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遠微微沉思,便想到了其中的關鍵。
于是他說道:“陛下,您是皇帝,是代上天向天下萬民廣施恩德之人,如此一條為了天下子民的律法修改,百姓只有擁戴的份兒。”
蒙遠的話令嬴政豁然開朗。
心中有了取舍,嬴政深知此時已經耗不起時間,連夜傳召廷尉進章臺宮進行商議。
從章臺宮回去之后,蒙遠便以咸陽令的名義向立即天下商賈發出一份告示,大意就是先朝廷向各地商賈出售造紙之術的方子,有意者可在咸陽令官署進行現場磋商。
原六國商人在咸陽實力強大者也不少數,最近市面上書生們趨之若鶩的宣紙,他們也很有意向,只是一打聽可能是由官府之人主造,便打算先觀望一段時間再做決定。
如今咸陽令官署放出風聲,財力雄厚的巨賈們便坐不住了。
他們紛紛私下打聽,又爭相拜訪咸陽令官署。
“公子,咸陽城里面叫得上名字的商社的主家或者掌柜基本都來了。”趙伯悄聲在蒙遠耳邊低聲耳語。
眼見效果達到了預期,蒙遠輕笑著道:“不用管,半個時辰后叫我。”
會客廳里,掌柜們生怕自己來的遲了耽誤大事,便在得到消息之后急急忙忙趕來,哪知來了之后,卻沒有人搭理他們,頓時感覺到被怠慢了。
正在他們疑惑的時候,趙伯笑著從門外走了進來,朝著在場的掌柜們拱了手表達著自己的歉意:“諸位,我家公子公務繁忙,勞煩諸位先喝點茶,公子稍后就來。不過公子也說了,要是等不及的可自行離開。”
本來掌柜們心中還是有點優越感的,在趙伯這一番夾槍帶棒地說辭之下,即便是心中有氣,也堅持坐了下來。
開玩笑,在場的都是咸陽城里的生意競爭對手,如今朝廷打算施行科舉之制,必然會帶動宣紙需求量,這可是一筆一本萬利的生意,他們可不想輕易讓給對家。
大半個時辰后,蒙遠終于姍姍來遲。
一進門,會客廳里面的視線立刻焦著在他的身上,新上任的咸陽令據說二十歲左右,他們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今日一見,果真是年輕小兒。
看見蒙遠,眾人心中也難免多出了一份輕視的心思。
“蒙大人!”眾人紛紛從位置上起來,拱手和蒙遠問好。
“對不住,實在是公務繁忙,來晚了,諸位別介意。”
“蒙大人客氣了。”
眾人心里不管如何想,面上都一派恭敬祥和。
“大家都坐,不要客氣。”蒙遠笑著招呼眾人。
“謝蒙大人!”
等了大半個時辰,再加上看見蒙遠竟是一少年,有人按捺不住了。
“蒙大人,我等聽說您要出售造紙之術的方子,是真的嗎?”
蒙遠隨意點頭道:“是的,是真的,消息是我讓放出去的,方子也是我的。對了,你是原趙國商人吧?嗯……趙地接近胡地,這位掌柜的性子也有些急啊,想必也是受了胡人風氣影響吧!”
蒙遠這話一出,剛才還心存輕視的眾人心里一緊。
他們方才還覺得就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人,何須慎重對待?
如今轉念一想,嬴政何許人也,統一六國之雄主,如此少年,年紀輕輕能被嬴政親自任命為咸陽令,只怕是有些過人之處。
此時看見搶著說話的掌柜滿面通紅,他們心里慶幸,幸虧方才沒有搶著說話,否則這會兒只怕是也鬧出笑話了。
“對不住,蒙大人,是我……心急了一些。”那人看見眾人此時都老神在在地坐著,只有自己當了出頭鳥,便知自己是上了他們的當了。
“我就不繞彎子了,咸陽令官署打算出售造紙之術方子,一共出售十份,且可根據各地所處地理環境不同,原材料可以進行調整和優化,方便就地取材。”
眾人一聽這話,內心頓時變得火熱起來,如果他們本就擔心原材料不夠,亦或者取材困難,現如今這么一說,便是完美了。
看見眾人躍躍欲試的樣子,蒙遠繼續接著說道:“當然,這是要分區域的,你們需要買哪片區域的方子,別人就買不了了,所以諸位可以放心購買,當然從我這里將方子買了去,諸位不管是賣給別人亦或者自用,都與我咸陽令官署無關。諸位對此可有意見?”
眾人哪里有意見,這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他們都是原六國舊地的商賈,咸陽只是做生意的門戶,主陣地還是在故地。現如今如果這個辦法,確實是能夠保障他們的利益。
對此,他們無意見。
“無異議!”
“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就說定了,接下來就是你們展現誠意的時候了。
“以半個月為期限,將你們愿意購買的價格以密封形式遞交到咸陽令官署,價高者得之。當然,我們以糧食為折算價格。”
眾人原本高漲的熱情,在聽到蒙遠說了一句價高者得之之后,瞬間冷靜了下來,心中也開始審慎對待。
看見眾人眼中的猶豫,蒙遠輕笑著說道:“當然,參加的不僅是你們,此消息咸陽令官署將會以完全公開的形式對外發布。”
眾人心中哪里不知道蒙遠的用意,這是要逼他們拿出最大的誠意。
此刻,他們還哪里敢再小看蒙遠?紛紛著急著回去商議此事。
嬴政聽了蒙遠那番話,和廷尉姚賈李斯商議之后,便正式在朝會上重新提了將進行重新律法之事。
聽見嬴政要重新修訂大秦律法,原秦國老臣大吃一驚。
他們最切身的感受是,秦律保障大秦強盛運轉多年,如今乍然修改,是為對不住祖宗基業,于大秦以法治國之路有所偏離。
嬴政早知道老臣們會說這話,也早就準備好了自己的一套說辭:“諸位愛卿,此事朕也考慮過,但是諸位有沒有考慮過,現行的大秦律法已經與現下大秦的國情嚴重不符,如此下去,只怕會出亂子。”
王賁急了,忙說道:“出個甚亂子,連坐誰不怕便來鬧!”
嬴政險些被氣笑了,他就知道這幫老家伙嘴里說不出什么好話。
“今時不同往日矣!”
眾人也沉默了。
其實他們也明白嬴政話里面的意思,只是如今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大一統,能不能經得住改革的折騰?
當年的商君變法,血流成河,難不成歷史又要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