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瞻坦,瞻字輩,土字,孫輩吧?】
【朱瞻坦:回大爺爺,我是燕王朱棣的后人。】
【朱標:老四?】
【朱標:你來我這干啥?】
【朱瞻坦:閑得慌,隨便轉轉。】
看到這,朱棣一愣。
這小子吹牛吹到洪武年間去了。
還隨便轉轉。
在他眼里就是貪玩。
別的目的還不明。
【朱標:沒想到你還會仙術。】
【朱瞻坦:大爺爺謬贊,就想長見識。】
【朱瞻坦:遨游天地,不受拘束。】
【朱標:無拘無束是不錯。】
【朱標:你十八了吧,成親沒?】
【朱瞻坦:沒。】
【朱標:這年紀咋還不成親?】
朱棣沉思。
今年朱瞻坦年紀不小了。
婚事還沒影。
該給他找個媳婦了。
戶部尚書閨女?不行,太丑。
兵部尚書女兒?不行,舞刀弄槍的。
這小子身邊女人少。
連青樓都少去。
聽說副盟主韋梅兒挺不錯。
樣貌性子能力都行。
兩三年沒動靜。
難道他不喜歡小的?
朱棣心一沉。
聽說城南有個婦人。
三十出頭,雍容華貴,獨身。
要不……
也行,年紀大能疼人。
算了,回頭問問。
終身大事不能馬虎。
這年代,女的過二十五不嫁。
常被當不祥。
平均命不過四十多。
【朱標:老四那年紀該生高熾了吧?】
看到這,朱棣神色黯淡。
想起了徐妙云。
【朱瞻坦:大爺爺,朱高熾是我爹。】
【朱標:你是高熾的孩子?】
【朱標:高熾仁厚,跟老四不一樣。】
【朱標:老四那混小子,我帶大的。】
【朱標:父皇打仗時,他老黏著我。】
【朱標:七歲還尿褲子,我給他搓干凈的。】
朱棣微微一笑。
記得朱元璋打張士誠時。
他出生爹都沒空看。
匆匆瞥一眼就上戰場。
一到七歲。
多虧馬皇后和朱標養他。
他老跟在朱標屁股后頭。
雖印象模糊。
但記得自己淘氣。
母后管不住。
是大哥提鞭子追著揍。
及時認錯才保住屁股。
他眼神泛起暖意。
【朱標:我跟你們說,老四八歲還尿褲兜!】
【朱標:誰洗的?我洗的尿兜!】
朱棣盯著日記愣住了。
臉頰微微發燙,羞得無處藏身。
這短短幾句,簡直讓他老臉丟盡。
“胡說!大哥瞎編,我七歲哪會尿褲子!”
如今他已年過半百。
看到童年糗事被翻出來。
心里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臉還要不要了?
關鍵大哥說說也就罷了。
可朱瞻坦這小子是他孫子啊!
朱棣猛地站起身。
把旁邊的姚廣孝嚇了一跳。
“皇上,您這是咋了?”
朱棣急得在屋里踱步。
這咋辦?大哥咋啥都往外抖啊!
以后還咋在朱瞻坦面前擺爺爺架子?
要不干脆把這小子滅口?
不行,畢竟是自家孫子。
總不能為這點事下狠手。
他眼神飄向姚廣孝。
姚廣孝被盯得一哆嗦。
總覺得這眼神不懷好意。
朱棣慢步走到他跟前。
直勾勾地盯著問。
“老和尚,你小時候尿沒尿過褲子?”
姚廣孝一聽,腦子懵了。
啥玩意兒?
一臉茫然地看著朱棣。
這回他也繃不住了。
問國事、問心事都行。
問我尿褲子算哪門子事?
空氣靜得詭異。
姚廣孝干咳一聲。
“皇上……”
不過他倆關系鐵。
聊這個倒也沒啥。
畢竟他臉皮厚得跟城墻似的。
跟朱棣完全不是一路人。
朱棣眼神堅定地等著答案。
姚廣孝輕笑一聲。
“臣五歲后就沒尿過褲子了。”
這回答挺正常。
小孩五歲后一般都懂事了。
多少有點自控力。
朱棣一聽就不樂意了。
“不信,你嘴硬!”
“老和尚,五歲后肯定也尿過。”
“你就是不說實話。”
姚廣孝被懟得一頭霧水。
忙解釋道。
“皇上,我懂點醫術。”
“五歲后還尿褲子,那就是病,得瞧瞧。”
朱棣一聽火氣上來了。
這老和尚敢說我有病?
他這愛面子的人哪受得了。
立馬回懟。
“嘴硬,真是嘴硬。”
“七歲尿褲子就成病了?”
姚廣孝無奈了。
他記得沒錯的話。
古醫書里提過。
五歲后還能尿褲子。
多半是身體有毛病。
“皇上,臣沒記錯的話。”
“宋朝錢乙的書里說過這事。”
朱棣不服氣地瞪著他。
卻找不出話反駁。
姚廣孝讀的書比他打的仗還多。
根本吵不過。
“嘴硬,你就是嘴硬。”
說完像個小孩賭氣。
扭頭不搭理他了。
姚廣孝看著這一幕。
只能無奈搖頭。
繼續低頭看書。
朱棣則接著翻日記。
【朱標:不知父皇啥時候走的?】
朱元璋,這名字沉甸甸的。
既敬仰又畏懼的老爹。
哪怕如今貴為皇帝。
他心里還是怕得要死。
夢里老爹總提刀砍他。
【朱瞻坦:大爺爺,洪武三十一年病逝。】
【朱標:洪武三十一年啊?】
【朱標:時間不長不短。】
【朱標:早聽你的就好了,不至于見不到母后最后一面。】
看到這,朱棣猜出是誰了。
馬皇后。
他心里的遺憾之一。
她去世時。
藩王沒召不得回京。
他也沒能送她最后一程。
馬皇后走的那天。
應天府上下哭得天昏地暗。
從皇帝到百姓。
整整三天淚不干。
這在歷史上絕無僅有。
女子去世。
哪有過這排場。
皇帝死了都沒這動靜。
她真是獨一份。
文武百官哭得真心實意。
從此朱元璋沒了約束。
殺性大起。
百官如魚在砧板。
【朱瞻坦:大爺爺,生死有命,別太傷心。】
【朱標:算了,不提這些糟心事。】
【朱標:你那時候,百姓過得咋樣?】
【朱標:元朝掃干凈沒?還有人餓肚子嗎?】
朱棣心一緊。
忐忑地看著朱瞻坦的回答。
【朱瞻坦:我那時候,百姓不餓死。】
【朱瞻坦:但也不富足。】
看到這,朱棣心里一沉。
他知道大明啥樣。
百姓勉強活命。
可離富裕差得遠。
這臭小子一點面子不留。
朱棣暗自嘀咕。
平時說說就算了。
可這是在大哥面前啊。
他多想讓大哥認可。
緩解點內心的愧疚。
沒想到這小子半點不捧場。
好歹說點我的功績吧。
下一句卻讓他心頭一震。
【朱標:是我做得不好嗎?】
朱棣這才反應過來。
朱標還不知道自己篡位。
他以為自己是皇帝。
現在是洪武十五年左右。
朱標才二十多歲。
風華正茂。
也不知道自己啥時候走。
“大哥……”
【朱瞻坦:大爺爺,我那時候國號永樂。】
【朱標:我的國號是永樂?】
【朱標:挺好聽的。】
每句都像刀子捅心。
那種刺痛感。
讓朱棣坐立難安。
【朱瞻坦:大爺爺,永樂皇帝不是您。】
【朱標:不是我?是允熥還是允炆?】
【朱標:這倆小子,誰當皇帝都得為百姓著想!】
朱棣苦笑一聲。
“大哥還是老樣子。”
“一點沒變。”
現在的朱標。
壓根不會懷疑皇位被搶。
更不會懷疑兄弟。
畢竟老二老三還有他。
都是朱標一手帶大的。
可他也開始擔心。
大哥知道我篡位會咋想。
肯定失望透頂吧。
他目光往下移。
【永樂皇帝是我爺爺。】
看到這句。
朱棣“啪”地合上日記。
擱在一邊。
不敢再看。
他怕了。
幾十年來頭一回真怕了。
怕看到大哥知道真相后的反應。
大哥把他拉扯大。
他卻干出這事。
合上日記后。
他轉頭對姚廣孝說。
“老和尚,下棋。”
姚廣孝收起書。
擺好棋盤。
片刻后,他先落子。
朱棣緊隨其后。
可姚廣孝很快察覺不對。
棋盤上白子亂七八糟。
朱棣明顯心不在焉。
沒一會兒,第一局輸了。
接著第二局、第三局……
平時他能跟姚廣孝斗個四六開。
有時姚廣孝還讓著他。
可現在就算讓。
他也贏不了。
一局結束得飛快。
下了十幾盤后。
“皇上,您心亂了。”
朱棣長嘆一聲。
“唉,老和尚,大哥知道我篡位會咋想?”
“皇上,您又怕了?”
朱棣苦笑。
“咋不怕。”
“大哥把我帶大,我卻成了竊國賊。”
這不是頭一回了。
姚廣孝輕車熟路地笑。
“皇上,逃避沒用。”
“治心魔最好的法子,就是面對它。”
“怕從心生。”
朱棣眼神復雜地盯著日記。
面對大哥嗎……
他嘆了口氣。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
干都干了。
后悔也沒用。
他再次拿起日記。
【朱標:老四?這不可能!】
【……】
【朱標:老四居然造反了。】
朱棣心急如焚。
恨不得解釋。
不是朱允炆削得太狠。
我不至于反。
不光削兵權。
還要圈進牢里。
一年收拾五個。
一個燒死,四個蹲號子。
跟牲口似的。
我在豬圈吃屎才躲過去。
【……】
【朱標:能幫我帶句話給老四嗎?】
【朱瞻坦:行。】
【朱標:老四,事已至此,別自責。】
【朱標:大哥只盼你當好皇帝,別瞎折騰。】
【朱標:造福百姓就夠了。】
看到這。
朱棣眼眶濕了。
淚水打轉。
姚廣孝瞧見這幕。
震驚得不行。
戎馬一生的朱棣。
這愛面子的皇帝。
居然哭了。
他手輕撫日記。
哽咽地笑。
“大哥還是那么仁厚。”
姚廣孝驚訝地看著他。
“皇上,您這是……”
朱棣回過神。
擦掉眼淚。
笑道:“行了,老和尚,想通了。”
大哥原諒他了。
心頭一塊石頭落地。
心魔少了一半。
可最大的陰影還在。
那個眼神就能嚇死他的。
洪武大帝朱元璋。
說完,他起身。
“走吧。”
回宮后。
朱棣思緒萬千。
召來朱高熾、朱瞻基和朱瞻坦。
東宮里。
朱高熾接到召見有點懵。
叫他和朱瞻基不奇怪。
可為啥帶上朱瞻坦?
難道經商的事暴露了?
不對,這早不是秘密了。
大明有規矩。
皇族不得做官經商務農。
朱瞻坦能做生意。
多虧他幫忙。
雖是朱元璋定的規矩。
但執行看皇帝心情。
朱棣對此睜只眼閉只眼。
畢竟是自家人。
這規矩主要是約束旁系。
他急忙闖進朱瞻坦屋里。
“瞻坦!瞻坦!”
朱瞻坦剛見完朱標。
正想瞇一會兒。
被急促敲門聲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看著朱高熾。
“爹,啥事啊?”
朱高熾拉著他往外走。
“哎呀,都啥時候了還睡!”
“你爺爺突然召見,鬼知道又有啥幺蛾子。”
朱瞻基已在門口等著。
朱瞻坦聽說朱棣召他。
也納悶起來。
“叫我干啥?”
這挺少見。
平時都是召朱高熾和朱瞻基。
除非啥大活動。
很少點他名。
這次突然叫他。
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只能跟著去了。
路上,朱高熾叮囑。
“瞻坦,見了你爺爺別沖動。”
“錦衣衛的牢不好待。”
“雖沒性命危險,可我不想你吃苦。”
朱瞻坦擺手。
“知道了,我不吱聲就是。”
朱高熾這才放心。
不嘮叨了。
朱瞻基也湊過來。
“二弟,爹說的你記著。”
“到爺爺面前別亂說話。”
他太了解朱瞻坦了。
這家伙能為爹。
跑到宮里罵爺爺。
這性子太直。
就怕朱棣罵兩句朱高熾。
朱瞻坦直接開懟。
真惹毛了老爺子。
可不只是關幾天。
“行行,你咋也跟爹似的啰嗦。”
朱瞻基嘆氣。
片刻后,三人到了御書房外。
屋里。
朱棣坐在從東宮順來的靈析木椅上。
龍椅被晾在一旁。
手里捏著奏折。
阿福小跑過來。
“皇上,太子他們到了。”
朱棣眼神微動。
放下奏折。
“讓他們進來。”
阿福領著三人進來。
“皇上,圣躬安!”
朱棣掃了他們一眼。
前倆熟得不能再熟。
朱高熾和朱瞻基。
目光在朱瞻坦身上停了停。
“朕安,起來。”
朱瞻基和朱瞻坦扶起朱高熾。
朱高熾先開口。
“皇上,您找我們啥事?”
朱瞻坦盯著朱棣屁股下的椅子。
總覺得眼熟。
咋還帶四個輪子?
旁邊那個才是龍椅吧。
這不就是他送爹的那把嗎?
朱棣起身。
朝他們走來。
讓人把龍椅搬到朱高熾邊上。
朱高熾胖,站不久。
可見朱棣站著。
又覺得坐龍椅不妥。
“皇上,我站著就行。”
朱棣語氣平淡。
“讓你坐就坐。”
朱高熾一哆嗦。
趕緊坐下。
朱棣走到朱瞻基身邊。
朱瞻基擠出笑臉。
朱棣瞥一眼就過去了。
徑直來到朱瞻坦面前。
朱瞻坦見他走來。
有點懵。
但冷靜拱手。
“皇上。”
“小子,我記得你。”
“十幾年里,你是頭一個敢當我面罵我的。”
上一個是方孝孺。
墳頭草都老高了。
這話把朱高熾嚇壞了。
“爹,這孩子……”
想解釋兩句。
被朱棣打斷。
“行了,我沒那么小氣。”
“這小子說得對,是我錯了。”
朱高熾和朱瞻基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啥?
朱棣認錯了?
他那愛面子的性子。
寧死不低頭啊。
朱瞻坦也驚訝。
這事都兩年多了。
老爺子記性真好。
他不卑不亢地回。
“舊事不提也罷。”
朱棣笑起來。
“你小子啥時候這么低調了。”