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如潮水般退去，柳飛煙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這是一座懸浮在虛空中的青銅宮殿，與她夢中見過的相似，卻又大不相同。宮殿的墻壁上刻滿了不斷變化的符文，地面由半透明的晶體構成，下面流淌著金色的液體。
“這是...玄塵的意識空間？“她喃喃自語，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
“準確地說，是他的記憶迷宮。“
柳飛煙猛地轉身，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不遠處。那人全身籠罩在灰霧中，只能隱約辨認出人形輪廓。
“你是誰？“她警惕地后退一步。
“我是這里的看守者。“灰影的聲音如同千萬人同時低語，“也是第七初代記憶的守護者。你不該來這里，容器。“
“我必須救他。“柳飛煙堅定地說，“告訴我斷魂散的解藥在哪里。“
灰影發出低沉的笑聲：“解藥？那種東西不存在。斷魂散不是毒藥，而是一把鑰匙——打開被封印記憶的鑰匙。“
它飄到一面刻滿符文的墻前：“看，這就是第七初代最深的秘密，連他自己都選擇遺忘的真相。“
灰影揮手，墻上的符文開始重組，最終形成一幅畫面：七個年輕修士站在山巔，中間那個面容陰鷙的男子手持一本黑色典籍，正是年輕的“玄“。
“七初代本不是師兄弟。“灰影的聲音變得飄渺，“他們是七位尋求長生大道的修士，在一次秘境探索中發現了《長生天書》。'玄'最先參透其中奧秘，創造了記憶重置術...“
畫面變換，顯示出“玄“將其他六人引入一個巨大陣法中：“但他隱瞞了一個事實——記憶重置術需要媒介，而最好的媒介，就是其他長生者的魂魄。“
柳飛煙倒吸一口冷氣：“所以從一開始，'玄'就打算...“
“吞噬他們，成就真仙。“灰影冷笑，“但第七子——也就是玄塵——發現了這個陰謀。他暗中聯合其他五人反抗，那場大戰幾乎毀滅了整個修行界。“
畫面跳轉到一場驚天動地的戰斗，山河破碎，日月無光。最終，“玄“被封印，但代價慘重——第三初代隕落，第五初代重傷沉睡，其余初代也都元氣大傷。
“玄塵選擇背負這段記憶獨自前行，每一世都會自我封印，以免被'玄'感知。“灰影轉向柳飛煙，“但現在，斷魂散正在瓦解這個封印。“
柳飛煙心跳加速：“那會怎樣？“
“'玄'會找到他，吞噬他。“灰影的聲音突然變得急切，“你必須在他記憶完全復蘇前帶他離開！順著金線走，找到核心記憶！“
灰影開始消散，柳飛煙這才注意到地面上有許多細如發絲的金線，向宮殿深處延伸。她選了最粗的一條，快步追去。
穿過重重回廊，柳飛煙終于來到一個圓形大廳。大廳中央懸浮著一個金色光球，里面蜷縮著一個人影——正是玄塵。無數黑氣如鎖鏈般纏繞在光球上，正在緩慢侵蝕。
“周玄！“她大喊著沖上前，卻被一道無形屏障擋住。
光球中的玄塵微微抬頭，眼神迷茫：“柳...飛煙？你怎么在這里...“
“我來帶你回去！“她拍打著屏障，“你必須抵抗那些黑氣！“
玄塵痛苦地搖頭：“不...這些不是黑氣...是我的記憶...真實的記憶...“他的聲音支離破碎，“我騙了所有人...騙了自己...我才是...“
話未說完，一道黑氣突然襲向柳飛煙！她本能地抬手阻擋，手臂上的鑰匙印記金光大盛，將黑氣擊退。
“用印記！“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柳飛煙回頭，震驚地看到阿寧站在門口，“它能打開屏障！“
“阿寧？你怎么會——“
“沒時間解釋了！“少年沖上前，他的眼睛變成了純粹的金色，“快！'玄'已經感知到這里了！“
柳飛煙不再猶豫，將手臂上的印記按在屏障上。金光與屏障相觸，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屏障破開的瞬間，黑氣如潮水般涌出，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柳飛煙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跪在石室的地上，懷中抱著昏迷不醒的玄塵。莫離和阿寧焦急地守在旁邊，玄清則不知所蹤。
“發生了什么？“她聲音嘶啞，喉嚨像是被火燒過。
“你成功了！“阿寧歡呼，但柳飛煙注意到他的眼睛恢復了正常，不再是記憶迷宮中的金色。
莫離遞來一杯水：“你們被金光包裹了整整三個時辰。玄清逃走了，我派人去追，但...“他搖搖頭，“他太熟悉青銅城的密道了。“
柳飛煙小心地檢查玄塵的狀況。他的呼吸已經平穩，但臉色依舊蒼白，眉頭緊鎖，似乎陷入了某種噩夢。
“他什么時候能醒？“
“不確定。“莫離表情凝重，“記憶封印被破壞，他需要時間整合那些被壓抑的記憶。問題是...“他壓低聲音，“那些記憶會改變他對自己的認知。“
柳飛煙想起玄塵在記憶迷宮中的話——“我騙了所有人...騙了自己...我才是...“他到底想說什么？
就在這時，阿寧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地彎下腰。
“阿寧？“柳飛煙連忙扶住他，卻驚駭地發現少年的皮膚下開始浮現金色紋路，與她自己覺醒時的癥狀一模一樣！
“不...不是現在...“阿寧咬著牙，冷汗直流，“還不到時候...“
莫離迅速結印，在石室周圍布下隔音結界：“怎么回事？“
阿寧抬起頭，眼中金光閃爍，聲音突然變得蒼老而威嚴：“莫離，三百年不見，你倒是老了不少。“
莫離如遭雷擊，踉蹌后退：“這聲音...不可能！“
“第五初代...長庚大人？“柳飛煙想起古籍中的記載，第五初代道號“長庚“，在七初代中最為神秘。
阿寧——不，此刻控制這具身體的顯然是第五初代長庚——微微一笑：“聰明的丫頭。不錯，當年大戰后我重傷垂死，不得不將元神寄宿在一枚玉佩中沉睡。直到這個孩子撿到它...“
柳飛煙突然明白了一切：“所以阿寧才會知道那么多秘密！他一直在無意識中接收你的記憶！“
長庚點頭：“這孩子心地純善，我不忍奪舍，便與他共生。但現在...“他看向昏迷的玄塵，“'玄'即將完全蘇醒，我必須現身了。“
莫離仍然處于震驚中：“但...但典籍記載您已經...“
“隕落了？“長庚冷笑，“那是玄塵放出的假消息。實際上，是我建議他這么做的。“他艱難地站起身，阿寧的身體顯然承受不住第五初代的力量，已經開始顫抖。
“聽著，時間不多。“長庚的聲音變得急促，“玄塵的記憶被篡改過，他不記得最關鍵的部分——當年封印'玄'時，我們用了禁術'逆命術'。“
柳飛煙和莫離同時倒吸一口冷氣。“逆命術“是古籍記載中最邪惡的禁術之一，能顛倒因果，改寫現實。
“什么意思？“柳飛煙聲音發顫。
長庚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意思是，現在的'玄'不是真正的'玄'，而是...“
“而是玄塵的另一半。“一個虛弱的聲音從床上傳來。眾人轉頭，看到玄塵已經睜開了眼睛，金色的瞳孔中滿是痛苦，“我才是真正的'玄'。“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石室中。柳飛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玄塵——或者說此刻覺醒全部記憶的他——緩緩坐起，聲音低沉：“當年我們無法徹底消滅'玄'，于是用逆命術將他的善惡分離。善念成為現在的我，惡念則被封印，成為世人眼中的'玄'。“
長庚點頭：“但分離不徹底，惡念'玄'保留了大部分力量和記憶，而玄塵則被洗去關鍵記憶，以為自己是反抗者。“
柳飛煙腦中一片混亂。如果玄塵就是“玄“的另一半，那么這場持續千年的戰爭實際上是...
“一場自己與自己的戰爭。“玄塵苦笑，“難怪無論我轉世多少次，'玄'總能找到我。我們本就是一體。“
長庚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阿寧的意識開始回歸：“不...不行了...這具身體太弱...我撐不住了...“金光開始消退，“記住...找到...第三初代的...遺物...“
話音未落，阿寧便昏倒在地。莫離趕緊檢查他的狀況：“只是力竭昏迷，沒有大礙。“
柳飛煙轉向玄塵，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新真相。他看起來如此疲憊和脆弱，與往日那個威嚴的第七初代判若兩人。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問，“你現在是誰？周默？玄塵？還是...“
他抬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熟悉的溫柔：“都是，也都不是。“他艱難地下床，走到柳飛煙面前，“但有一點從未改變——我對你的承諾。三生三世，不離不棄。“
這句話讓柳飛煙眼眶發熱。無論他有多少身份，多少記憶，至少這份感情是真實的。
莫離輕咳一聲：“雖然不想打擾，但我們有更緊迫的問題。如果玄清是'玄'的人，那么他現在已經知道第五初代蘇醒和...呃...您的真實身份了。“
玄塵的表情變得凝重：“是的，'玄'很快就會——“
他的話被一陣劇烈的震動打斷。整個青銅城都在搖晃，碎石從天花板上掉落。
“不好！“莫離臉色大變，“有人在攻擊外部結界！“
玄塵閉目感應，隨即睜開眼，金色瞳孔收縮成細線：“是'玄'。他親自來了。“
柳飛煙手臂上的印記突然灼痛起來，她卷起袖子，看到印記變成了血紅色，指向某個方向。
“他在召喚我。“她聲音發顫，“容器之力在回應他。“
玄塵一把抓住她的手：“不，他不能帶走你！“
“他不會帶走我。“柳飛煙突然冷靜下來，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中成形，“但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如果他想要容器，我們就給他一個驚喜。“
她看向玄塵和剛剛蘇醒的阿寧：“你們信任我嗎？“
玄塵深深看進她的眼睛，緩緩點頭：“永遠信任。“
“好。“柳飛煙深吸一口氣，“那么我有個計劃，但需要第五初代的幫助。“
阿寧虛弱地點頭：“長庚大人說...他隨時待命。“
震動越來越劇烈，遠處傳來結界破碎的轟鳴聲。柳飛煙快速說出她的計劃，隨著每一個字的吐出，玄塵眼中的驚訝逐漸變成了決然。
“太危險了。“他聽完后搖頭，“如果失敗...“
“不會失敗。“柳飛煙握住他的手，“因為這次，我們不再逃避真相。面對自己最黑暗的部分，才是戰勝它的唯一方法。“
玄塵沉默良久，最終點頭同意。他轉向莫離：“疏散所有守墓人，帶他們從密道離開。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回頭。“
莫離欲言又止，最終深深一揖：“遵命，大人。“
當莫離帶著阿寧離開后，柳飛煙和玄塵獨自站在石室中，外面的轟鳴聲越來越近。
“準備好了嗎？“玄塵輕聲問。
柳飛煙點頭，最后一次擁抱他：“記住計劃。當我數到三...“
她的話被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打斷。石室的墻壁轟然倒塌，煙塵中，一個高大的身影緩步走入——漆黑的長袍，蒼白的面容，沒有眼白的雙眼，正是“玄“的本體。
“找到你們了。“他的聲音如同千萬冤魂的哭嚎，“游戲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