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廷擬在明年秋舉行科舉考試的消息被廣泛傳知的時候,咸陽城迎來了空前的熱鬧。
諸子百家有識之士紛紛趕往咸陽,重新修訂和編纂本家學說,以期能盡快通過朝廷審核,為本家學子搶占時間優勢。
博士仆射周青臣被委以重任,作為審核諸子百家學說的首席決策人,其余各家各派出代表進入博士學宮,共同審核提交上來的書籍。
有了這番舉措,各家學子之前諸多不滿猶如被關上閘門一般,諸多反秦言論瞬間銷聲匿跡。
蒙遠作為咸陽令,除了要負責咸陽城的日常政務,還要指導工坊抓緊時間造紙。
現如今的咸陽,宣紙可以說是千金難求。
蒙遠本來的想法是在咸陽城將紙作為官造商品,為秦王朝創造一波收益。
畢竟經過連年的戰爭,新建立起來的大秦,國庫并不怎么殷實。
但是突如其來的九原郡大旱卻硬生生將他的這個計劃給打破了。
七月初,一份從九原郡加急送往章臺宮的奏章被呈在嬴政書房的桌案上。
大將軍蒙恬上書,九原郡一帶大旱,代郡也有波及。
九原郡作為重要的軍事戰略區,是抵御匈奴南下的關鍵防線。
九原郡水草豐茂,又是北方重要的戰馬養殖區域,如果任由其發展下去,勢必會削弱邊疆騎兵的實力,到時候匈奴趁機南下就不好說了。
嬴政對此很頭疼。
“趙高,傳左相李斯及治粟內史鄭國來見朕!”
九原郡代郡一帶大旱,非同小可,嬴政知道這事務必盡早妥善處理。
得皇帝急召,李斯也不敢拖延時間,速起身前往章臺宮。
鄭國因為修建鄭國渠,多年忙碌落了病根,只能坐馬車前往。
“臣李斯見過陛下!”
“事情緊急,無需多禮。”
嬴政叫住了剛要行禮的李斯,示意趙高將桌案上蒙恬的奏章呈給李斯。
李斯不明所以,忙打開奏章一看,竟是九原郡一帶發生了旱災。
“事情緊急,左相覺得應當如何?”
面對天災,自商鞅以來向來是主張“治災不賑災”,只是九原郡這一帶本就情況特殊,如果不進行緊急應對,任由災民自行自救,只怕后果不堪設想。
“陛下……”李斯遲疑了一下,道:“可否依關中大旱之時的處置辦法?”
嬴政心里也是這個想法。
當年關中大旱,朝廷向災民發放軍糧,而災民則服勞役修建鄭國渠,此法一舉兩得,既救了災民,又修建了水利工程。
嬴政和李斯正在商討細節的時候,宮人稟報治粟內史求見。
“傳!”
鄭國見到嬴政,還未來得及說話,嬴政便率先開口:“九原郡一帶發生旱災,朕與左相商議著效仿當年關中旱災處置之法,愛卿覺得如何?”
當年關中旱災,鄭國主持修鄭國渠,最是有切身感受。
然今時今日到底是情況不同了。
想了想鄭國說道:“陛下,如果國庫充裕的話,采取此辦法是沒有問題的,但今年全國倉廩不充,僅能維持各地駐軍的基本口糧,是要大規模調度糧草,只怕有難度!”
“那要如何?”
鄭國嘆息一聲,一時竟也無從得知。
李斯聽得皺眉,此時只覺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見二人實在是商議不出對策,嬴政也心煩意亂,糧食現在是硬條件,沒有糧食,一切辦法都沒有實現路徑。
忽地,嬴政看著桌案上放著的宣紙,想起了新上任不久的咸陽令蒙遠。
此子年紀雖小,但是勝在頭腦靈活,能想出什么好辦法也說不準。
“傳咸陽令蒙遠!”
蒙遠到章臺宮的時候,尚且還是迷糊的,待看到蒙恬上書的奏章之后,心中只剩下“臥槽”二字!
自己正打算給大秦朝搞點外快呢,就遇上九原郡一帶大旱這種事了?
巧!
真他媽巧!
有時候,蒙遠不得不佩服天意這種東西。
雖然史書中沒有記載蒙恬是如何扛過這次九原郡大旱的,但是想必也是沒少花費力氣。
他的人生偶像蒙恬、意難平吧,此番能夠幫助他,也算是不枉這一遭了。
想了想,他如實和嬴政交待道:“陛下,其實這幾天我正在琢磨一件事。”
嬴政側了側視線,知道蒙遠必然不會無緣無故說題外話,此刻說這件事,必然能和九原郡一帶的旱災扯上關系,便問道:“哦?什么事?”
蒙遠眼睛發亮,語氣頗為自豪地說道:“這不是那個宣紙因為明年科舉的消息,現在做得不錯么?臣就想著能不能在咸陽整一個官造的宣紙,來給國庫創造一些收入。”
嬴政心思一轉,原來如此,如果宣紙官造的話,以宣紙的消耗量以及讀書人對這種新生事物的追捧程度,那的確是一筆豐厚的收入。
“然后呢?”嬴政這會兒也對蒙遠接下來的打算提起了興趣。
“現在這種方法太慢了!九原郡地處邊疆,戰略意義重要,救災之事宜早不宜遲”
嬴政很認可蒙遠所說。
“所以,臣現在有了一個新想法,我們可以用咸陽令的身份,和這天下商賈談一樁生意,將宣紙的方子賣給他們,他們有意者可用糧草或者錢來交換宣紙的生產制造方法!如此,便可盡快籌集到錢和糧草,就能盡快解決九原郡的燃眉之急了。”
嬴政聽完這個方法,心中大為震撼,這小子年紀輕輕,難得有此為國為民的想法。
果然,天待大秦不薄!
然而,擺在眼前還有一道重要關卡,那就是秦律規定,朝廷“治災不賑災”!
“你可知我大秦律法規定治災不賑災嗎?”
蒙遠頓了一下道:“陛下,這不是開玩笑嘛?現如今六國統一,天下萬民皆為大秦子民,為何不賑災?難不成您作為一國之君,愿意眼睜睜地看著您的子民餓死亦或者易子而食?”
嬴政沉默了,他也不忍心,但是畢竟這是鐵一般的秦律。
“不行,陛下,這條律法得改,否則天下萬民還怎么擁戴您這個皇帝?”
“這條鐵律已施行六代,如何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