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廬中,張云與慧真在茶桌兩側相對而坐,茶桌上擺滿了新鮮的水果和肉干。
“聽說近日山中來了一位貴人?”張云淺嘗一口新烹的信陽毛尖,隨口說道。
慧真伸手取了一顆蘋果放到嘴邊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道:“是有這么回事!怎么,你對他感興趣?”
“非也,只是聽我的病人提到過罷了?!睆堅茡u頭否決。
“不過老衲昨晚夜觀天象,剛剛又掐指一算,斷定這位貴人很快就會備好禮物登門拜訪!”慧真將拇指捏在中指的指腹上,半瞇著雙眼,用算命道士的口吻說道。
“哦?那敢問這位天師,貴人找在下所為何事?”張云十分配合的雙手抱拳,憋著笑問道。
皺了皺眉,慧真坐在蒲團上左搖右晃了半天,才喃喃道:“天機不可泄露!施主安心等待即可!”
張云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道:“一壇梅子酒!”
白得一壇梅子酒,慧真頓時喜上眉梢,挑眉道:“阿彌陀佛,施主為人仗義,老衲這就為您解惑!”
無奈地搖了搖頭,慧真老和尚的年紀雖大卻偏偏是個孩童般頑劣的性格,時常讓人哭笑不得,這一點張云深有體會卻又毫無辦法。
不過慧真本人對此卻毫不在意,清了清嗓子說道:“此人名叫董武,聽說是從北邊來的!”
說到這里,慧真用手勢比了個槍,示意董武的身份是扛槍的軍人。
“前幾天他們搬家的時候老衲看得清清楚楚,二十幾個三尺長,一尺半寬的樟木箱子,其中有兩三箱抬起來的時候嘩嘩作響,估計不是袁大頭就是孫小頭!真是‘貴人’吶!”慧真感嘆不已。
“不就是個有錢的軍閥嗎?與我又有何干系?為何你斷定他會登門拜訪我?”張云提出自己的疑問,一個尸位素餐的軍閥罷了,這個年代遍地都是,并不稀奇。
“那當然是因為這個董武之所以上終南山,原本就是為了養病嘍!”慧真一語道破天機。
原來如此!既是這樣一切便說得通了,不管董武養病的理由是真是假,終南山最有名氣的醫生便是張云,所以無論如何對方也會上門拜訪。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敲門的聲音:“請問張居士在家嗎?陜北剿總司令部參謀董武前來拜謁!”
“看吧,老衲一語成讖!‘貴客’上門了!”慧真望向窗外,得意洋洋地說道。
“拜謁嗎?不愧是混跡官場的軍官,還未見面便已經開始試探了!”張云眼神微瞇,自言自語道。
“若是不想見,老衲替你打發了就是!”
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平白饒了一壇美酒,慧真十分大氣的大包大攬。
不過張云卻不這么想,他也想看看這位董武是個什么成色,他的名頭里有剿總的字樣,如果所料不錯的話,董武剿的可不是什么土匪,而是白黨眼中的紅匪才對!
這貨原來是敵人!既然如此,不如就拿他來練練手,提前做個下山演練!
“無妨,你且稍坐,我去將‘貴客’請進來!”心中有了主意,張云的臉上立即掛上淡淡的微笑。
慧真老和尚看到張云的表情,嘴角微微抽動,口中念了幾遍‘阿彌陀佛’,心想:“這小子又在琢磨坑人呢,估計這個董武要倒大霉嘍!”
一會兒的功夫,張云的藥廬里便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武夷山的母樹大紅袍,北方海域的干海參,前朝官員的頂戴東珠,貂皮的大襖,塞北的蜂蜜,長白山的野山參,以及前些年在萬國博覽會上榮獲最高榮譽獎章的汾酒。
這些禮物絕大多數都來自華夏的東北地區,由此可見董武東北軍的出身不似作假,估計還是‘奉系’的骨干!
“‘貴客’太客氣了,張某受之有愧,這些禮物在下萬萬不敢冒領,實在是受之有愧!”張云苦笑一聲,表現的誠惶誠恐,就是慧真一時之間也沒看出問題,更別提第一次見他的董武了!
一邊說著,張云一邊將禮物放到董武的手上,董武自然不肯,雙方就這么拉扯起來,不過最后還是張云敗下陣來!
“張居士,董某雖然初來乍到,但您‘神醫’的美名早已傳入長安城,這些年我在戰場上摸爬滾打,落下了這一身的傷病,不得已才進山修養,接下來還得仰仗您的照顧,這些禮物只是見面禮而已,還請您莫要推辭!”董武聲情并茂地將自己塑造成一位在戰場上殫精竭慮的軍人形象,實際上只是為了張云為他好好治病罷了。
“董參謀請放心!治病救人乃是在下身為醫者的本分,您且先安頓好,之后在下自會為您調養身體,只是修養當以養心為主,具體效果還要視您的心情而定,還請切勿操勞過度!”
張云一語雙關,剛一見面他便對董武進行了面診,發現對方只不過是營養過剩,最多有點脂肪肝而已,可對方卻大張旗鼓的跑到山上休養,如果說沒有別的目的打死張云都不信!
“急患者之所急,想患者之所想,張居士不愧是遠近馳名的神醫,當真是見微知著,醫者仁心吶!董某佩服,您放心,等我好了以后定會備上厚禮感謝!”
做官做到這個地步,董武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夠聽出張云言語之中的意思,對方一眼便看出他在裝病,卻不僅沒有道破,反而貼心為他想好了理由,所以他只能在言語間對其做出了承諾,二人對此事心照不宣。
大家心中各有算計,稍微寒暄了幾句董武便起身請辭,張云十里相送,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將對方視為至交好友一般珍惜。
回到藥廬,慧真拿起一塊肉干狠狠地咬了一口,直言不諱地問道:“小子,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為什么對這個董武很上心的樣子?”
“醫生關心病人有什么問題嗎?更何況他還是一位‘貴客’!”張云淺笑道。
“算了,老衲懶得管你,不過提醒你一句,董武這個人不簡單,你想撈點好處沒問題,可千萬不要想著與虎謀皮!”慧真真切的提醒道。
張云輕輕點了點頭,他原本就沒有打算與董武有過多交集,剛剛之所以如此熱情,實際上只是在給對方下藥,安眠藥既然已下,今晚便是收獲的好時機。
深夜,張云換上夜行衣,穿梭在山林雜草之間,若是此時有人經過,也只能看見一道黑影閃過。
他所下的安眠藥乃是孫老珍藏,原本是為了治療年邁之人失眠的藥物,見效時間雖長,但比起普通蒙汗藥隔日會令人頭疼的副作用卻要溫和得多。
董武居住的院子是終南山上最豪華的房屋,之前住的是誰張云并不知道。
為了不驚動院子內外的守衛,張云爬到緊挨著院子的一棵大樹上,施展輕功飛上樹梢,然后輕輕地落在院子內部。
整個過程流暢自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附近的守衛也無人察覺到異常。
緊接著張云翻窗進入房間內部,很快他便發現了老和尚所說的二十幾個樟木箱子,隨意打開其中一個,只見箱子里整齊擺放著一卷卷圓筒狀的銀元,全都是嶄新未開封的狀態。
沒有時間逐一查看,張云揮手將所有樟木箱子收進山海珠,然后看著躺在床上鼾聲四起的董武冷笑一聲:“睡吧!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好睡眠,今后當你夜不能寐的時候,會十分懷念這種感覺的!”
小心翼翼的離開董武家,張云閃身進入山海珠空間查看今晚的戰利品,算上最開始的那一箱袁大頭,光是銀元便有三箱,大小黃魚各五箱,其他的就是一些古玩字畫,珠寶奇石。
值得一提的是,董武還珍藏了一把嶄新的勃朗寧 1935,這是一把劃時代的手槍,開啟了全自動槍械的時代,能夠搞到這件武器足以說明董武的不簡單,一個陜北剿總司令部的參謀居然能夠裝備最新的米國裝備,這背后到底有什么內幕恐怕也只有董武自己清楚。
三天后,老和尚照常來藥廬尋張云喝茶。
“聽說董武今天就要下山了,作為醫生,不去送送你的病人?”慧真打趣道。
張云輕笑一聲,指著桌上的茶壺說道:“不必了,除了這已經喝了幾次的母樹大紅袍,其他的禮物昨天就被董武收回去了,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也只有喝茶才能聊慰我受傷的內心吶!”
慧真心想:“你小子肯定是干了什么事把人家嚇跑了,還擱這裝!”
這次的失竊事件自始至終沒有傳出半點風吹草動,就這么輕輕揭過了,由此可見張云手中的財物多半來路不正,否則按照董武的性格,絕對不會就這么落荒而逃!不過這也正合他的心意,畢竟不義之財,取之無愧!
自從董武離開之后,終南山上的生活再次回歸平靜,直到......
民國二十六年,也就是 1937 年的4月1日,李老與世長辭,享年九十七歲。
按照老爺子的遺愿,狗娃子將李爺爺葬在了張云爺爺的墓旁。
兩個月后,狗娃子突然與山腳陳家村村長家的大女兒陳瑩成親,并且成親之后便要去北邊參軍。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昔日發小也終于到了該說告別的時候!
臨別之際,張云的身上雖然有不少好東西,但能拿出來的也只有親手調配的藥丸了,將常用的藥物用包裹裝好交給狗娃子,兄弟倆揮淚告別!他在包裹里放了四粒大還丹,希望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狗娃子離開之后,張云在藥廬門外掛上了免診牌,開始頻繁進山收集可用藥材,他也要開始為下山提前做準備了!
不過在下山之前,他還要去探查一處深潭。
此處深潭是張云偶然間發現的,他在深潭附近尋到了秦末漢初‘四皓’博士的隱居之地,不過這深潭之所以能夠引起他的好奇心,是因為‘四皓’博士在故居留下的一些文字記載。從‘四皓’博士記錄的文字來看,此處深潭竟然能夠連通山腹的內部空間,其中似乎另有乾坤。
另外,文字里多次提及留侯,‘漢初三杰’張良,漢高祖親封的留侯,晚年曾隱居在紫柏山,此深潭距離紫柏山不足百里,又曾是‘四皓’博士的隱居地。
秦朝末年,‘四皓’博士因不滿始皇帝焚書坑儒而歸隱終南山,后經張良所請,出山輔佐漢惠帝。所以張良與‘四皓’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也許這深潭之下會有一切疑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