰好路過的歐和托爾發現了他們,緊急情況下,托爾過分地使用自己的超能力,他發出一聲呼嘯,讓一群飛鳥圍著他們亂飛,幾頭馬匹也陷入了狂躁的左沖右撞的狀態?;靵y之中,鴻坤帶著幾人奪路而逃,最終藏到了他府邸的一處地下密室之中,方才徹底安全。
人往往容易因為一場危機事件,而彼此產生信賴。鴻坤恰好要利用這一機會,問出他心中潛藏已久的問題:墨斯先生,你究竟是誰?驚魂已定后,鴻坤帶他們參觀了自己的密室,就在他想要提出這個問題時,卻被里德打斷,只聽里德指著墻上那兩幅油畫畫像問道:這畫上的兩位閣下是誰?右邊的這位……咦,燈光打偏了,看不太清楚。
鴻坤解釋道:左邊是賢王殿下,是我的恩主,克勞諾斯;右邊是救世主、當今的國王陛下勒密。據說這兩幅作品都出自著名畫師之手,但唯一遺憾的是密室建造之初,只在兩副畫框上方設置了一盞燈座的凹槽,燈具也處于兩畫框的中間位置,可不知為何燈光卻總是打偏。
歐說道:其實不是位置的問題,而是凹槽的問題。我有個辦法,可使墻壁內的燈光均勻地照射在兩個畫像上。
鴻坤接口說,那太好了說來聽聽,所幸這是我的私人密室,不然隨意讓人踏入這間密室,發現兩位尊者畫像上的燈光分布得不均勻,這是一件大不敬的罪責啊,對了,你是那個提出土地公平劃分的孩子嗎?你很聰明,快講講你的辦法。
歐繼續說:看那放置燈盞的墻壁凹槽,雖說它處于兩畫框上當的中間,但凹槽內部的外沿延伸線成的角決定了光線的角度,而凹槽內部又決定外延伸線。燈源點和凹槽的兩個邊界點,一共是三點,可以構成一個三角形,因為只要滿足,凹槽內部是等腰三角形的條件,兩個底角相等,那么照射出來的延邊光線也就能相等,就能平均分布給兩個畫像了,(注釋:詳見《幾何原本》命題五。)所以您只需用刀剔除角大的一側凹槽的內壁,使其變成凹槽兩側角度相等的等腰三角形,就可以了。說著他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將凹槽稍微改動,果然燈光分布得非常均勻了,這下大家都能看清楚勒密的那張畫像了。但歐絕不會想到這一盞燈改動會暴露出什么,又將會惹出怎樣的事端。
在燈光均勻地照射下,細心的里德看到畫像上的國王身上戴了一個半身金字塔吊墜,它雖小巧玲瓏卻透著一股滄桑的威嚴感,他似乎在哪兒見過這種吊墜……一個激靈后,他不禁想到托爾的那一個吊墜信物,好像一模一樣吧,不由得感嘆了一聲:托爾這個吊墜你也有一個吧?
此時,托爾由于超量使用了能力而筋疲力盡,還沒緩過神來,忘記了師父隱藏吊墜的臨終囑托,忽略了歐制止的眼神,只見他慢慢從貼身的內衣中將自己的吊墜拿出來,然后遞給眾人看。赫爾墨見多識廣,倒不稀奇。倒是鴻坤一臉震驚地打量著手里的這個吊墜,他的手掌穩穩地托住它,像托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嘴唇卻掩飾不住地顫抖。此刻他已經忘記了要尋找墨斯身份真相的事,也忘記了外面的種種麻煩,因為一個天大的秘密浮出了水面:托爾是勒密大帝的親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