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我只是來買布票,根本不是來找你們的。”
趙楠宇的眼神突然變得更加刻薄:“少裝模作樣,你一個回了農村的人,哪來的票證來百貨大樓買東西?”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工票,狠狠扔在我臉上。
“拿著你的遣散費,滾回你的農村吧,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工票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我腳邊的塵土里。
江雪娟挽住趙楠宇的胳膊,眼中閃爍著勝利者的光芒。
“秋雨姐,你也別怪我們,時代在發展,有些人注定要被淘汰,像你這種沒文化的人,還是安心回農村吧。”
我咬緊牙關,彎腰拾起那張沾了灰的工票。
這一彎腰,看到了自己粗糙的雙手和開裂的指甲,三年前的針頭線腦早已換成了鋤頭鐮刀。
我想沖上去質問這對狼心狗肺的男女,卻聽見百貨大樓的大鐘敲響三下。
方實約定三點在布料柜臺等我,他騎了二十里山路進城換良種,再耽擱就趕不上生產隊的拖拉機了。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挺胸從他們身邊擦過。
“工票留給需要的人吧,我的丈夫不需要你的施舍。”
趙楠宇的臉色變得鐵青,江雪娟則惡毒地盯著我的背影。
我頭也不回地走進百貨大樓,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三樓。
三樓的高干專供區比一樓更加寬敞明亮,櫥窗中的商品琳瑯滿目,不需要票證就能購買。
百貨大樓的廣播里正播放著《東方紅》,一群穿著整齊中山裝的男人圍在角落交談。
趙楠宇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人群中央,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
“趙同志的技術改革報告太有見地了,咱們廠的生產效率提高了百分之三十,這可是實打實的政治功績啊!”
一位戴眼鏡的中年干部拍著趙楠宇的肩膀。
江雪娟站在一旁,不時向周圍人點頭微笑,活像個未來的干部夫人。
我站在布料柜臺前,心如刀絞。
他用那些我曾教他的縫紉機技巧寫成了報告,卻把我像垃圾一樣丟進了歷史的塵埃。
我鼓起勇氣走向布料柜臺,一位留著齊耳短發的售貨員上下打量著我。
“同志,買布要憑票證和資格證明,沒有的話請到一樓去排隊。”她的語氣冷漠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